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热带雪>第41章 贱男春

  宋隐雪被带回了朗城,林秀谨也在现场,警察说还是有些疑点需要他配合。总之漏洞百出,他知道自己摘不清,回去后会很麻烦。

  被隔离羁押后,关在所里,拘捕令没给他知道,只是软禁,反复问话。

  绑匪主犯的家人死后没几天,主犯得知后哭得以头抢地,大孝子的模样。那之后好几天都不配合,开庭在半月后,死刑或是无期是板上钉钉的事。

  “反正横竖都是完犊子蛋,跟你们聊有啥好处?”绑匪恢复到麻木的样子。

  “你主动配合,我们会为你争取量刑的时候能够判个缓期执行,但如果你再不配合交代事实,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跟我们的命一样,都很珍贵,能想明白不?”警察说。

  “就你那点工资,珍贵个啥?”绑匪一脸淡漠,盯得人发毛,又讲,“当污点证人?我就是污点,我自个指认自个?好笑不好笑啊警官?”

  他嘴巴闭得非常牢,闫岑玉多年断案经验直觉告诉他,绑匪并不是亲人骤然离世后才玩世不恭起来,而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能隐约撬开那点缝隙的支点落到了宋隐雪头上。

  宋隐雪开始一言不发,无论警方采取什么行动都不讲话。直到白川尧说可以当谈判员,两人见了面。

  宋隐雪肉眼可见的瘦削下去,白川尧守着他吃了打包来的四菜一汤,宋隐雪吃的很少很慢。

  “他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再吃点,听话。”

  “开学后我能回去上课吗?”

  “吃完就回去。”

  “真的?”宋隐雪狼吞虎咽吃起来,白川尧给他顺背,让他慢点。

  “吃完了,能走了吗?”

  “我说,你吃完,我就回去。”白川尧逗他。

  “白川尧,你跟他们一伙的是不是?”宋隐雪嘴里还在嚼,难以置信的盯着食言诡辩的白川尧。

  “我们来玩个游戏。”

  宋隐雪以为只是打发时间,欣然应允。

  白川尧教他玩□□,讲完了基础规则,两个人试了三把,宋隐雪初生牛犊每次都跟,很快就转红包转得肉痛,之后几把小心翼翼,一旦拿到的底牌小就弃。

  “底牌并不是决胜的关键,胆子这么小?”白川尧说。

  尽管弃牌的损失很小,可每把都弃也损伤士气。

  “为什么你运气那么好,好几把都是葫芦,我连一对都没有,你作弊了吗?你袖子里是不是藏着牌?老天就是比较爱你。”宋隐雪歪在床上抱怨。

  “我不是每次都好,你跟下去开我的。”白川尧说。

  “我才不要上当。”嘴上这么说,宋隐雪观察白川尧的微动作,哪怕桌面三张明牌依旧很烂,他也想看看白川尧是不是纸老虎。

  然而事实是,每次跟到底都输,除非很肯定的拿到一手好牌,不然他的底气不足以支撑到让对方开。

  “不玩了,碾压我很快乐吗?”宋隐雪说。

  “我们不打输赢,用真心话来代表筹码,好不好?”白川尧的语气就没给他商量空间。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俗套的游戏么。那我什么都可以问你?”宋隐雪两眼放光。

  “可以。”白川尧宽容的说,又接着补充,“前提是不能撒谎。”

  宋隐雪来劲了一些,尽管每一步都有输的可能,他还是把把乘胜追击,只为了光明正大打探白川尧的事。

  终于赢了一把,宋隐雪在床上打滚,兴高采烈问:“你最在乎的人是谁?”

  宋隐雪本来以为希望答案是自己,没想到白川尧低着头搓牌,“没有了。”

  宋隐雪还来不及吃味,只能憋着一股气继续。

  第二局白川尧赢了,他平静无波的问:“上一次骗我是什么时候?”

  宋隐雪很惊讶白川尧问这个,眼神里惊讶和委屈的微小波动,然后十分肯定的说:“我没有骗过你。”

  白川尧愣住几秒,再次发了牌,又赢了。

  “有没有事瞒着我?”他没有丝毫迟疑的问了出来。

  宋隐雪犹豫了几秒,手凉下来。

  “有。”

  “那你说,没有骗我。”白川尧突然严厉,对他自相矛盾的话。

  “没有骗你和有事情不能讲,并不冲突呀。”宋隐雪解释。

  “你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白川尧没有给他余地。

  “那你也有秘密不能告诉我啊。”宋隐雪有点急。

  “我有什么秘密?”

  “你保险柜密码能告诉我吗?”

  白川尧没想到他拿这个说事,不带起伏的念出一串数字。

  宋隐雪轻松知道了想要的结果。这么溜的数字,太好记了,白川尧设置密码一点心都不用。

  “你的秘密?”白川尧再次问。

  宋隐雪瞪着眼睛问:“白川尧,你跟他们一伙的是不是?”又是这句话,这一句不是玩笑。

  “要是我问你,你会不会说?”白川尧不再隐瞒来看他的重要目的。

  “我不说你就也不管我?”

  “你最好没有骗我。”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那三个人,是你杀的吗?”白川尧第一个问题就很猛。

  “不是。”

  “谁干的?”

  宋隐雪停顿了片刻说,“绑匪的仇家。”

  “你怎么知道是仇家?”

  “我就是知道。”宋隐雪小声补充,“我听得到。”

  “你跟绑匪合作什么?”

  “我出卖了一些信息给他们。”

  “你哪里来的这些信息?”白川尧这句话含量很深,宋隐雪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跟绑匪“狼狈为奸”有不可告人的约定。宋隐雪有点生气,却不想表露出来。

  “我就是知道。”

  “绑匪仇家没救你出去,把你锁在那等死?”

  宋隐雪又不讲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的开口,“因为我不配合。”

  “你宁愿配合绑匪,不配合救你的人?”

  “我一个也不信。”宋隐雪说。

  “你为什么转学来朗城?”突然问到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白川尧眯着眼睛。

  宋隐雪不开口,白川尧很有耐心的等待,不再问问题,想要去触摸宋隐雪的头,宋隐雪往后避开。才几分钟的功夫,两个人生分了,把搭建了几个月的亲密全毁了。

  *

  几番周旋下,绑匪那边也吐出了相似的口供。

  只是,并不是什么仇家,而是一伙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干掉了他们的人。而且来的那伙人带着的都是真家伙。原本绑匪以为是被人盯上了要分一杯羹,结果两边的人根本南辕北辙,别说结怨了,根本就没打过交道。

  “真是每次都有新东西,你是海绵还是牙膏,挤一挤又有?那伙人是佐罗啊,还替天行道?”审讯警察牙得上火。

  “他们邪门的很,能不声不响弄死我妈,就是警告,我当然希望你们逮住他,把那帮狗日的统统毙咯。可就你们这效率,我老婆孩子有没有命给我送终都难说。”绑匪头子咬牙切齿。

  “这么说你是真不知道是谁干的?”警察问。

  绑匪啐了一声,低头不知道嘴里嚼些什么,气急了:“我说了,不知道!有时间问我,你他妈去破案啊!”

  又成了悬案,宋隐雪和绑匪都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至少案件清晰了,绑匪遇到硬茬黑吃黑,给民警破案解救人质宽限了几天时间。

  宋隐雪为什么起初不肯说还有一伙人存在这件事,所有人都不得其解。他一口咬定自己害怕,对方威胁不许说,不然还会找上他。宋隐雪看起来实在不是胆大到敢包庇罪犯的性格,所以也不纠结这一点。

  白川尧却不信,自上次招待所问讯结束后,两人谁也没理谁。

  这个冬天过得格外快,日子过得繁弦急管,仿佛一夜之间就开始雪化,彻骨的冷才袭来。

  *

  开学后,老师让科代表和学委去领书,其他人报道后大扫除。

  同学们没心没肺的捣蛋,谁也不肯正儿八经听安排,本来还有晚自习,只稀稀拉拉到了几个人。

  宋隐雪开春后开始感冒,病恹恹地趴在桌上,高二的知识点老师早就讲完了,许多人都提前借了毕业班的书,连高三的课本都提前预习完了。所以领书什么的都是走个流程。

  开学三天,白川尧没有跟宋隐雪有任何形式的交流,连眼神交汇都不曾有。

  化学课上,老师做了高锰酸钾还原实验,滴入维生素后,原本姹紫嫣红的纯净水,恢复成了无色状态。所有浓墨重彩都将回归平淡,一物降一物。他不知道跟白川尧算不算已经分手,毕竟才半学期的感情能有多牢靠。

  对于普通家庭的学生来说,青春的疼痛是肥胖、体育课的尴尬、一个人吃饭上厕所没人陪、拿不出手的成绩单,顶多还有一些朋友间攀比的小心思。宋隐雪尝试将自己融入到他们的话题中去,却总是提不起劲。

  半个月后,白川尧因为打球意外扭伤了脚踝,当时肿了很大一个包,几个男生扶着他去医院照片子。宋隐雪知道消息后,不可能还坐得住。

  他被人群挤到边边上,在病房门口听里面热热闹闹,只觑了躺在病床神色痛苦的白川尧一眼,眼眶就红了。

  他没法说服自己买卖不成仁义在,只是同学间的关心。用力喜欢过的人,做不成朋友。

  可宋隐雪愣是没有进去看他一眼,在越过人头打眼掠过他后迅速收回的目光后,黯淡疏离如隔山海,笼罩在无声的一步之遥外。白川尧并不在乎他的在乎。

  他终于确认了两人分开的事实,没有撕心裂肺的控诉,没有来回拉扯的纠葛,就像出门顺便带上一袋垃圾,尽管里面装的是曾经喜欢过的玩具。

  宋隐雪的感冒加重,同样无法去上课。一晃又过去一个月,圆润的茶花取代了融雪的苍茫。

  林秀谨发现宋隐雪的变化,不爱缠着妈妈,说什么话都应但是不过心,转头让他复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本一门心思想申报的学校,单招消息差点错过。

  林秀谨不盘问他,她看起来很小女人,但是性格却十分果决,他儿子经历了大梦一场,险些丧命,无论今后怎么样,都是老天的馈赠,所以无论他怎么娇气,做母亲的都觉得应该。

  “我跟你叔叔商量过,等高三就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你就不用住校,周末回来一趟还要那么久。”

  “我报名了。”宋隐雪埋头吃饭,“我选好大学了,平京体育学院。”

  “好,太好了,你想通了就好。妈妈把训练的场地费也交了,你感冒好了赶紧抓紧,还想走体育这条路就得把功夫捡回来。多吃点。”林秀谨不怎么会做菜,以前都是宋轻鸿做。

  宋隐雪刚刚还吃的好好的,突然要去洗手间,回来后埋着头,几个月没理发,卷毛又长长了,遮住了眼睛。

  “一会儿妈妈带你去你剪一下,都乱成啥样了。”

  宋隐雪跟提线木偶一样,洗头、剪发、吹发,弄完过去了两个小时,造型老师差点没一根根剪。

  “真帅!”发型师弄完,抹点精油和定型膏,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宋隐雪坐在沙发上等妈妈,烫染时间还要更久。造型老师做完这单今天没客人,看着宋隐雪乖,又不爱讲话,就想跟他唠唠。

  “你这种头发好打理,像那种…”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一个秃头大叔,“那可是每跟头发都有它的名字,弄掉一根得跟我们拼命。”

  这老师太贫了,宋隐雪冰霜一样的脸上终于微微露出点笑容。

  两个人就坐一块,听造型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半小时很快过去,眼瞅着远处大叔那寸草不生的头顶,硬是被喷成了五谷丰登。

  “失恋了啊?”造型师一针见血。

  宋隐雪背脊僵硬了一下,“没有。”

  “都写脸上了,哎呀不就是两条腿的女人吗?你们这个年纪啊,就容易认死理,没啥大不了,听哥的,回去好好睡个觉,认识点新人。凡是忘不掉都是青黄没接上,要是前脚走了矮扁扁,后脚迎来高圆圆,还念旧不?要是还念,不是时间不够久,就是新欢不够好。”

  “但是他不是矮扁扁啊,他很高。”宋隐雪的脑回路太过清奇,造型师头顶冒烟。

  “那你就找个更好的,气气她,人嘛,都怕被比下去。”

  “不可能的,他年级第一,全校万人迷。”宋隐雪说的很诚恳,一点都没有要夸白川尧的意思,只是阐述事实,表达自己的悔恨。

  “这、这样啊?那我只能劝你看开点,毕竟你已经拥有过高圆圆了不是?”造型师很会逗人开心。

  “嗯。”如果不能再拥有,就只能让自己不要忘掉,宋隐雪赞同造型师的话。

  造型老师无奈的叹了叹气,让前台放上欢腾DJ曲,招呼其他人去了。

  宋隐雪拿出手机,强迫自己不去留意,却还是点进朋友圈去看与他相关的任何细节。

  高瞻昨天和今天都发了两条朋友圈,祝贺白川尧康复的party,以及几人吃烧烤和打游戏的截图,并让大家猜猜桌上都是哪些酒。

  宋隐雪脑子一直像被塞了棉花,飘忽得很,他看到了几个不同牌子的酒瓶,想着一群人都上了白酒,只有个酒瓶不太认识,除了茅台和五粮液出名点,剩下的没拍清。他搜索了白酒品牌,差不多确定轮廓后问:

  【喝什么剑南春吗】

  发完后,他揣起了手机,专心等妈妈,兜里却不响个不停。他被烦到了,只好掏出来点开一看,99+条回复,很纳闷,大家对酒的话题这么热衷吗?

  随手点进去看都说什么,瞬间被自己吓呆了,差点摔了手机。没有标点符号,没有狗头调戏,完全就是挑衅的口吻。输入法有毒啊,他的留言变成了:

  【喝什么贱男春吗】

  下面看热闹的,打圆场的,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哟哟哟哟哟,踢馆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小宋被盗号了?】

  【不是本人的话眨眨眼】

  【我怎么感觉在隔空打牛啊。不,是武松打虎】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

  其中有条回复,在比较后面,只打了一个“。”

  下面的人更是狂欢加沸腾,事主之一亲自下场撕,大众喜闻乐见。

  打句号的头像,就是一个半月没有理过他的白川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