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整个村子都被浓雾给笼罩着,刚隐隐透出点光亮的时候阳岑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抬头望了望身边熟睡着的人,睡相不太好, 深蹙着眉, 一只细嫩的胳膊搭在自己胸前。

  昨晚林翮难受了半宿,抱着阳岑不撒手, 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 凌晨才刚刚睡着。

  阳岑轻轻拿着他的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将他的手放进被窝里盖着。

  这一切的动作都轻柔缓慢, 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可就当阳岑弯下腰去准备穿鞋的时候,却突然被他从后背给抱住了。

  “小河, 再睡会儿吧,昨晚都没睡好。”

  说完, 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紧紧交叉重叠着的两只手。

  林翮靠着他的背, 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道:“不睡了, 相公你要早点回来, 我很想你。”

  “我还没出门呢,你这就想我了?”阳岑心里喜滋滋的,之前也没发现林翮这么黏人啊。

  “昨天晚上就开始想了,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我不乱跑, 乖乖地待着, 这样也不行吗?”

  阳岑拉开他抱住自己的手, 侧过身去将人搂到前面来,半枕在自己腿上, 轻轻帮他梳理着长发,慢慢讲道理。

  “小河,过几个月天冷了就不好打猎了,咱们的钱维持不到明年的,所以我得趁现在多挣点钱,这样我们就能过一个好年了。”

  林翮闭着眼睛享受,面朝阳岑的小腹,不情不愿地接受这个说法以后就抱住了他的腰,懒懒地蹭了蹭,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那你要小心一点哦,不要受伤了,要早点回来,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

  “知

  道了,我会记住的,那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记住的,”林翮从他身上起来,坐在旁边,一边看着他,一边掰着手指头数,“你说我待在家里的时候要锁好门窗,谁叫都不能开门,出门的话锁了门要把钥匙揣好,不能一个人出去玩,得和小炮一起,不可以单独去刘棉花家,家里有事需要帮忙找不到小炮的话可以去找冯家二哥……”

  说完以后,跪坐着捧着阳岑的脸,笑嘻嘻地问:“相公,我记得对不对?”

  “对,很棒,记得清清楚楚的,乖乖在家,我会很快回来的。”阳岑揉捏着他薄薄的耳垂,还没出门呢,就已经不想走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黏人精以后,阳岑带着自己的东西进山。

  之前刚穿过来的时候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原主设的几个陷阱,倒也弄到了几只大一点的猎物,但是后来他就没有再设陷阱了,所以现在只能自己进那片深山去找猎物。

  阳岑走后不久,林翮收拾着就起床了。

  他来到厨房准备拿小篮子去地里摘菜,结果发现那里面已经装得满满的了,不知道阳岑是什么时候给他准备好的。

  “相公……”

  小狗勾着手指,眼睛一酸,有些感动。

  怎么办,这就开始想相公了……

  林翮抽噎着,稍微收拾下心情,然后起锅烧水做饭,只给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就急急忙忙地从菜篮子里扒拉出一张青菜叶子,跑到兔子窝前喂兔子。

  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地升起炊烟,晨起下地干活的刘棉花扛着锄头回家吃饭,路过阳岑家的时候见林翮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玩,就喊了他一声。

  “林郎君这么早啊,吃饭了没?”

  “刘大哥……”

  听见声音,林翮站起身来本能地抬手打招呼,可是话出口的一瞬间脑子里就闪过阳岑叮嘱过的话,顿时感到害怕,收回自己的手,盯着刘棉花看了一会儿后抱着地上的兔子转身就回了屋,慌慌张张地插上门闩。

  刘棉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脸,不明所以,扛着锄头就走了。

  林翮抱着兔子躲在窗户边,透过缝隙偷偷望着,见人走远了这才松一口气。

  阳岑独自穿梭在隐天蔽日的深山老林里,这里的树木长得十分高大,荆棘藤条也多,太阳没有升起来的时候地面的草丛里满是晶莹剔透的水珠,走几步就会弄湿了裤腿和鞋袜。

  他刚进山没多久就看见一条蛇盘绕在树干上,尾巴尖往下垂着,本来想着打回去的,但犹豫一会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怕弄回去后吓着胆小娇气的小狗狗。

  离开那里以后,阳岑发现了野猪的踪迹,他沉了沉气,开始思考是否有把握在两天内把野猪给找到,并打回去。

  傍晚时分,林翮给自己炒了份蛋炒饭,放了点胡萝卜丁进去,炒得金黄焦香,特别好吃。不过他胃口小,只能吃一小碗,剩下的他就用盘子盖上,放进了橱柜里,打算晚上热一热再吃。

  他很听阳岑的话,今天都没有往外跑,乖乖地待在家里和小兔子一起玩。

  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聊了些。

  小狗搬了小板凳坐在后院的树下,把兔笼放在脚边,手里拿着一把在家附近摘的野花,开始一点一点地装饰着笼子,嘴里还哼着歌。

  “什么虫子咬的,你倒是说什么虫子咬的啊?”

  林翮正自娱自乐玩得开心,突然从刘棉花家传来了争吵,他一脸八卦,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发现是王郎君的声音。

  “刘大武,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你在外面给我乱搞!”

  听见这话,林翮心一惊,扭过头去看向刘棉花家的方向,把手里的花捏得紧紧的。

  “不过了不过了,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呜呜呜……刘大武,你没有良心,你个挨千刀的,乌龟王八蛋……”

  王郎君一边哭一边骂,隐约还有打砸东西的声音。

  林翮放心不下,他怕王郎君受欺负,把野花放在兔笼上,拉过门就急匆匆地往刘棉花家跑,钥匙和门锁歪歪斜斜地挂在铜环上。

  他走后风轻轻一吹,门就开了条缝。

  “小炮!”

  林翮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扶着门框喊。

  屋内的两个大人在争吵扭打,小东躲在角落里害怕地大哭着,看见林翮以后从地上爬起来,挥着双手摇摇晃晃地扑过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小林阿爹……”

  前段时间王郎君和林翮开玩笑地说让小东认他做干爹,这样能帮忙招来弟弟妹妹。

  林翮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小东是个机灵鬼,当场就喊了一声“小林阿爹”。

  现在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哭得很伤心,林翮来不及去理会那两个大人,赶紧把他抱起来,用袖子给他擦眼泪,低声哄着:“乖乖不哭,去小林阿爹家玩好不好?”

  “不要,爹和爹爹吵架了,我好害怕。”小东伏在林翮肩膀上,放声痛苦着,以此来发泄他内心的恐惧。

  听见儿子哭了,王郎君这才停止了和刘棉花的争吵,走过来从林翮手里接过小东,轻柔地帮他擦着眼泪。

  “小东乖,不要哭。”

  小东反身抱住王郎君的脖子,贴贴他的脸,哭喊着:“爹爹,爹爹不要打架,我害怕。”

  “没有打架没有打架,乖孩子不要害怕。”王郎君忍住眼泪,和小东解释着。

  林翮站在旁边,想要伸手去抱抱王郎君,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对面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的刘棉花。

  “没事的没事的,”王郎君抹了一把脸,强撑着笑容,抱着小东往上掂了掂,然后对林翮道,“小狗,快,进屋子里坐,外面热烘烘的。”

  “哦,没关系,我不热。”林翮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他想起阳岑说过的话,始终离刘棉花远远的。

  王郎君哪儿能让他这样跑过来连门都没进,于是不停地邀请他进屋。

  林翮推脱几次不过,想着现在王郎君也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就跟着进屋了。

  路过刘棉花身边的时候,王郎君抱着孩子踢了他一脚,使了十足的劲儿,那么大的一个男人竟那样被踢倒在地,而王郎君却面色如常,笑着和林翮说话。

  “你家阳猎户呢?”

  “他打猎去了。”

  “那你一个人在家啊?怎么不过来找我呢?吃饭了没?我今天也忙着,没空去看你。”

  两人说话间已经在屋里坐下了,听见这话以后王郎君把小东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准备去做饭,林翮急忙拦住他。

  “我吃了的,吃了,我自己做的饭,刚吃过没多久。”

  “真吃了?”王郎君打量着他的表情,见确实没有撒谎,这才重新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跟我这儿你可千万别客气,咱俩的关系还能不管你饭吗?”

  林翮心头暖暖的,甜甜一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口来人了,刘棉花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茶水。

  王郎君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一皱,又嫌弃地转过头去了,刘棉花已经踏进来的一只脚又颤巍巍地收回去,站在那儿冲着林翮尴尬地笑。

  “渴了吧,我给你们泡了点儿红枣茶。”

  红枣茶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喝的,要么是贵客来临,要么是家里有大喜事。

  王郎君嘁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在这儿做什么孙子,到你小情人那儿当牛做马去啊。”

  话音落,蹲在旁边玩的小东又扁着嘴哭了起来。

  见状,刘棉花急忙进屋,单手端着托盘,腾出一只手来想要去拉地上的儿子,王郎君不许他碰小东,起身推着刘棉花的胸膛,将他逼到角落里后厉声数落他的不是。

  男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这么多年他这个家全靠王郎君撑起来了,不管走到哪儿说理去,别人都数不出他这个夫郎半点不好来。

  可他再理亏,也没办法忍受自己在外人面前被自家媳妇儿戳着脊梁骨骂的,更何况还是林翮这个漂亮的夫郎。

  刘棉花的气性渐渐上来了,和王郎君争辩了几句,两人吵吵闹闹的又上升到了动手的阶段。

  王郎君的外号之所以叫“王小炮”,除了嗓门大,说起话来噼里啪啦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骂起人来丝毫不停歇,能让你气到生烟。

  这不,自觉丢脸的刘棉花忍不下去了,泄愤似的抓起托盘里的杯子就往地上砸,不巧的是小东正好站在不远处。

  林翮见了,怕杯子伤到孩子,急忙冲过去抱住小东想往这边走,谁知掉落在地上的杯子碎了以后飞溅起来,一块小碎片划过他的额头。

  一阵明显的刺痛过后,林翮感觉到额头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下滴落,他伸手一抹,拿到眼前一看,是触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