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热带雪>第43章 影决

  两人坐在房间里许久后,宋隐雪拿出自己藏好的证书和合照。

  宋隐雪。宋影决。缥缈孤影,决起而飞。

  宋隐雪摩挲这些奖杯和奖牌,有些怅然若失,“爸爸离开后,发生了许多不开心的事,我决定离开赛场,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关系,给改了谐音,避免不必要的打扰。”

  宋隐雪说的没章法,但白川尧完全能感受他过去的辉煌和动荡,并不急追问,只是安静的坐在床沿,看着照片上小时候的宋隐雪,在冰面爬行的他,摔的屁股蹲的他,跟队友穿赛服大合照的他……

  宋隐雪也没说多少,提起往事就觉得失败,没有人会夸夸其谈自己的失败经验。白川尧抱着不知什么时候疲累过甚睡过去的宋隐雪,望着窗外的雪花坐了半宿。

  扒开他不愿回顾的往事,仗着他的喜欢做各种过分的要挟,白川尧觉得自己品性卑劣。宋隐雪说完后意外的轻松,又因为十足的信赖,睡得格外安稳,相当于让人共同承担这些沉重心事。

  清晨,宋隐雪被香味唤醒,还以为林秀谨回来,鲤鱼打挺蹦起来,没见到白川尧,做贼心虚踮脚四处找,刚出去却跟正拿着煎蛋锅的白川尧四目相对。

  睡足吃饱,确定了白川尧不会走,宋隐雪心情好得开花,死皮赖脸缠着人不放。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饭。真的!”宋隐雪说的无比虔诚。

  “煮的。”白川尧也笑了。

  宋隐雪没有见过他这么居家的一面,后悔自己没早点开诚布公,说不定白川尧可怜他就不走了。他总是怕白川尧离开,如果同情能换来这个好处,他不介意当祥林嫂。

  两人吃完饭才想起没洗漱,挤在浴室一起刷牙洗脸,刷完牙宋隐雪把两人的牙刷刷毛摆成面对面的样子。两人又漫无目的缩在沙发玩游戏、看电影,虚度光阴好快乐啊!

  黄昏降临,宋隐雪几乎赖在了白川尧身上。宋隐雪频繁的去亲吻白川尧,无论对方做什么都要凑过去碰一下,一触即分,起初只是唇瓣相碰,慢慢就不再单纯,白川尧压住他的后脑勺,要拆入腹中式的啃咬,舌头嘴角都嘬得红肿不堪。宋隐雪的纯棉睡衣很好搓揉,他可以延伸至锁骨和前胸。

  白川尧使劲在他脖颈覆盖上自己的痕迹,“没有下次,明白吗?”白川尧说得含糊,带着沙哑的鼻音威胁他,“自己有点警觉。”

  “好的好的,我最喜欢你了,世界第一喜欢……”宋隐雪总是毫不吝啬表达爱意,哪怕这种太容易说出口的话不会让人当真,但白川尧听得很满足。

  “怕我吗?”白川尧又问。

  宋隐雪怀疑自己有肌肤饥渴症,只有贴着白川尧才能缓解,他迷迷糊糊的哼唧,问什么都点头。

  “怕就对了,你最好记清楚为什么怕。”白川尧说完手上用了点力,宋隐雪立刻不行了,捏住他的手腕颤抖。

  ……

  过了好一会儿,宋隐雪蜷在墙角,被捞了回白川尧怀里,怎么逗都不应,一直要逃。

  “怎么生气了?”白川尧问。

  “你总是这样,我说不要你听不懂,也不管别人舒不舒服。”

  “那你舒不舒服。”

  “……舒服。”宋隐雪很小声的回应,但立马反应过来,又控诉,“你玩弄我很有趣是不是?老流氓。我都这样了,你衣服好好好的,你不是要选个良辰吉日拜过天地沐浴焚香才能做吧?”

  “宋隐雪,你脑子里天天装的都是什么?”白川尧被他逗乐了。

  “我看不起你。”宋隐雪又开始梭边边。

  “那么想试?”白川尧问。

  “你是不是早试过了?”宋隐雪质问。

  宋隐雪本来是玩笑,白川尧没有说话,他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是白川尧的初恋?

  宋隐雪侧转身体,小心伸手过去抱住白川尧的身体,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望着对方的神情,混杂着迷恋、惶恐和患得患失。

  “别胡思乱想。”白川尧揉了揉他的头。

  “你会离开我吗?”宋隐雪被放开后问。

  白川尧接着吻他的眼睛,“不会。”

  “如果别人威胁你呢?”

  “不会。”

  “如果我又不见了呢?”

  “不会让你不见。”

  “如果你喜欢别人了呢?”

  白川尧又用嘴封印他的话,攥住他的唇舌反复搅荡,以实际行动回应他的提问。

  白川尧想,怎么会变心?宋隐雪还是太看轻自己,也太不了解他,如果没有做好走很远的打算,他不会贸然让谁进入自己的生命。他想不到会有一天不喜欢宋隐雪,宋隐雪简直长在了他审美点上。他用了十乘十的自控力才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冲动,只是这些都没人知道。

  *

  宋隐雪回到教室上课,上次月考因为病假躲了过去,回来后赶紧拿出一套干净的卷子自测。宋隐雪不再请宁零讲题,那晚的事虽然是偶然,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宁零待他一如既往,没有刻意疏远,也看不出尴尬,似乎是真的宿醉后断片。谨慎试探了几回,宋隐雪才放下心。

  日子过的是真快,别人的高中生活是炼狱模式,宋隐雪却觉得不能比这更幸福。后半学期天气转暖,治好了绝大多数人的起床困难症。许多觉得自己有进步,平时出早操都拖拖拉拉的同学,见到宋隐雪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大早去食堂带回了早点,跑完步做完操还能去小湖边抱着单词本朗读。可怕的是,他还不是三分钟热度,每天都精神饱满的样子。

  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去平京参加单招,心仪的大学在等着他。隔了这么些年,他终于有勇气重新踏足故地,并没有不甘和彷徨,而是充满着一种崭新的期冀。

  白川尧的成绩进国内顶尖学府是绝对没问题的,虽然不能跟他上同一所学校,但在一个城市四舍五入就不算异地恋。

  他已经琢磨着考完试把白川尧带给妈妈看,都见过家长了,也不好意思跑了吧?

  宋隐雪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响,生龙活虎的模样,谁看了都喜欢。

  高瞻和尚子栎都认为六班风水有问题,不然白川尧好端端一个怒目金刚,怎么会接受一个小土地公的摆布。此刻宋隐雪正坐在窗台边上,荡着腿指挥白川尧吃他做的榴莲酥,吃完了得认真点评一番,还不能说缺点。

  白川尧一把将他拦腰搂下来,守着他解刚刚出的题,自己两手一撑靠在窗沿监督,他坐上去腿太长,宋隐雪还能晃荡几下,他的脚只能在地上摩擦,滋溜出尖锐的声响,前排吵扰的人都捂住耳朵回头找声源,看到是他又不敢多嘴。

  有时候他们会在晚自习人都走光熄灯后,坐在阶梯教室后面听窗外沙沙的抽芽声,情不自禁的亲吻,不带任何欲念,只是单纯的触碰彼此的嘴唇,一下又一下,久久不分开。

  *

  宋隐雪背上行囊去首都单招考试,林秀谨早就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事务,东风不缺,只待扬帆。他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呼吸到首都的空气,鼻腔有些发酸。

  考试前一晚,他瞒着妈妈去郊外墓地拜访管颖,放了一束鲜花和许多手办在墓前,跪坐在旁边久久不语。

  他曾经无数次半夜潜入这里,还被管理员逮到过几次。

  面临愈发自闭的儿子,林秀谨只好采取干预手段,毕竟没有人能24小时守着另一个人,总会有空子,在心理医生慌忙给林秀谨打电话说只是上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宋隐雪就从监控中消失,又辗转在墓地被找到。她终于意识到必须搬离这里。

  如今四年过去,他再次与好友重聚,不再有那种痛不可当想要替对方去死的负疚,也不再强迫自己去忘记,仅是能够健康正常的站在这里,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

  “小颖,这么久没来看你,你怪我吧。”

  他正对墓碑开了两罐饮料,一罐对着土里浇进去,一罐自己喝了口,“以前教练管的严,除了规定的食物,吃啥都要偷偷摸摸。现在好啦,我带给你喝。原来喝甜的不会长不高,吃零食也不会变肥。”

  宋隐雪干笑几声,跟墓碑碰了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回来了,会继续滑冰。你会陪着我对么?”宋隐雪说着说着,头低下去,眼泪蓄成豆大的珠子掉落,坠到土壤里,恳求原谅。

  一串清脆的铃声打破安宁,在空旷的墓地中略微走音变调,陌生号码,他按掉,又响起,第二次他接了起来,“喂?”

  那头先是没声,过了几秒喘了一声,他起身打量四周,不知怎么窜起一阵胆寒,“谁?你不说话我挂了。”

  他急忙挂断了电话,心跳有些紊乱,收拾好墓前的酒瓶,迅速往有灯处走去。

  *

  第二天天没亮他就被林秀谨叫醒,拉筋,检查冰鞋和服装等,吃早饭。

  林秀谨几乎通宵没睡着,等到了体校,不说多的,打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五颜六色的运动服,至少几千上万人。

  “全国有这么多体育特长生啊?”林秀谨有些发憷。

  “啊,对呀,真是好多帅哥美女啊!”宋隐雪喜笑颜开。

  林秀谨拍了一下他脑袋,“别东张西望的。”

  “你快别在这儿啦,别人妈妈都在那边等……”宋隐雪不满自己被当小孩照看。

  “那我去打听下考场分布,你先体检,完了给我电话。”林秀谨看得出来很紧张,高跟鞋的后跟垫都不知道在哪儿给踢掉了,走出很不斯文的“哒哒”声。她今天一点不在意自己形象。

  林秀谨一走,好几个早就想来搭讪的妹子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同学,你考什么科目啊?”

  “花滑,你呢?”宋隐雪大方跟人侃起来,排队也不显得无聊。

  “我是田径,她是艺术体操,后面两个是蹦床和围棋。你一个人来报考?”

  “嗯,你们以前就是运动员?”宋隐雪问。

  “我是市二级的,半吊子吧,大家都报了个同一个考前班,帮忙留意招生信息解决生活问题啥的,就互相认识了。”

  “哇,真好。”宋隐雪由衷怀念当年的集体生活。

  “学花滑的貌似很少人,你学多久啦?以前在哪个队呀?参加过什么比赛吗?”

  “唔,学好多年了,参、参加过……”

  旁边的人看宋隐雪支支吾吾,觉得可能就是不怎么行但来碰运气的考生,戳了女孩一下示意她别问这些为难人。

  “没事,单招考试也不一定看资历,临场表现也非常重要,加油哟。”

  宋隐雪被人轮番鼓励摸摸拍拍,没法子,他长得太显小了,虽然个头也有176,但在一群身强体壮的体育生面前,实在有些不经看。他也只好乖乖接受别人的好意,不知不觉就融入进单纯且友好的小队伍里。

  报完签到之后有一些基础体检,测试完已经是大中午,大家加了群聊就分道扬镳,林秀谨带他去到下午考试的场地,凡是过嘴的食物她都要一一把关。名牌包里放得全是止泻、胃疼、消化不良、跌打损伤这些药,生怕有什么万一。

  单招有个好处,如果只是走普通体育特长生,恐怕能选的专业只有体育系,而保送免试或是单招通过的学生,是可以选择辅修其他专业,一年预科之后还能选择别的系,总之多一个选择。

  宋隐雪是第六个上场,今年冰上项目报名的人比往年多,或许是上一届冬奥会赛果喜人,所以国家给予的扶持也有所倾斜,相应的也扩招了几个名额。

  前面几个的分数都比较平均,发挥稳定,选谁不选谁在水平相当的情况就全凭评委的判断和喜好。

  【下面出场的是来自朗城的选手——宋隐雪。】

  随着《The Phantom Of the Opera》主题曲响起,他开始表演,聚光灯为他照耀,四周的喧哗逐渐降低,风在耳边驰骋,很久没有在那么多人注视下完成既定动作。他没有选择非常复杂的编排,只是随着音乐重温旧梦,复刻曾经做得不能再娴熟的动作,甚至连平时七成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在哼唱的尾声中完成了两种自由跳,一个利落的后滑双足刀齿停,鞠躬,谢幕。

  现场的评委、场下的教练、观众席上的其他选手、给冰面护理的工作人员,包括看不太懂计分细节的某些陪同家长,此刻都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

  宋隐雪比完,没有失误,在座位上等待宣判,怕被人翻出“前科”,说出去买点吃的,林秀谨本来想替他去买,他借口说紧张出去透口气。

  今年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许多媒体都来采访,宋隐雪一路都摆手好几次拒绝。

  “又不是电影学院,一帮糙爷们女汉子,有什么好拍的?”连保安都不解今年的势头。

  宋隐雪含着润喉糖给白川尧打电话,没有被及时接到,呵出一口棉花似的白气。

  直到他下场良久,评委商议又花了几分钟,才给出了计分。

  分数一出,台下第二名立刻哭了。

  “倒八辈子霉了,哪里冒出来的?”

  “这还比个屁啊,这人什么来头?”

  裁判席上,体院老教授取下了眼镜,对旁边的人说:“每个动作GOE分可以加2-3分,他才多少岁来着?”

  年轻一点的教师也才反应过来:“好苗子啊!”他们纠结的不是成绩优劣、留或不留,这些都是对普通单招考生而言。他们纠结在一个滑冰履历竟然空白的选手,能不能破格纳入免试冠军班,甚至招入国家队。

  林秀谨看到宋隐雪的成绩后,双手捂住脸,泪浸润了指缝。宋轻鸿走了7年,他们的感情永远定格在最美的时候。宋隐雪走出来了,重新开始滑冰。

  照例说参赛选手和组委会的裁判不能见面,但是他们为了印证一个猜想,还是决定约她面谈一下。毕竟肉眼可见的天赋,上一个是已经销声匿迹的少年组全运会冠军,且后来再怎么培育新人,再也没有人能完成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