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尧在宋隐雪睡着后，从书房第三排一本奇厚无比的精装烫金书里，取出内嵌的暗格，用保险柜里的钥匙打开，小心拿出里面一对已经有些年头的戒指。
戒圈很素，是祖父白宏东婚礼对戒，祖母没撑到建国后，这作为两人爱情的见证不是好兆头。祖母将戒指交托给了殷果，殷果给了白川尧。这对晚清的对戒，用百年的时光记录人世兴衰和人心颠沛。
戒圈是活扣，他掰到合适尺寸，套到宋隐雪的无名指上。
宋隐雪迷迷糊糊醒来，在清晨的微光中端详这枚戒指。昨晚他实在没有力气，最后白川尧怎么将他抱回卧室都不记得，却对套戒指这个动作有印象。
他以为是梦境，梦里他在跟白川尧求婚，用的是白川尧在日本“卖身”给他的那五元硬币。硬币打磨成戒圈太大了，当扳指都有余。宾客都在等交换对戒，他给白川尧戴上又掉落，急得要哭，白川尧笑他。
宋隐雪迎着落地窗透出的微光，将戒指取下来摸来摸去，用嘴巴蹭蹭，用脸贴贴，白川尧进来就瞅见他这模样。
“别赖床，起来收拾一下。”宋隐雪见白川尧早就打扮得体，随便一身白毛衣在他身上都帅得不行。
“今天周六，去哪儿呀？”宋隐雪缩回去戴好戒指，另一只手转来转去爱不释手。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白川尧披好外套过来，坐在床边揉他的头发，一路顺下去捏到腰窝和肉感的臀部，用两指往深处探。
“别……”宋隐雪蜷着腿求他，他连嗓子都有些哑。
到出门又过去两小时，宋隐雪焉得像涝霜的茄子，缩在座位上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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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尧姗姗来迟，向老爷子请了安，自罚了三杯。包厢里没有外人，一桌子人围得铁板一块，显然没有宋隐雪的位置。
白川尧站着不动，服务员眼疾手搬了凳子，白川尧一动，周围的人也跟着挪动，这在他们家是第一回。白川尧手上还戴着白宏东并不陌生的对戒。
白宏东最近身子不好，肝和心脑血管都有小毛病，担心金银散去、纱帽蒙尘，一朝黄土陇头送白骨，家大业大子孙相争，落得树到猢狲去的结局，不如趁着思路还清晰，陆续给他们铺路的铺路，规划的规划。
今天就是谈航运、化工、医疗这几块实业的部署，偏生外人在，大家心里有微词。
几个姑嫂果然发难：“川尧，带人来不提前打个招呼，都是家里人吃饭。”
“你们接着聊，他不是外人。”白川尧这话一出，四周皆静。
“我没人错的话，是上次过年来家里的运动员对吧？”大伯问，“上回没说具体是什么项目？”
“花样滑冰。”宋隐雪不卑不亢说。其实说了。
“川尧头回跟朋友这么交厚，是有业务往来？佰映在体育竞技方面也有涉猎？”
宋隐雪不知道怎么回，回忆起确实有过合作，“我给[佰映]游戏线做过广告代言。”
她们还想问什么，将话题往两人关系上探索，白川尧听得不耐烦，郑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聊，先让他吃点东西。”
他护短的太明显，老爷子从方才起就没有再讲过话。
白一翀更是从他们进来就冷着一张脸，突然笑了几声，非要挑破，“哥哥什么时候订婚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一个都不通知？”
宋隐雪闻言真怕他难堪，想取下戒指，白川尧握住他的手，安抚性的拍一拍，给他添了一碗汤。
嫂嫂里有个十三点的女人，嫌这把火不够旺，有添油加醋起来，“川尧不是一直没女朋友吗？陈将军的重孙女先前不也没看上，谁这么好福气？也不带来我们见见。”
好福气的宋隐雪低头喝汤，如坐针毡，早知道不来了。
白川尧大方回应，“我没想瞒，也不用刺探，宋隐雪是我以后的伴侣，今天就是正式带来见见长辈。不是心血来潮，认识十多年了，也想得很明白，决定坦诚布公。”
宋隐雪汤匙没有拿稳，闻言抬头看他，惊得卷扎好的马尾都要炸开。
一直没动静的白建平拿起桌上的酒瓶就砸过去，场面顿时乱成一片，有人拉着，劝白建平别动怒，也有劝白川尧收回那番话。
“你翅膀硬了，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东西！我弄死你也不能辱没家风。”白建平指着他骂。
白川尧没躲，砸过来什么他就受着，一个烟灰缸砸过来后，宋隐雪挡在他前面，哆哆嗦嗦，背却挺得很直。
“对不起。叔叔，你别生气。”宋隐雪说。
早晚都要来这么一回，不可能有温和折中的法子，白川尧并不退缩。
白川尧将他拖到一边，低头察看，叹了口气，转身半蹲跪在老爷子面前说，“您发句话，什么都成，我名下的产业也可以不要。我准备跟他去美国注册结婚，除了这个不能改，其他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他的手还是牵着宋隐雪。
到底年轻，性子还烈。白宏东站起来，白川尧忙去扶，宋隐雪也扶，老人家手迟滞了一下，悬空宋隐雪扶着的那只。
他们家从来没有这么撕破脸闹过，谁夹枪带棒说几句都是桌上君子，不会大动干戈，这次白建平气狠了，拿出年轻时候暴力镇压一切的脾气出来，把众人都吓得不轻。
几房叔嫂有跟在老爷子后面，也有在里面劝慰白建平的。
白一翀缓缓起身，站在窗口，看楼下手忙脚乱。打翻的汤流了一地，白川尧从来没有给他盛过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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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川尧这阵子被轮番轰炸，谁都能来他面前“好言相劝”几句。说什么公序良俗不可破，一时兴起过阵子就淡了，暗地里是一回事，放在台面上就难看了。花言巧语包装下还不是为了他不反叛，大家都好交差。
也有从宋隐雪这边入手的。“小宋，照理说，你要是女人，我们就该一家人了。这不是上天开了个玩笑么，话难听一点，忠言逆耳，你真进不了白家，这么耗着一年两年没所谓，但谁能保证一辈子呢？普通夫妻还有个七年之痒，更别说你们这种特殊情况。老爷子回去就不好了，躺床上饮食不进，快九十的人了，经不起这么折腾。”大舅妈说得体己，却处处在排斥警告。
“爷爷怎么了？”宋隐雪想说我们不特殊，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白川尧没跟他商量，公然出柜，老年人肯定接受不了，没当场给他们下马威全凭着好涵养。
“川尧跟你也都是公众人物，今天消息传出去，明天就是头版头条，牵一发动全身，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将你从破产边缘捞出来，又是给资源，又是养着你，这些都不是大事，他想跟谁好，这点付出都是必要的。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这么待你，你忍心将他往口诛笔伐的枪口上推吗？做人要有良心。”她苦口婆心。
“你听我一句劝，你要是不纵容他，对大家都好。你们现在是难舍难分，好像全天下都在跟你们作对，越要证明什么，那是因为没有阅尽千帆，你敢保证他见到更好的不动心？川尧是很好，但我听说你这边还有好些追求者没有断。话又说回来，你们到底不能有孩子，没个维系能多长远？转眼年华易逝，他幡然醒悟，回头看看自己为了你被逐出家门，一无所有，谁都能给他脸色看，你自己想想看，他会不会后悔。以他的性格，今天能为你怒发冲冠，明天也能弃如敝履。不如在最好的时候停住，不要一错再错。”
“您别劝了，就当我不识好歹。”宋隐雪垂着头说。
“我看着川尧长大，他天生聪颖，性格又沉稳，白家的孩子就他备受期待，但他不是一直那么顺。他可以为了一翀这孩子跟家里闹僵，不也还是回来了。用一点钱就能做成佰映，也是凭着一身本事，但起步金是谁给的？家不可能不回，这是他的根基。为了你，现在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但不可能一直不要。”她好言好语说不动，旁边的男人看宋隐雪愈发不顺眼。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可以不公开，不注册结婚，只要他愿意，我一直在地下没关系。但他提出来，我没理由再缩回去。而且，我想这天也很久了，希望得到谅解。我可以跟您保证，我这辈子只跟他过，他也是。就是非这个人不行。”宋隐雪不明白为什么就天理难容，跟不孝不悌挂钩。
“白川尧受了你的蛊惑，喜欢你什么？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什么癖好！床上再发疯，也有疯够的一天。你是会耍心眼，哄得他为你抛家弃业，耍得我们白家人团团转！”男人听不下去，没好气的开骂，大伯母赶紧拉住他，“他飞不出五指山。你也别高兴太早。”
宋隐雪送走两人，坐在沙发上搓动指尖的戒指。
大白兔怎么还不回来？宋隐雪看了看墙上的报时钟，去厨房给他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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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转眼过了一半，他每天在训练之余，见到白川尧不露声色的愁容，特别想做点什么。
“要不？”宋隐雪还没说完，白川尧就放下筷子。
“我给过你时间选，没后路了。”
“我不是。你别太敏感。我现在就像农民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你是地主，你让我种瓜，我绝不种豆。”宋隐雪认错，“但别太累，循序渐进不成么？拔苗助长的例子我小学就会背。”
宋隐雪小嘴巴巴的，宽慰他、气他的时候最伶牙俐齿。
“最迟等你比赛完。”白川尧拉着他的手不容反驳。
“行行行！”宋隐雪又找抽，“我就是担心我爱情事业两把抓，太顺了遭报应。”
他跟白川尧说要出差，跟教练说明情况，批了两天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