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玄幻奇幻>冥府之路>第93章 鬼纸村(一)

  二人赶路,风雨兼程,这几日没少下雨,上山的路泥泞不堪,放眼望去压根没有下脚的地方。

  沈昩望着这座荒山,站在原地望了许久。

  时浅抬头看了看天,蹙眉道:“八成一会儿还得下雨。”

  沈昩:“我们今晚上山吧。”

  时浅闻声,只道了声“好”。

  夜色正浓,森林密布,到处穿着咯咯的鸟叫声。二人走到半山腰,衣摆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果不其然,一阵风声过后,窸窸窣窣,雨点就这么飘下来了。

  寻了处山洞,勉强能遮住。这里面又冷又潮,还有一股莫名的腐臭味。

  时浅生了把火,里面亮堂了不少。二人凑在火边,也不算冷。

  沈昩透着火光瞥了眼一旁的时浅,爬了这么久的山,他的头发莫名蹦出几根来,显得毛乱了不少。

  仔细一瞧,鼻尖上还沾着什么东西。沈昩便伸手去擦。时浅正瞧着火光,忽而沈昩便凑了上来,于是整个人愣着没动。

  沈昩擦不掉,这才发现,原来是块干了的泥点。

  泥点怎么溅到鼻尖的?

  沈昩淡淡笑了声,转瞬即逝。

  时浅也笑了,揉了揉鼻尖。起身往沈昩身边靠了靠,将人揽在怀中。“你困不困?困了就睡会儿。”

  “我这么靠着你,一会儿你就该难受得睡不着了。”

  时浅伸去脸颊,在沈昩的发丝上蹭了蹭,呢喃道:“我能有什么难受的,我愿意你靠着我。我是神仙,就算不睡也没关系。”

  说着,他抬手之间,手心上竟盛开一朵彼岸花来。这花隐隐散着荧光,昏暗之中尤为漂亮。

  沈昩眼中映着那荧光,缓缓抬手,指间轻轻碰到了花瓣,荧光闪闪,五彩斑斓。

  宛如仙境,美妙绝伦。

  时浅轻声道:“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沈昩:“……”

  沈昩:“不了吧。”

  他直接拒绝,这倒是让时浅很是伤心。

  时浅:“真的很难听吗?”

  沈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了句,“以后多练练就好了,得你自己一个人单独练。”

  时浅也没话说,“好,听你的。”

  沈昩睡着了,这梦很长。他梦见了沈家宅。

  那夜,整个镇子的人一涌而去沈府,侍女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

  “杀了他!”

  “对!杀了他!”

  “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害了我们整个镇子啊!海神的事情已经把镇子闹得鸡犬不宁了!此子不可留啊!”

  “沈老爷,你想想沈夫人是怎么被这小儿害死的!还有接生婆,那些无辜的人!让他偿命!”

  “对!杀了他!杀了他!!”

  这声音愈加清晰,婴儿的啼哭声也越来越大,直到这梦中声音把他惊醒。

  沈昩赫然睁了眼,额头还透着细汗,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法心安。

  于是干脆坐了起来,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时浅觉察动静,低头看他已经醒了。“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沈昩咽下一口唾沫,将方才种种心情一同咽下。转而道:“没,没有,没什么。”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天却还黑着。沈昩狐疑道:“我睡了这么一会儿吗?天还没亮?”

  沈昩觉有一种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时浅脸色严肃了些,“我们进了幻境,看来林成说的没错,幕后黑手就在这里。”

  二人出了山洞,抬头看,星星月亮也看不见了,周围黑得很。

  时浅施法点了灯,这下才勉强能看得见路。直到他们向远处眺望,竟发现了灯火。

  时浅收了法术,四周也明亮了起来。

  这貌似是一个村子,如此黑夜还点着灯。却总觉得诡异。

  时浅伸手抓紧了沈昩的手,边走边说,肃然道:“制造这个幻境的人,修为很深,这幻境我也破不了。”

  沈昩:“这个人和之前我们去柳城遇见的那些怪事都有关系吗?”

  时浅:“不太一样,这次的幻境更深。不过大概可以猜出,这个幕后黑手和百君山那里发生的怪事有关。”

  他话音刚落,四周便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这声音距离他们很远似的,声音很小,于夜色之中异常缥缈。

  “年轻人,外地人?”

  闻声,二人回头。背后莫名冒出个老婆婆来,佝偻着身子,身上穿着件碎花红布袄,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笑。

  沈昩没有说话,抬眼看时浅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时浅脸色严肃,时刻观察这位老婆婆的神色。

  沈昩看着眼前老人神色依旧慈爱,兴许是见到时浅点了头,于是笑了两声,道:“我们村子到晚上最为热闹啊,你听,还有唱曲儿的呢。”

  她笑了两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开了,竟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之中。

  风又吹了起来,呜呜声莫名添了分诡异。

  每家每户都在门前挂着灯,有些门户门口堆着干草,家里人正忙活着收拾干草。

  见时浅突然停了脚步,沈昩回头看他,“怎么了?”

  时浅挤出个笑脸,“没,没有。”

  门口收拾干草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看模样应该是夫妻。夫妻俩衣服简朴,合力将门口的干草往屋里搬。

  二人注意到村里来了人,也停了停动作。女人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丈夫。“阿栋,你瞧是不是来人了?”

  阿栋停了动作,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看还真有两个人,于是问了声。“哎!两位公子,看着面生,外地人吗?”

  沈昩:“是。”

  阿栋热心道:“这村里有亲戚?”

  沈昩:“没有。”

  阿栋皱了眉,将沾满尘土的手放在裤缝上擦了擦,“这么晚了,不是来寻亲的。这村子里也不像镇里,没个客栈。不如你们来家里坐会儿吧,我们给你们收拾出间屋子好赖歇着。”

  沈昩摆手说不用,实则他方才已经睡饱了,如今很是精神。

  阿栋以为他们是嫌弃家贫,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这家里头是不好,但有地方待着总比在外头强。你们就进来吧啊,这到了晚上,村里难免有些怪事。”

  经不住他夫妻二人邀请,于是二人便进去了。

  阿栋给他们倒了茶,招待热情。正好门口的干草也收拾得差不多。他咳了几声,又笑道:“这不是天气回暖,得了咳疾。虽然白天暖和了,这晚上还冷,我就和我家夫人收拾了门口的干草,到时候引个火什么的。”

  沈昩问他们,“我见家家户户门口都点了灯,这是为何?”

  闻声,阿栋还没开口,正好他妻子从外头进来了,顺手关了门。她解释道:“这村子里啊,几个月前就不大太平,说是外头的厉鬼迷了路,夜里点了灯就找得到回冥府的路。”

  阿栋笑了笑,“这也都是村子里瞎传的,后来他们都点了灯。我这妻子不乐意,非得也点上。”

  时浅盯着杯中的水看着,许久不挪开。

  阿栋他妻子注意到,热心道:“两位喝水,我们这里没茶,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时浅:“没关系,我们不渴。”

  话音未落,时浅又道:“对了,我们刚来的时候在村口遇见了个老婆婆,她说夜里有唱曲的,咱们这里到了晚上还真有戏班子?”

  闻声,阿栋摆摆手道:“你们说的是刘大娘。说来也可惜,刘大娘没亲没故,疯了大半辈子,总爱说胡话。这些日子闹了这些鬼啊妖啊的事,她还能好好活着,也不容易了。”

  沈昩:“疯了?”

  阿栋他媳妇将屋里窗子合上,屋里生了火,也暖和起来。“刘大娘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的,她丈夫跟外头的女人跑了,留着她和不过两岁的娃娃。后来那次村里来了戏班子,村里人觉得热闹,都去看了。那会儿人多,她没看住,孩子让人给偷了。自那之后,刘大娘就疯了。”

  阿栋:“对啊,见人就说听见了唱曲儿的。有一回大晚上嚷嚷着看见了戏班子唱戏,把那人给吓了一大跳。”

  沈昩觉得诧异,虽是如此,可他记得当时进村之前,的确听到了有唱戏的声音。

  这时候门口嚷嚷起来,好像有人打架。

  阿栋和妻子闻声,相互瞧了一眼。他妻子开了窗,露了条宽缝。

  外面的声音洪亮起来,

  “把我孩子还给我!”

  “不……不,这是我的孩子,别抢我的孩子。”

  “刘大娘,这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就别人偷了!”

  “不,不,没有,这就是我的孩子,你们别抢,这是我的,就是我的……”

  外面传来一阵呜咽的哭声,随即被一阵凌厉的吵声给盖了下去。

  “刘大娘!你要是再跑到我家,我……我真对你不客气!”

  “哎呀,行了行了,别跟疯子一般见识,走了走了。”

  随即一声哼,吵嚷声便没了,只留着呜咽的哭声久久不散。

  阿栋他妻子叹了口气,将窗子关紧了。看向阿栋道:“刘大娘又去偷人家孩子了。”

  阿栋也叹口气,“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家里有孩子的也都不管她。平日里见她可怜,哪家做好了饭还能施舍她一口,如今得罪了这么多人,谁还敢救她啊。”

  夜深,他们确实给沈昩时浅腾出个屋子,只是铺了厚厚的干草,并没有床。

  阿栋他妻子歉意道:“家里条件不好,只能委屈二位公子了。”

  沈昩:“无妨。”

  他们在干草上铺了层破旧的被褥盖着,本就没那么简陋,已经很不错了。

  时浅解了衣服,将外衣铺在了地上,当即招呼沈昩同他一块坐着。

  沈昩:“为何不坐在干草上?”

  时浅拽着他不让他去,反手将他给拽进了怀里,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沈昩无奈,也只和他一并在地上坐着。

  时浅:“还困吗?”

  沈昩觉得此夜异常长,他如今精神着呢。“不困。”

  时浅淡淡笑了声,勾唇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沈昩的耳朵唰一下红得滴血,整个人僵在原地,嗔怪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时浅却起身打开了窗子,远处有个戏班子正唱着。时浅回头看他,不解道:“啊?”

  会错意的沈昩只觉得身上往外腾着热气,浑身发烫。他喉结滚了滚,哑声道:“没,没什么。”

  循着时浅的目光往远处看,的确有个戏台子,上面正唱着,似乎还有一群人在下面听戏,拍手叫好。

  沈昩:“还真有戏班子?这么说来,我们刚进村子时候听到的是真的了?”

  时浅两眼盯着远处的戏班子,反而道:“那还说不准,不正常的事才幻境里才算正常。你见过什么正常人喜欢在大半夜的时候来这荒郊野岭里看戏?”

  沈昩不说话了,神色也严肃了不少。

  时浅回头看向沈昩,忽而玩味一笑,“你方才说我不正经,怎么不正经了?”

  沈昩:“你何时正经过?”

  时浅低声笑了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沈昩:“……”

  二人的目光又投向那处戏班子,却猛然发现这戏班子没了。刚才还在的戏班子,就这么眨眼功夫消失了!

  而窗台之上,啪的一声,突然扒上一只腐烂的白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