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金穗>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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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雪王站岗,小陈小沈顷刻从绰绰有余忙得甩头摆尾。连同那七名张三都各买了一杯奶茶,徘徊于门前嗦啰着,窃窃交谈擒敌大计。

  小陈喜不自胜,脸都笑烂,特意撇开客人出来感激霍双:“霍双,还是你有办法!”

  等等,他说了什么?

  霍双。

  我眼前一黑,完了。

  七张横肉交错的面孔从吸管上抬起,伴随着14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厚礼蟹。

  不出十秒,我和霍双冲开人群,连滑带滚,连滚带摔,跑到飘起。

  那七个人呈一个弧形围追在后。

  我是头一次穿人偶服,虽新鲜有趣,可此时可爱只会影响我逃命的速度。从一起跑我就一瘸一扭,浑身使不上劲。

  霍双却如虎添翼,只见他撅着小碎步,撩着红披风,连蹦带跳,跑得87版西游记的《云宫迅音》都要响起来了,不消片刻就超我而去。

  他今天太显眼包,枪打出头鸟,导致那七人无意识中就忽略了我这个跑得慢的,只顾盯着他追。

  这是条老街,建设杂乱,路中央伫立着两根极粗的电线杆,行人必须避绕才可通行。霍双飞扬的红披风被人攥住,不知是出于被动还是为了短暂周旋,他干脆绕着电线杆打起圈来。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张披风,跑成了秦王绕柱。

  当场气氛本该是剑拔弩张,可霍双顶着雪王微笑吐舌的面孔,还跑得摇头晃脑,无形之中对追逐者造成了吊儿郎当的嘲讽效果。那人眼见得下不了脸,真的像荆轲那样在众目睽睽下拔出了一把小刀。

  千钧一发之际,刚在烧烤摊边遇见的那个直眉楞眼擎着一把吃光的竹签再次出现。一眼看清形势后,他皇帝不急太监急地绕着霍双开始公转,边转边一个劲地向霍双递送手上的竹签:“王,签!王,签!”

  场面陷入混乱,有将安危置之度外坚持拍摄视频的,有对街赶来看热闹的,有仗义出手制服歹徒的,更有鸟散躲避的。

  幸亏雪王群众基础扎实,执刀者不慎一劈割裂了披风,霍双趁此脱身逃开,那七人便迅速被人群拦下。

  霍双急忙跑回我身边,我们在两位热心阿姨的掩护下逃入一个偏僻路口,又被那两位阿姨七手八脚地塞了进去。

  霍双那件人偶服吃了刀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哧哧地瘪下去,夜色中看好像一张飞翔的饺子皮。

  巷子里,他先脱下衣服,继而再替我脱。

  那七人也不吃素,待我们重新走出,被告知七人犯罪团伙全数逃逸,不知所踪。

  直眉楞眼在原地跺足不已,他的朋友则围在旁边对他婉言相劝:“没办法,人家有刀,咱们尽力了。”

  一场角逐大戏就这样有声有色地拉开,又乌七八糟地落幕,两边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各回各家各找妈。我和霍双回店里归还了衣物,出来已过了夜里十点半。

  取车路上,霍双对他贪玩任性,以及犯下的疏忽进行了深刻反思和全面检讨。他的话是一套又一套,听得我一愣又一愣。

  “算啦,这不都好好的吗。”我宽慰他,那还能怎么办呢?“跑了就跑了,那店门口不有监控么,那几个人我们也都认得出。”

  从饮品店到停车的地方,要抄近道就要走一条两面墙夹着的小路。这回倒是霍双多长了个心眼,主张走大路,安全。我反却一根筋搭住了似的,非要走那条小路,还振振有词:“就几步路,能有什么?”

  好了,我这张嘴简直开了光一样,走到半当中,对口呼啦啦就闪出好几个人,其中两个手上捏着几寸长的寒光。

  我眼皮打架,诚心想早点回家洗洗睡,见到恶狗阻道,胸腔里火噌一下就上来了,我气急败坏地从路边抄起根废弃的路障,冲了上去。“妈的今晚谁也别睡了!”

  霍双走在我前面,见我一副鱼死网破的狂态,回身推搡着将我拦下。“我来,老板。”他冲领头的那个煞有介事地勾了勾手,对他说:“你过来呀。”

  那头儿有小弟保驾护航,因此没亲自抄家伙,捏着拳头上来。

  霍双也上前,来到与他一箭之遥处停下,双手合十,十分有礼地拜了一拜,就差念阿弥陀佛了。

  这又是搞哪出?不光我看傻了,那个头儿也呆住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霍双猝不及防地直起身,砰地一拳揍在那头儿的鼻子上。

  他这一拳出去,我立马理会了他的心思,他是想打乱对方的节奏。

  这招很凑效,霍双和那人过了好几下拳脚,对面才从错愕中三三两两零零落落毫无组织毫无纪律地上去支援。

  霍双吸引火力,我也没闲着,我从一家饭馆后门口的水槽里找到了两把菜刀。

  游戏结束。

  巡夜警察被斗意迸张的冲杀声吸引过来时,就看见两个人挥着菜刀追着七个人砍。

  我和霍双因为是正当防卫,凌晨三点从派出所里放了出来,那七人留在里面过夜,据说还待审讯。警队队长是位周到细心的大姐,亲自送我们出来,先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又是教育我们往后再碰到类似事件,要记得第一时间报警,不可胡来;最后留了联系方式,保证我们对案情进展的知情权。

  我们两人并无大碍,只落了几处拳脚导致的瘀伤。霍双脚崴了,伤势还不清,只是方才战况过于激烈,与生死的残酷相比,一只脚的微创无人挂意,包括他自己。

  我搀扶他,到一块屋檐下的台阶上坐下。一坐下,才发觉又回到了不久前血战的小巷。一坐下,风一吹,疼也觉得了,累也觉得了。精神却轻松,灵动,快活,如同废躯上盘旋的新鸟。

  霍双眼睛亮亮地对着风口笑。我重重拍他一下:“笑什么呀你?”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明亮。“我想哪天再经过这个路口,我会笑死的。”

  “命都没了,有什么好笑的。”说是这么说,我也笑了。

  “对了,有个东西送你。”他手插进外套领口,从里面的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只荷包。

  荷包是庙里独有的样式,深黄绸布,刺了朵莲花。

  他双手一左一右捏着递上来,满含期盼。“看看,里面有什么。”

  他头上亮着盏路灯,温和的光雨丝一般飘落下来,我借着抛泻而下的灯光端详他,才发觉他头发长长了些,迎着风像那些雨丝浇润出来蒲公英花轻柔地摇曳着。他眼睛清亮而顽皮,装着不睡觉的星星。

  荷包里面装着一副红手绳,绳子上串着一片磨得极薄的卵石。

  “给你的礼物。我向师傅求的,那片卵石是河滩上拣的,我们那里叫它长寿石,佩在身边对身体好。”他似乎很迷信这块小小石片的奇效,说话声音虽不大,却含着繁花般明快丰满的愿望。“戴戴看!”

  我当着他的面把手环套上,举起手腕摇动着上面的石片给他看。“你看,正好。”

  “喜欢吗?”

  “喜欢。”我把手环顺着手腕推上推下,“怎么会不喜欢。”

  睡下晚了,这天我们都没去上班,一觉睡到中午。

  起床洗漱过,陆永开发来条短信,约我吃中饭。说是吃中饭,时间约的却是下午一点半,出发前我先吃了几个霍双煮的饺子垫底。

  吃牛肉面。面馆开在一条幽深的小巷里,店面很小,满满当当只摆下四张小方桌,门外的小路约两桌宽,三张同店里一模一样的方桌铺成一排。这个点早过了午饭时间,登门的食客就只有我和陆永开,他有事情和我商量,挑了室外的座位。

  两大碗牛肉面不消一会便端上桌,蚕丝一样雪白的面条,盖上一沓切成飞薄的牛肉,再撒一把油绿的葱花。小路上风大,吹得人不自觉地吸鼻子,一吸鼻子,面、肉、葱交缠相融的香气顺便就进入鼻腔,直入肠胃,叫人饥馋万分。

  陆永开捞起筷子,指了指碗里。“什么海参鲍鱼,一堆花架子,都比不上这个,我都吃了十年了。”他那张严冷含戾的面孔受到面汤热气的熏拂,缓缓舒开,显出少有的柔和。

  陆永开生活作风异常的节俭,这大概和他出生分不开。不像罗易勇。罗易勇在外低调,却很懂得含蓄地显摆,生活账号上的内容不外乎都是去了哪些高大上的艺术场所,或是机场贵宾厅,照片中总故作不经意地露出一小角名牌衣饰,或是文学书籍。总之挺会装逼的。

  我听郝鲍说起过,陆永开敛财,守财,却舍不得享受。他家里有专门的一间屋子,用来陈列他这些年收受的名贵物品。每天不管多晚回家,他都要去那间屋子,和那堆战利品相处一会,时而还会喃喃低语,似在和它们叙旧。相处够了他才出来,将门锁上。他观赏它们,触摸它们,和它们娓娓交流,可他就是不用。家中藏山藏水,到了外面他又朴素无华,衣着、用品都是平价款,譬如今天,他穿了件优衣库马甲。

  吃了两口面后,他从碗口抬起脸,目光又变得阴晦不明。“罗易勇癫痫发作保释了。”

  “是吗。”我看着筷子上的面笑了笑。“那天吓尿了裤子都没发作。”

  “你这么说真没意思。”

  “那他很危险哦。”我斜了他一眼。

  他盯回来。“有什么危险?”

  “他不是供出了你么。”

  他挑起一撮面条,冷笑了声。“我有这么小气么。”吃下这撮面条,他也乜了我一眼。“被人打了?”

  我眉骨上有块淤青,嘴角也裂了,因此吃面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特别大家闺秀。“被疯狗咬了。”

  “对了,有件挺有意思的事找你。”他说着点开手机,将音量以限于两人能听见大小公放。

  我微微伏下身,凑近手机听。里面是一个女人啜泣的求救声。

  是郝鲍。

  我一怔,慢下筷子。

  “海滨大楼。”他好整以暇地将嘴角扭向一边。“给你两小时,够吗?”

  我复又提起筷子,吃下最后一片牛肉。“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你先到那里再说。”他揿掉手机,飘飘欲仙地喝了口汤。

  我瞥了眼店里,老板和伙计都在后厨。我以最快速度放下筷子。

  我掰折了他的两只手。

  他张口但要呼嚎,我从筷筒里抓起一束筷子横塞进他口中,令他噤声。

  我夺下他的手机。

  我从口袋中掏出便携手枪,枪口顶住他的后腰。

  “听话。”我命令。

  他闷哼,冷汗一道道流下。

  这趟来,我让霍双把车停在附近,随时留意四周。制住陆永开,我先给霍双打电话,叫他把车开到路口。帐在面端上来前就扫码支付过了,我又多付了点钱,足够买一捆筷子的钱,然后扛起人肉筷筒陆永开直奔出口,上车。

  方才霍双听我指派的口吻就对当下状况猜到了八九分,但是看见后车座赫然多了个垂着鸡爪子的陆永开,还是吃惊不小。

  “把弟兄都叫上,带上家伙。”我阴着脸,“我要远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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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卫姐姐!

  又又写得我脚趾抠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