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热带雪>第66章 小蝌蚪

  筵席将散,白川尧尽完地主之谊,站在杯盘撤尽的大堂。

  宋隐雪在吃剩下的蛋糕,在他走近后也没有端给他的打算。白川尧自己挖了一块尝,揽着他的肩膀凑上去,宋隐雪避开。白川尧不气馁,持续性淡淡的骚扰,宋隐雪就由着他了,两人唇齿间满溢奶油的香味。

  白一翀在二楼俯瞰他们,宋隐雪感知有一从视线灼烧,凭直觉扫视四周。两人的视野在空中交织,白一翀锐利的下颌角隐没在黑暗中。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人跟人关系也是这样,能修就修吧,宋隐雪自暴自弃的想。

  白川尧的投资在短期内看不到成效,钱一把把撒向资本市场,即便是[佰映]这种体量的集团,在风险评估后也不容乐观。他要想挽回人心,卖赔本资产加杠杆炒作,套现是第一步。有了钱,还缺一张巨型赌桌。败也萧何,成也萧何,泰乙集团掺和进来炖了这锅乱粥,只能下注,不可能再作壁上观。

  “最近这几只科技蓝筹股不断上涨,四季度财报老总该高兴了。”

  “泰乙眼光还是好啊,阴差阳错搭上来,也不知是喜是忧。”

  [佰映]最近的操作让许多员工看不懂,感慨老板高瞻远瞩,佩服他杀伐果决,将权利收拢,拥有了董事会绝对的一票否决权。至此,无论是谁进来或者谁出局,白川尧都不至于陷入完全被动。

  白一翀提出要在公司业务部门做事,白川尧便将他安排在副总手下。白家不养废物,失去独一份的偏爱,再不壮士断腕以退为进,便再无立锥之地。

  白一翀拿出了杀手锏,将多年调查到的资料郑重交到白川尧手中。

  整理有序的照片,女人模糊的面目又清晰起来,曾经拉着他们的手,如今牵着另一个小孩。原来没有谁不会老,即便是当神明捧在心间,他们共同的母亲,从离开白家至今的行踪,被寥寥一打照片快速展示完毕。

  “我从醒来就开始查,开始没有一点头绪,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只要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从她身边的旧友入手,找到现在,终于发现她的活动痕迹。她过去资助的几名穷学生,户头上定期还是会有汇款进入。”白一翀似自嘲似撺掇,“她管谁都不管我们。”

  “她现在在哪里?”白川尧比他镇定很多。

  “我没有去找过她,她狡兔三窟,其实完全没必要,宛瑶竹早上位了,白建平要真想找她,掘地三尺也能找到,不用等现在。没谁离不得谁,不甘心那劲儿过了,真当自己多金贵不可替代。”白一翀说。

  白川尧攥紧照片,通过拍摄的地标判断出她不在国内。

  “俄罗斯还是北欧?”白川尧问。

  “西伯利亚。”白一翀答,他的机械腿一动发出金属运行的声音,受伤小兽一样的表情。

  白川尧坐在椅上,白一翀蹲跪在地上,将头搁在他的膝头。没有谁过了这关,弟弟固执,独自在深夜咂么这些事许多年头,该多难受。冰天雪地,荒芜广袤,她的藏身之处原来跟过去的朗城那么像。

  白川尧犹豫了很久,在阳台从日暮坐到深夜,才让春晓定机票。

  白川尧在机场又踌躇了些许时间,租了一辆车,直奔目的地。旅途出奇的顺利,他见到在超市货架上忙前忙后的殷果。殷果刚刚将一箱鲜奶放好回身,她擦了擦汗推着购物车就看到直直屹立在门口的白川尧。

  在互相判断、确认的三十秒内,白川尧难以将眼前的女人同记忆中的对应起来。殷果率先打破遥望,朝他笑了,是和善而释然的笑容。

  殷果跟领班请了假,换了便装,领着白川尧往一间餐厅去。

  两人话都少,殷果身上的书香气质不变,改变的只是身形和心境。她给白川尧斟酒,没有痛哭流涕,没有请求原宥,没有寒暄客套,两人像久违的朋友一样对坐,聊聊饮食、天气和物价。她让白川尧不要太操劳,怎么样都是一辈子,不用紧赶慢赶。

  她又回到了他认识的模样,温婉而稀薄,如同西伯利亚的秋冬一样。白气将散未散,而她不要他,他就顷刻飘散。

  一顿饭结束,天黑下来,她始终没有请白川尧去家里坐。她将剩下的料理打包,两人顺着光秃秃的马路走。

  走到下坡路的分叉口,有绿化带隔开成两条道,女人背对他,请他不要再送。

  最后她情绪还是失控了,背对他捂住脸抖动肩膀,她说无论过去再多抱怨,但心里很清楚,他是她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但不要再来了,请他们尊重。

  白川尧点头,目送她踟蹰离去,消失在拐角。她反抗过,领着他歇斯底里地抗争,但最终还是做了逃兵,留下他们在硝烟蔓延的战场。

  白川尧浑浑噩噩驱车在平原疾驰,那些缠绕他多年的困惑不用再问出口。下飞机后,他才发现宋隐雪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接起后绵软而着急的声音慰藉了他。

  宋隐雪在机场等他,接到他后,见他无限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后仰。宋隐雪始终牢牢握住他的手。

  白川尧在人前永远是脊背挺直,硬邦邦得如同一座不近人情的雕塑,宋隐雪觉出了白川尧的脆弱。会疼,会碎。

  而白一翀又变回白川尧相依为命的弟弟了。

  *

  这几天宋隐雪也没有闲着,他要训练,还抽出时间将林秀谨接了过来,外婆的身体好一些了,林秀谨提出在比赛前亲自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宋隐雪跟她开诚布公,快刀斩乱麻,说出关太以接近他们的目的,对他的控制和爱慕,尽量委婉着陈述,生怕伤了母亲。

  林秀谨阴晴不定几分钟,突然哈哈大笑,想通一般,说这就难怪了。两母子说开了还是血浓于水,林秀谨不可能舍近求远,但面子还是挂不住,看上去强颜欢笑。林秀谨让宋隐雪不要东想西想,好好比赛。

  宋隐雪将白川尧带去夜宵一条街吃了砂锅粥,又带他去隐藏在居民楼的纹身店。

  宋隐雪简单跟老板交涉好,钱出双倍,让他动手纹,老板当然不可能让他们胡来。

  “这样,我来设计勾线,给他弄两笔意思下,我在旁边指导,轻了颜色上不去,重了毁皮。”

  “行。”

  白川尧才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眼中幽光蛰伏,摸不准脾气。

  “给我看看部位。”纹身师见他撩起衣角,“做遮盖吗?”

  “不纹。”白川尧率先开口,扯着他出门。

  宋隐雪拉着门不肯走,纹身师也不看好戏,让他们在门口商量好。

  “你别生气,事情不是你的想的那样,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清楚。总之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跟关太以保持距离。”宋隐雪表忠心。

  “他强迫你?”白川尧咬紧后槽牙问。

  “不是,他不会。是我想了一个馊主意,让他别再打我的主意。”

  他每说一句,白川尧额角的青筋跳一下,希望他赶紧打住,又自虐得想请知道更多细节。

  “你别问了,你想盖什么上去都行。你别不回家,别冷着我。”

  其实只有指甲盖大的花疤,跟涂鸦写错了地方一样,但白璧微瑕,有些影响观瞻。

  “你知道我生气还去。”白川尧恨铁不成钢。

  “都是我的错。”宋隐雪诚恳的认错,“你在我失踪后找过我,我知道了,他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我只喜欢你,永远只喜欢你一个。”

  宋隐雪一股脑说了最近辗转反侧的心里话,他也从春晓那里知道了白川尧的行程。小蝌蚪千里迢迢找妈妈去,可把他心疼坏了,回来看到白川尧这副尊荣,怕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万事都得顺毛捋,不能给人再添堵。

  白川尧被他的表情逗笑,拉着他走,还是那句话,不纹。

  “也行,过阵子可能代谢了就看不大出来。”宋隐雪笑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

  ……(略)

  作者有话要说:

  ……,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