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杜春江问道。
“林听晚。”
杜春江的脸色猛然变了，怪不得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杜春江神色纠结，看向林听晚的眼神中明显带着对故人的思念。
“我能问一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嘛？你认识我的娘亲，对吗？”
杜春江点了点头，林听晚的手颤抖着手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嘴唇轻颤：“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娘亲吗？”
杜春江愣了一下，随后剩下的那只眼中，有暖意融化。
“好。”
柳家是江南大族，家底雄厚，祖上有名的人数不胜数。
只是柳家虽然那是大族，可修仙界中却丝毫迟迟未出人才。
柳家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免有人一次因此而作贱柳家。
柳家人只是按耐不动，反正他家有钱，背靠大树好乘凉，便用族中藏着的天材地宝将自家的几个弟子送去了琉璃阁。
可那几个弟子天资实在是平凡，只修到了金丹后期，怎么也闯不过元婴那一关。
后来柳家本打算放弃了，可是家中突然出了一个柳轻云。
她出生之时便是红霞盖日，群鸟献鸣，天边隐隐出现了凤凰图案。
柳家人都颇为惊奇，因此对这个女孩更是珍爱异常，从小便如掌上明珠一般护着，爱着。
柳轻云从小天资聪颖，路过的游僧也直夸此女聪明伶俐，天生便有凤凰之命，必定会成为一代女杰。
柳家人正高兴着呢，准备给那僧人布下斋饭。
却没想到那老僧说完之后吧嗒吧嗒嘴，随后直直看着柳轻云，嘴中不时喃喃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高僧，可是有什么不妥？”
“你们家女儿，十八岁时有一关，三十岁有一生死关，若是能过，便是扬名四海，一生无事。”
“若是过不去，便是从此陨落，再无它用。”
那柳家人想再请老僧说些什么可是眨眼间那人就没了身影。
后来柳家人把柳轻云送去了琉璃阁，只求琉璃阁能护柳轻云无虞。
琉璃阁说到做到，柳轻云乖乖长到了十八岁，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柳轻被柳家保护地太好了，她生性善良，一身正气。
因此在看见那林楚霖被人欺负之后，便上前阻止，后来又对林楚霖多加照拂。
林楚霖出身寒微，对待柳轻云时哪怕两下悬殊也不卑不亢，自认定两人是知己。
柳轻云修为一路向前，在琉璃阁中也是那一届同日进阁之中的人修为最高的几个。
她才二十三岁就已经到了金丹后期，被琉璃阁小心保护着。
那林楚霖修为虽慢，可是为人真诚，努力非常。
柳轻云竟对他暗生情愫，两人互相珍重，竟有意双修。
柳家虽有些不愿，但还是在暗中去探查了林楚霖的人品。
林楚霖是被一个老妇在林中见到的，后又送去了琉璃阁，这才做了琉璃阁中的弟子。
只可惜琉璃阁中的子弟都是大家贵族，如何能看的上林楚霖一介贫民，纷纷将他当做乐子玩耍。
林楚霖虽然没有家族门楣，又在琉璃阁中受尽委屈苦楚，可他一心向上，一颗心倒也算是赤诚。
柳家见他身后无人，便砸了钱去培养他，以求以后能成为他们柳家的赘婿。
那柳轻云倒也懂事，拿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便来了柳家，想要先下聘礼。
柳家同意了，那柳轻云自然是开心至极，第二年春日便与林楚霖大婚。
那林楚霖入了柳家，与柳轻云也算是浓情蜜意，两人的修为也水涨船高。
柳轻云年纪轻轻，修为便已达到了元婴初期。
林楚霖的修为却凝滞在金丹期，无法再往上精进一步。
林楚霖表面上没有什么，背地里却慢慢嫉妒上了林楚霖，因着别人说他是赘婿，记挂了好些时候。
修行之人虽比常人老的慢了些，可是他们两人毕竟同床共枕多年，林楚霖憎恶之后便感觉处处不适，心中恶意逐渐变大。
他日日埋在藏书阁中，竟被他找到了一本禁书，上面写着如何快速提升修为，那便是杀妻证道。
他竟悄悄记下了，丝毫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
只是他持剑而入之时，柳轻云竟先抱住了他，告知他自己肚中已经有了林楚霖的孩子。
林楚霖住了手，心中不断踌躇，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悔意，看着柳轻云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转过眼。
可是林楚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再精进一步。
他痛苦中，沉浸在挣扎中。
这一切，在抱到林听晚后便沉浸下午。
一直到林听晚三岁时，林楚霖曾经的好友杜春江也从俗世中修行归来。
杜春江是林楚霖十四岁后的第一个朋友，他也被修仙界中的人誉为了天才，柳轻云也能与他同齐名，他助了林楚霖度过了一段苦日子。
只是他们只在一起了五年，杜春江的修为达到了，想要知晓天下痛楚，便自请下山修炼。
杜春江如今竟也已经到了元婴初期，还有了自己的本命武器。
林楚霖将他迎进家中，却没想到柳轻云竟也与他相识。
柳轻云与杜春江交谈甚欢，甚至还说了许多儿时的趣事。
只是他们两个谈天说地，丝毫没发现身后的男人眼神已经变得幽深了起来。
杜春江只在那处呆了半月有余，给了林听晚一块他在外游玩得到的玉佩。
只是他刚走不出半年，林楚霖便告诉他，柳轻云已经死了。
他匆忙返回，就只看见林楚霖站在柳轻云墓前，修为已冲到了大盛前期。
杜春江冲上前，眼中满是担忧：“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楚霖冲他弯了弯嘴角：“杀妻证道居然是真的。”
杜春江手抖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的什么？”
林楚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笑得越发恣意。
“我说，杀妻证道。”
杜春江狠狠揍了他一拳，走了。
他回去找了林听晚，他知道，林楚霖早已经不是良人，他要做的，就是将林听晚护好。
可是林楚霖那可能让他轻易逃走，他追了出来。
无奈，杜春江只能将林听晚暂且藏身在一处小巷之中，并为她下了一道禁令，只求林楚霖不会找到她。
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可是如今的林楚霖修为突进，往日的桎梏如今也成为了他上进的动力。
杜春江见逃不过去，便祭出本命剑来，狠狠朝林楚霖击了过去。
林楚霖虽然修为未达，可是自己一只努力训练，如今速度竟比杜春江还要快些。
杜春江虽还有情有义可是眼前的男人早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他满脑子就只有自己早已怒进的修为。
十招之中，林楚霖便狠狠用剑挑下了杜春江的眼珠。
血只是一瞬便涌了出来，杜春江捂着自己的眼睛疼痛让他的动作满了下来，只是一瞬便被林楚霖牢牢固在掌下。
“我从未想到，居然有一天可以赶上你的修为。”
杜春江一边试图逃脱着他的禁锢，一边咬紧后槽牙恶狠狠道：“我也从未想到，你有一天会变成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林楚霖大笑起来：“疯子又如何，只要能不被别人说成废物就已经够了。”
“你知道这些年我都是怎样过来的，知道他们成日里都在议论我什么？这些你如何能得知，你可是他们所认为的天才啊！”
他手上用力，杜春江越发窒息，杜春江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的眼前发亮，脖子上的力气松了松，可他心脏处却疼痛异常。
他睁开眼，就看见林楚霖戏谑地看着自己，手上正握着一团亮着的灵力凝聚成的人形。
“这是……”
“这是你的元婴啊！”
微亮的灯光反射在林楚霖疯狂的脸上，他笑着，将一团灵力吸收了进去。
杜春江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口中喃喃道：“疯了你怎么敢用如此禁咒。”
身上的修为又提升了一个档次，闻言只是轻笑：“你在胡说什么？这种当然是好东西。”
他手中的灵力汇聚起来，将杜春江整个人扯了起来。
“我记得，你还未曾去过蛮荒之地吧？”
他笑了起来，嘴角带着鲜血。
他带着杜春江来了蛮荒之地，丝毫不顾及他身上受着的伤，将他一个毫无灵力傍身的普通人扔去了蛮荒之地，还设置上了禁令，让他无法出去。
至于为什么还让他活着，估计只是因为自己身上灵力在林楚霖体内，短时间内无法融合。
若是强行将杜春江杀死，只会让他体内的灵力崩溃。
林楚霖站在结界之外，大声笑了起来：“如今看见你们这副模样，当真是岁月无情啊。”
他说完话便走了，将杜春江留在那蛮荒之地十数年。
杜春江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停下了自己的讲述。
他看向林听晚，没想到她的孩子，居然如此坚强，长成了如今这副亭亭玉立的模样。
林听晚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可能，怎么可能，我爹爹，对我和娘亲都是极好的！”
杜春江自嘲地笑了笑：“我如何肯信，只是，杀气证道的前提是他的妻子必定是十分爱慕他的。”
“最笑话的是，这种无稽之谈，他居然信了，并且还成功了。”
杜春江抬眼，满脸凝重，却又带着几分心疼。
他在心疼什么？
在心疼林听晚幼时，他的父亲就杀了自己的妻子，只为了证明那个或许并不可能的“道”。
亦或许是在心疼柳轻云，与那男人同床共枕眠，却不知同床异梦，死在了由那个男人打造的幻境之中。
林听晚感觉自己的心脏抽抽的疼。
她明明记着，明明记着爹爹是那么爱阿娘。
阿娘明明会在晚上给她唱歌，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
她扭过脸，看向江兰衡的眸子里装满不知所措。
“师尊……”
她说着话，一行泪边落了下来。
江兰衡心疼地拥住她，轻声安慰道：“别哭听晚，别哭。”
“师尊，我害怕。”
她怕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爹爹，是杀害了她娘亲的罪魁祸首。
尽管江兰衡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剧情，可心脏处还是忍不住抽抽地疼。
林听晚从江兰衡怀中冒出脑袋：“你说我娘亲的家……是在江南对吧？”
杜春江点了点头，林听晚轻声道：“我要去找他们。”
她抬头，认真地看着江兰衡：“师尊，我要去找柳家，我想亲自见一见娘亲曾经生活的地方。”
江兰衡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好，我陪你去，不论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他这么一说，林听晚的泪又落了下来。
“师尊！呜呜呜。”
江兰衡哄着她，一边冲杜春江道：“此地有结界，林楚霖不会这么快找到此处，你在此呆着，总比在外面要安全些。”
“我明白”杜春江点了点头。
他自然明白，林楚霖哪怕如今已经与他的灵力融合完成，哪怕他已经不记得前尘恩怨，哪怕他丝毫不担心自己一个废人会做什么，也绝对不会放虎归山。
林听晚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乖乖站在江兰衡身前。
江兰衡轻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快些去收拾衣物，我们现在就出发。”
林听晚应了一声，朝自己院子中跑了过去。
江兰衡转眼，看着那还杵在原地的楚怀信：“你想问什么？”
“师尊，身上还疼吗？”
他的目光太过真诚，江兰衡忍不住宽慰道：“放心吧，已经不疼了，只是你脸上的抓痕，待会也要好好上上药。”
楚怀信点头道：“我明白了师尊。”
“行了，你也先去收拾衣服吧，这次你与我同去。”
楚怀信高兴了起来：“我这就去，师尊！”
风吹落了院子中的梧桐叶，江兰衡抬眼，看着天边那自从进了昭天门后才不再凝视着他的视线。
他自以为能够掌控所有，他以为自己合该让别人陷入痛苦中，把别人都当做自己的垫脚石。
只是如今，他遇见的是江兰衡，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他会保护林听晚，保护每一个他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