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翮一时没反应过来, 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直到流下来的血糊住了眼睛,他这才感觉到剧烈的疼痛, 慌乱地用手捂住伤口。

  “小狗!”

  此时王郎君也顾不上和刘棉花拉扯了, 急忙跑过来拉着林翮捂住头的手,“快让我看看。”

  见着满头的血以后, 他冲着呆立在一旁的男人吼:“愣着干嘛, 赶紧去找老郑。”

  老郑是村里的赤脚郎中,经常替村里人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

  刘棉花被这么一吼也反应过来了,结结巴巴地应了几声以后赶紧跑出屋去。

  林翮最怕疼了, 头上的口子一直在流血,疼得他整个人都虚了, 手上没力气,软软地搭在王郎君胳膊上, 颤抖着道:“小炮, 好疼呀。”

  “快起来快起来,到椅子上坐着, 我去找东西给你按着, 郎中马上就来了,别怕啊。”

  说完,王郎君赶紧去找干净的帕子,回来帮林翮按压着伤口。

  “疼,太疼了。”林翮倒吸几口气, 按的时候实在太疼了。

  “你忍一下, 不按住会一直流血的, ”王郎君愧疚道,“都怪我都怪我, 都是我不好,就不该这会儿和他吵,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听着对方自责的话,林翮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他知道,王郎君现在肯定很难受,先是发现自己的男人出轨,现在又得照顾受伤的自己,于是他努力扯着嘴角笑笑,安慰好友,“没关系的,不怪你,我现在也不是很疼了。”

  王郎君比林翮聪明许多,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没有拆穿他,而是像平常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努力压制哽咽的声音,一边轻轻喃喃:“别怕别怕,郎中马上就来了,很快就不疼了,乖乖,别怕。”

  林翮忍着忍着,忽然眼睛有些湿润。

  好想阳岑……

  刘棉花脚程很快,赶着就把老郑请来了,进屋后也没让人歇一会儿,连忙请他帮林翮看看头上的伤。

  老郑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头发和胡须花白,身子却很硬朗,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到了。

  他占了王郎君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拿开帕子看了看伤口,将帕子递给王郎君,让他浸湿以后拿过来帮林翮清理一下伤口,他则在一旁从简易的药箱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开始调制药膏。

  把药敷在伤口上的时候林翮感到疼,就往后躲了躲,老郑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边往他头上贴药,边温柔地哄着:“好孩子别动,别动啊,不痛的。”

  药膏刚贴上的时候确实有些刺痛,但过了一会儿就冰冰凉凉的,痛楚减轻了很多。

  老郑在一旁收拾药箱,林翮坐在椅子上对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歪头一笑,甜甜道:“谢谢你。”

  许是很少见这样年纪的郎君会表露出如此纯真的孩童心性,老郑回头也付之一笑,冲他摆摆手,道:“不客气,这药记得每天睡前换一次,用个几天也就好了。”

  担心得不行的王郎君这才放下心来,好生送走了老郑,掉转回屋的时候发现小东正扶着椅子垫着脚,林翮也笑眯眯地弯着腰。

  “小林阿爹痛不痛,我帮你呼呼。”

  林翮摸摸小东的脸,认真地回:“一点点痛。”

  王郎君走过去,先是道歉,然后不安地道:“小狗,我让人去把你相公找回来吧?”

  闻言,林翮立马直起身子,伤口小小地刺痛了一下,他伸手去捂着,抬眼望着对面的人,十分坚定地回:“不要,我相公在打猎,他知道了会分心的,我怕他受伤。”

  “那你这受伤了也不能瞒着他啊,再说了你也需要人照顾的。”说到这儿,王郎君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道,“这样吧,我去你家照顾你,等阳兄弟回来了我亲自给他道歉。”

  “不用了吧,这多麻烦你啊,而且小东还在这儿呢。”林翮摇着手拒绝了,启料王郎君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自己直接被整个儿架了起来,半扶着就往家走,“小东跟他爹睡一晚,没事儿的。”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就着月亮光还能稍稍看清些,当他们走到院子里看见半敞着的门以后林翮吓得浑身都凉了。

  “门怎么是开着的?”

  他惊叹完,赶紧跑过去查看,发现自己走的时候太着急没有锁好门,被风给吹开了。

  “呜……小炮,我害怕。”

  林翮此刻很庆幸王郎君陪自己回来了,不然他连门都不敢进。

  “别怕,我进去看看。”王郎君面上很镇定,走过来扶着林翮坐到檐下,然后一手推开门往里走。

  不多时,屋内燃起了亮光,王郎君拿着蜡烛到处都检查了一下,这才出来找林翮,“没事儿了,进屋吧。”

  在屋里坐了没多久,林翮突然想起自己的兔子还在后院,猛地站起来,捶了下手心,“糟了,我的兔子。”

  说完,直奔后院而去。

  王郎君拿着蜡烛跟在他身后,却看见林翮在树下站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他上前查看。

  林翮红着眼,用手指着地上被鲜血染红的兔子,旁边倒着被踩扁的兔笼和野花。

  他努力忍了一会儿,可心里实在难受,先是抽抽搭搭地哭着,后来索性直接抱着王郎君失声痛哭,像个失去了心爱玩物的孩子。

  入夜,阳岑在阴冷的深山里找到个洞穴,打算进去躲避一晚。

  他在那个野猪窝周围找到了食物残渣,想着这个窝应该没有被废弃,于是就在附近设了陷阱,打算节省一点儿力气。

  果然,在天亮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野猪嚎叫的声音,闭眼假寐的阳岑瞬间惊醒,带着自己的武器跟着叫声寻找过去。

  他这次带了长矛,刺中野猪以后趁它奄奄一息的时候上前去快速绑住它的嘴,然后用黑布套头遮住眼睛,紧接着绑紧它的四肢。

  做完这一切后阳岑赶紧将陷阱填埋,然后扛着野猪下山,不然野猪血引来其他的动物就很棘手了。

  清晨的山路有些湿润,阳岑必须很小心地走,不然踩着松软的泥土后很有可能滚落山崖。

  扛着野猪走了许久来到了之前和林翮一起来过的那片林子,这里面几乎没有大型的凶猛动物,他终于可以停下来歇口气了。

  不过总共也没歇多久,他记挂着家里的人,稍稍喘匀了气就又扛着野猪下山。

  太阳逐渐西斜,阳岑离家也越来越近,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仿佛肩上的重量减轻了许多。

  熟悉的小房子映入眼帘,他远远地看着,自家屋顶升起了缕缕炊烟。

  小狗狗在做饭了。

  想到这儿,阳岑更是归心似箭,如同踩着风火轮一般往家走,还没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喊:“小河,我回来了。”

  檐下坐着休息的林翮听见这话,抬头看见对面的男人扛着一头野猪朝自己走来,顿时所有的委屈都铺天盖地的袭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扔掉手里的草编兔子,哭着跑过去。

  阳岑进院子后就将野猪放在一旁,张开双手迎接自己的宝贝,只是没想到林翮刚扑进自己怀里就哭个不停,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怎么了这是?”他扶起人,看着对方的脸,忽然语气变重,生气地问,“头怎么了?怎么搞的?”

  林翮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往男人怀里钻。

  阳岑拦住他,盯着他头上的伤,问:“乖,告诉相公,头上的伤怎么搞的?”

  “相公……”林翮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眼泪汪汪的,嘴一撇就要哭。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后,厨房里忙活的王郎君拿着锅铲出来了,看见阳岑以后惊喜道:“阳兄弟,你回来了?”

  从小狗嘴里问不出话来,阳岑只好去问别人,“王郎君,我媳妇儿头怎么了你知道吗?是有人欺负他吗?”

  王郎君不好意思地揪着身上的衣裳,内疚道:“实在对不住啊阳兄弟,小狗的伤是我不小心弄的。”

  道完歉,就开始将昨天的事情细细地说给阳岑听。

  林翮站在旁边,看着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抱住他的胳膊补充道:“相公,不怪小炮,是我听见他们吵架跑过去拉架的,没想到会受伤,你别生气,也别怪小炮,而且杯子也不是小炮摔的,是刘棉花摔的。”

  他可一点儿都没打算替刘棉花隐瞒。

  阳岑黑着脸,不搭理旁边的王郎君,自顾自地拉过林翮上下左右地检查,确定只有额头上那一个伤口以后这才稍稍放心,但没过多大一会儿又开始心疼起来,轻轻抚摸着。

  “笨蛋,拉架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啊。”

  说话间,刘棉花也来了,拎着老多东西,还有半块新鲜的猪肉。

  他站在院子门口,看见阳岑回来以后讪讪地笑了两下,然后开始道歉:“兄弟,实在是对不住,真的没想到会伤到你媳妇儿,是我不好,是我该死,这一点点心意还请你收下,留给林郎君补补身体。”

  阳岑冷着脸,没有给刘棉花留面子。

  “我媳妇儿还不缺你那点儿东西补身体,都拿走。”

  闻言,林翮暗中扯了扯阳岑的袖子,在他的认知里觉得相公和刘棉花的关系还挺好,所以想劝他给人家留点面子。

  阳岑按住宝贝小狗的手,面向刘棉花,认认真真地道:“你实在对不住的人不止是我媳妇儿,还有你自己的媳妇儿,要不是你自己搞那些脏事出来他至于和你打架吗?我媳妇儿会去你家拉架吗?”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刘棉花点头哈腰的,卑微极了,晃了晃手里的猪肉,谄笑道,“这是我特意去城里买的,是很好的腿子肉,给林郎君补补身体。”

  阳岑生着气没有理他,刘棉花厚着脸皮把东西都放进了屋,然后去拉自己夫郎,“走吧,跟我回去吧,小东一直在问爹爹什么时候回去。”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

  王郎君并没有这么快就原谅他,但他也知道自己待在这儿就是打扰人家小两口,于是回厨房将菜都盛出来,对阳岑叮嘱过林翮需要忌口的东西以后,甩着手朝家走了,并没有理会刘棉花。

  他们都走了以后,阳岑捧着林翮的脸,心疼地道:“快让我看看,伤口深不深啊,肯定很疼吧?”

  说完,轻轻地给他吹着。

  林翮红着眼摇摇头,扑进阳岑怀里抱住他的腰,难过道:“相公,有人杀了我的小兔子。”

  “什么?”阳岑彻底慌了神,不停地追问,“什么时候?在哪里?是谁做的?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林翮仰头看他,小脸都哭花了,哽咽道:“是我去王郎君家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回来的时候小兔子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