东厢狼藉一片。

  时雁一面上漠然,他知晓这一切都已真实发生,现在留下的不过是别人希望他看见的。

  卫卿卿站在卧房门前,她身边是白日见过的卫夫人,只是远没有卫卿卿那般得体。

  卫夫人跌靠在门边,脸上犹沾着逐渐干涸的血迹,眼露惊恐。

  被卫卿卿抚上脸颊时,她的身体抖如筛糠。

  “您曾让我反省为何变得爱顶撞,总是惹您生气。”

  卫卿卿说到这叹息一声。

  她每日夜里都要说服自己为母亲的行为开脱,一遍遍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劝解自己,母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啊。

  “母亲,我还不够听话吗?”

  她终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此时被恐惧笼罩的卫夫人给不了她任何反应。

  卫卿卿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卫夫人,在过去几乎成为她梦魇来源的人,原来也会低头,也会如此脆弱……

  而转变不过是因为她现在非人的姿态。

  “母亲在害怕我?”

  卫卿卿抵上卫夫人的额头,用很轻的声音呢喃。

  “您肯定想象不到我经历过什么。好比您仅仅因为忌惮就轻信他人,对院中修士动了禁术。您是高枕无忧了,不曾想到这禁术的后果会反噬到至亲身上。”

  “您知道这过程有多痛吗,被术法侵蚀,眼睁睁看着身体皮肉寸寸腐烂,变成植物的根茎……我不知道这一切何时能到头,又该向谁寻求解法。”

  卫夫人像是被触动了,蜷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一抽。

  她猛地推开面前的卫卿卿,双手护住脑袋,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放过你……不,不不你放过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卫卿卿退在一边,精致的面上倏然滚落一行泪。

  她无法忍受卫夫人的逃避,事到如今都要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撇清关系,誓要清清白白。

  “母亲真得不知道院中的修士都是怎么没的?白日里这两个外人在时,您一时失态……您在惧怕什么?”

  枝条强硬地撑起卫夫人的脑袋,迫使她无法再置身事外。

  卫卿卿身后凝有一团黑雾,其间怨气冲天。

  那些含恨而死之人互相撕扯,彼此吞噬,更蚕食着她。

  “您连看一眼都不敢的东西,从禁术施展的那一天,便寄宿在我身上。如今护院皆因您一念暴毙身亡,我身化囚笼,又能困他们到几时。”

  卫夫人在枝条的钳制下颤颤巍巍,听闻卫卿卿几番言辞后,颓然瘫倒在地,再不置一词。

  -

  立在院中的时雁一了然,卫卿卿如今模样是至亲生出的恶念,反噬的结果。

  因为一己私欲,做了错误的选择,却不愿承担后果。

  卫卿卿在昼夜不歇的苦痛中反复自我开解,在得知真相后仍然心存祈愿,这么些年习惯了替卫夫人的行为做辩解,她自始至终想要得到的只是对方一句服软,哪怕是丁点的悔过之意。

  ——可惜没有。

  这成为了压垮卫卿卿的最后一根稻草,没能等到唤她回人间的那声悔,她为人的善念彻底舍去,一己之力酿成了卫家的惨案。

  故而有了后续一系列的事。

  至于黎孟夜在背后扮演的角色,他应是看中了卫卿卿的不甘心,借机说服对方为他所用,操刀组了一场局。

  一方面助卫卿卿发泄怨念,一方面则是其所谓的,找一个新‘盟友’。

  顺便探一探他这把送上门的新刀的虚实。

  时雁一轻啧。

  真难为他盯这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