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就伸出个满脸腐肉,血肉模糊的脸来。
时浅蹙眉,一圈将爬上来的东西给打了下去,于是这鬼就摔了个狗吃屎。
时浅:“不长眼的东西。”
沈昩再抬眼看去,远方的戏班子又开始唱了。只是这会儿,台下的听众似乎没往台上看,而是……
朝他二人这边看来了!
出神之际,身后的大门啪的一声。兴许是周围过于安静,这声音极大,难免将沈昩吓了一下哆嗦。
二人回头看去,是阿栋,他胳膊里挽着条厚被褥。门刚开,便涌进来一股凉气。他身上衣衫单薄,脸上增了歉意,“自己家走来走去也习惯了,外面刮了风,我一时紧张就忘了敲门,真是不好意思。”
沈昩:“没事。”
阿栋将被褥铺到了杂草上盖着的被褥上,“这夜里冷了,还里没生火,我夫人不放心,让我给你们再添条褥子来。”
他放好了褥子便起身要离开,笑意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早日歇着。”
他关好了门,脚步声最终也隐在了风声之中。
四周又归于死寂。
待二人再回头向窗外看去,竟什么也没了。
这会儿突然又从窗户外猛然伸出个脑袋,蓬头垢面,两只眼睛瞪得快要出来,龇牙咧嘴,一口烂牙嚷嚷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这里!我的孩子!”
趁她没爬进来,时浅蹙眉,当即抬手将窗子给关上。啪的一声,那诡异的嚷声小了,也依旧不停,窗外的黑影也不放弃,依旧在外面挥舞胳膊,敲打窗框。
沈昩听得心烦,看了眼时浅。“她是人是鬼?”
时浅淡然,“惑乱人心的梦魇罢了,你不必担心。”
时浅坐在他身旁,补了句:“等天亮,天亮就好了。”
然而估计外面的刘大娘也喊累了,喊了会儿人就走了。
一声鸡鸣,天明了。
沈昩一夜睁着眼,没有丝毫困意。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屋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听着大概是动起手来,吵得厉害。
“刘大娘!这里没有你的孩子!”
“有的有的!我看见了!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时浅沈昩闻声出了屋子,正看见那夜在村口见到的诡异老婆婆指着他们嚷呢,昨夜从窗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人,也是她。
阿栋和他妻子帮着拦着她,无论这夫妻二人怎么劝说,这刘大娘就是听不进去,非嚷嚷着找自己孩子。
这边还闹着,一群人就又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当即从背后推了刘大娘一把,一个佝偻老人,哪里受得住。
摔在地上的,额头碰了石头,流了血,许久起不来。
阿栋瞧见了赶紧扶着刘大娘起来,连声安慰道:“没事儿吧,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慌了神,好在刘大娘还留了口气在。
阿栋朝动手的男人道:“你这是做什么!”
跟着那个男人一块的还有个相貌看着年轻的女人,一说发生了什么事,这女人就哭哭啼啼,哀声道:“我不活了!我也不活了!这疯婆子把俺家姑娘给闷死了,要了我的命根子,我还活什么啊我!”
说罢,那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还嚷嚷说要上吊。
一说这话,阿栋他妻子赶紧道:“王家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后面跟着一起来的村里人也一并道:“是啊,你不能想不开啊!孩子没了可以再要,这人命没了可真就什么也没有了!”
阿栋问道:“孩子死了?什么意思?”
王简,便是这孩子的父亲。
一提及此事,他横了脸,指着刘大娘就是一顿嚷。“这疯婆子,闯进我们家,活活将我们女儿给闷死了!”
阿栋瞪大了眼睛,明显愣了。“这,怎么会如此?”
王家媳妇也不乐意,哭道:“这么些日子,因为她,村子里没少闹出事情来。我们每日担惊受怕,今日正好人都在,这杀人命的事,必须得有个着落!”
王简也符合,“没错!得让这疯子给我女儿偿命!”
村里围着的人七嘴八舌嘀咕,最后也达成了一致意见。“对,反正也活不长时间了,不如给她安乐死,也省得受这人间疾苦。”
“对啊,这敢对孩子下手,下一个估摸就是咱们了啊!”
“不能再因为她上了年纪,咱们就处处坦让,早晚得祸害到咱们自己身上来!”
沈昩:“你看到她亲手把你女儿给闷死了吗?”
地上哭着的女人一拍大腿,又哭了起来。“不是她,还能是谁?!阿栋啊,你们家平日里明事理,你今日可得为我做主!说句不中听的,你们没有孩子,可这孩子是我命根啊!我受不住啊!”
阿栋媳妇过去扶她起来,她哭着不起,执意要闹。
沈昩:“你无凭无据就要将人安乐死,你这是杀人。”
那王家媳妇愣了,转而又闹起来。“这是哪里来的生人!她一个疯婆子,死了便死了!扰得整个村里不安宁!她不死谁死!”
她是执意要闹的,声音往上抬了不少,尖锐的声音刺耳。和着哭声显得悲壮可怜。
谁哭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当然这是狗屁。
沈昩的声音轻易就将这哭闹声给压了下去。“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
想必是他确实凶了,将女人给压住了,那王家媳妇眨眨眼,不敢说话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此罢休。
村里人自然向着一口气,叽叽喳喳一片,眼看场面控制不住,阿栋就向村民们赔礼道歉,转而将二人给拉进了屋子。
村里人也是看在阿栋的面子上,在门口又说了几声就散了。
阿栋安慰沈昩,“你们刚来,很多事都不明白。不过放心,刘大娘可是在村里活了一辈子的人,我们不会伤害她的,这王家媳妇刚没了闺女,闹了便闹了,大家伙都是明事理的人。”
沈昩没再多说什么,听了阿栋的话。这一天他们都待在屋子里,并没有出去。
外面闹得凶,他们也不想给阿栋夫妻两个找麻烦。
是夜,寒风阵阵,比昨夜的风还要大,还要冷。
咯吱一声,门开了。进门的是个个头不高,约摸才四五岁样子的小姑娘。穿了身碎花红袄,脚上穿着个绣花鞋。
小姑娘扶着门框跨过门槛,绣花鞋悬浮于地,幽幽而来,最后在榻边坐了下来。
两边的麻花辫上系着红头绳,却只有一边捆着红头绳。
小姑娘双腿吹在榻下,两脚在空中荡着。歪着头唱起了歌,唱的却不是儿歌,而是戏曲。
阿栋是被这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榻边的身影。阿栋正狐疑之时,那小姑娘唱曲子的声音突然听了。
貌似是觉察到阿栋醒了,缓缓回头。却是个苍白发青的脸,脖领之间冒着幽幽绿光。她皮肉僵硬,咧嘴也缓慢。“我唱的,好听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叫声撕破夜色的宁静。
啪!
房门被推开,时浅沈昩闻声而来,进门时只看见阿栋夫妻两个蜷缩在榻上最里角,挪动着身子还往角落里拱,恨不得钻进墙里。
“鬼!有鬼!”
他二人嘴里嘟囔着,只说有鬼。还是沈昩安慰许久,二人睁眼看这四周确实没了鬼影,喝了杯水,这下才冷静下来。
沈昩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阿栋媳妇吓得不轻,刚刚擦了眉头的汗水,这会儿又大汗淋漓的,冒了一身的冷汗。
阿栋媳妇:“那鬼是个丫头,是个小丫头,扎着红头绳的丫头,她还……”
她刚要说,阿栋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累了,看错了,是做噩梦了吧。咱们怎么能看见鬼呢?累了,累了,咱们都累了。”
阿栋媳妇愣了,许久,也附和着阿栋。“对,累了。是累了,是我睡糊涂了。”
转而又朝沈昩他们道:“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吧。”
沈昩还纠结于闹鬼的事,对此也只是摇摇头。
后来阿栋让媳妇睡了,自己披了件衣服随沈昩时浅出来了。
风冷,他将自己裹得严实。他叹了口气,白色雾气从嘴中一并叹了出来。
“这事,还是二十年前那次戏班子里刘大娘丢了孩子说起。那会儿,丢的是个姑娘,四五岁大,头上就带着红头绳……当然,这也都是听旁人说的。”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可惜啊,老天不长眼。可怜了姑娘,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村里说闹出的那点怪事,就是说有人夜里碰见了这闺女的鬼魂。这家家户户点了灯,一来也是村民们怕,图个安生。二来也就是讨个替闺女照明去冥府路的说法,让闺女早日投胎转世。”
时浅两眼盯着阿栋,沉声道:“当初不是说孩子是在戏班子被人偷了吗?如今怎么又说是死了?”
闻声,阿栋也解释道:“是有那么回事,不过在那之后没几天。有人上山砍柴,在山沟里发现了可怜闺女的尸体。哎……”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叹声连连。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阿栋最后道:“近来村子里事情也乱,很多事也讲不清楚。既然如今迷了路,就先在我这里安稳住着。等你们找到了亲人或者决意离开,我到时一定亲自送你们。”
话虽如此,可他二人如今被困于幻境之中,除了这村子,怕是哪里也没法去。
云朵飘过,遮了明月,整片地上显得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