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川原眺gl【完结番外】>第51章 回眸

  “对了。”公主已经被带了下去,邢韧理了理凌乱的袖口,朝梁知追道,“你也别想着去找那个姓严的大夫。一来呢,我这西域药神佛难医,普天之下解药仅有一份。二来——我早就想杀那个大夫了。”

  梁知追面色被噎得胀红,闻言,咳嗽的声音一断。

  邢韧近乎咬牙切齿:“不知羞耻的东西,她和公主都是。所以如果是被她知道了,那倒也正好——如果你想要她死的话。梁小姐,这几日别想着告诉谁,乖乖地守口如瓶,两日后来找我拿解药,知道了吧?”

  梁知追就着方才咳嗽咳出的生理性泪水,故意眨眼,勉强挤了几滴出来。那点泪水不情不愿地被挂在睫毛前,再衬上泛红的脸颊,还真有那么点畏惧又无助的意思。

  半个时辰后,梁知追面无表情地从后门出了公主府。

  她猜测身后有眼睛盯着自己,索性脚步一拐,径直回了梁府。

  怎么办?

  梁知追脑子中的信息有点杂。

  她吃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邢韧真的会给她解药么?

  或者——有没有可能,这东西本来就没有解药?

  两天……三天,邢韧提到过一个时间——

  那个时间就是三天!

  如果三天后全城陷入混乱——虽不知是怎样的混乱,但到那个时候,一个外戚家的小姐是“失踪”抑或是身亡,还会有人深究吗?

  不知是不是那粒药丸的药效,梁知追手脚有些发冷。她握了握拳,调整好神色,敲响了梁文贤的屋门。

  “知追?”梁文贤开门,见到她一愣,“有什么事么?先进来吧。”

  “进去就不必了,我就是来问二哥点事儿。”梁知追放松了神情,故作无所谓道,“我最近上街,怎么看到好多人如临大敌一样,门户紧闭,商铺也关了不少。都说是城外叛军围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梁文贤不疑有他,笑了一下,不介意抓住这个利用兄长身份、向妹妹指教的机会,“简单来说,叛军是北边离得不远的一个县上起来的,一路招兵买马,朝廷反应不及,被他打到了都城。说是叛军,其实兵卒素质有限,大多都是从田里就被抓来,扛着锄头当刀剑使。地方上,齐王等藩王也响应了京师的求援,已经在城外驻扎了。城内目前是安全的,所以不必过于忧虑。”

  “我就说吧?没什么大事,今早卫嬷嬷还不让我出门。哥,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紧张?我今天出去——”梁知追随便说了一个方向,“越往城南,人就越少,想必叛军是在城南吧?”

  梁文贤:“不错。”

  竟然猜对了。

  梁知追:“叛军怎么不攻城?还有,齐王呢?齐王在哪儿?他怎么不开战?他不是来援助京师的吗?京师都被围了几天了。”

  “叛军不攻城,是因为没有胜算,只好敌不动我不动。至于齐王,”梁文贤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或许和叛军想的一样?”

  梁知追沉吟片刻,琢磨着这句话里的意思。

  “那齐王呢?”她面上不显,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他不会也在城南吧?就在叛军旁边?”

  “齐王?大概在西南罢?”梁文贤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行了,这些大事咱们还是少关心。知追,你也别总想着像男子一样掺和这些事情,你有才华,这我知道,以后成了婚,相夫教子,不一样有用武之地么?说到这个,你的婚事,想必马上也要有着落了。”

  梁知追忍住当场翻脸的欲/望,只是表示不解地皱了皱眉:“什么着落?”

  梁文贤笑道:“总归都是‘亲上加亲’。祖姑母是当今陛下和齐王的嫡母,姑母又是齐王妃,所以啊,此时城内城外发生什么,咱们梁家都可以岿然不动的,这也是为何我叫你不必担忧。至于婚事——你就安心等着消息吧。”

  梁知追努力地压下想要挑起的眉毛,好言道:“那便这样吧,我先走了,再会了二哥。”

  ——再也不会,心黑伪善的笑面大虫。

  梁知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沉思了片刻,火速回房,随意套了身平平无奇的衣物,就推门出去。

  卫二正好端着一个簸箕去后厨:“你又去哪儿呢?今儿个还在家吃饭不呢?”

  梁知追正正撞见卫嬷嬷的脸,匆忙的脚步终于猛地一顿,脸上浮现出片刻的空白。

  自她踏出公主府,她的脑中仿佛就有一个东西催着她,反复提醒道:快一点、快一点。

  邢韧那狗东西欺君罔上欺世盗名偷鸡摸狗滥杀成性……总之是个败坏玩意儿。

  威胁她?

  梁知追心里冷笑,她这辈子还没被人拿着性命威胁过。

  与其寄希望于邢韧那黑心的东西良心大发改邪归正,还不如祈祷太阳从西边起来来得靠谱。

  邢韧没有继续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要是邢韧成功了,他一手遮天之下,难道还会放过她?要是邢韧失败了,难道他还会大发善心,自己临死前记得给她解药?

  更何况,所谓的“解药”是否存在都不一定。

  怕死么?

  怕。

  梁知追毫不犹豫地在心里回答。

  谁能不怕?

  但那又如何?

  左右她是要死了,何不黄泉路上多拉一个?她要让自己的死裨益最大,让自己死得不亏。

  害死她的邢韧首当其冲。若说从服下毒药的那一刻到现在,梁知追心里有什么记挂的事情,那么唯一一件,就是干/死邢韧这个欺君罔上的东西。

  至于其他,梁知追满脑子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什么不舍的。活了十八载,却倒头来连个珍视的东西也没有——这听起来挺悲哀,不过对于此刻而言,却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值到她猝不及防对上卫二——这个发质硬挺凌乱、发丝灰白交织、满脸褶皱的老婆子。

  直到她听到那句这辈子听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特别的感觉的——“在家吃吗”。

  “……不了。”梁知追听到自己说。

  不了——这个认识如一记重锤,击得她心口闷热胀痛。

  她永远都不会“回家吃”了。

  “一天到晚乱跑!”卫二没有察觉异常,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你这是换了身什么破烂?”

  “哎,你别管。”梁知追声音有些发涩,尽力维持着表情,“今天后厨做了什么?”

  卫二:“烧鸡!你看,叫你不回来吃?”

  梁知追:“你烧菜别放太多盐,不好吃。”

  “要求忒多——你又不回来吃。”卫嬷嬷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知道了,我今天少放盐。那你干脆留下吃了吧?”

  “不成,今天和人说好了。”梁知追想了想,又道,“昨天下雨又降温,你腿疼的毛病还犯吗?”

  卫二:“犯,怎么不犯?老胳膊老腿的,不行咯……”

  “把护膝带上吧。有吧?没有就从我那儿拿钱。”梁知追说完这句,抿了抿嘴,随后像是急着躲避什么似的,匆匆转身。

  “哎!”卫二朝她背影喊道,“夫人今早还问呢,问你去哪儿了。”

  只见梁知追驻足,微微侧头道:“她最近怎么样?”

  卫二:“还能怎么样,老样子。丫头,你去看她不呢?”

  梁知追难得地没有立马拒绝。

  她的背影孤孤单单地立在小路尽头。

  许久后,她远远朝卫二摆了摆手,随后头也不回地绕过小门,消失在了一重一重的树木院墙后。

  梁知追踏出梁府的大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门前正中的匾额。

  不管她爱不爱在这个家里待,不管她在这座府邸里受到了多大的委屈,这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天地,都是承载了她十八年光阴的地方。

  永别了。

  梁知追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往城内临时安置处走去。

  安置处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受伤士卒,有人拖着软面条一样的腿,嘶声力竭地哀嚎着,喊叫着大夫来救他;有的人满脸血污,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至死都没等来一位大夫。

  梁知追对着一地的呻/吟和血污,不觉放慢了脚步,她屏住气息,小心地辨别着空地,放眼张望着,终于在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梁知追却没有再靠近半步,而是远远地看着严今期忙碌的背影。

  严今期原本打算下午再过来,谁知早上被某个姓梁的东西气地头顶冒烟,为了躲这只口不择言的东西,她索性当场便来了安置处。安置处意料之中地缺人,可她没想到缺到这个地步,忙到让人短暂地遗忘了其他所有事情——甚至时间。若非有人来叫饭,她甚至不知竟已到了正午。

  她叫人按住眼前不住扑腾的士卒,在这个难得的间隙里抬手攒了攒额角。这一抬眼,就越过衣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知追见她发现自己,嘴唇似乎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依稀是在叫她的名。

  严今期没听清,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见梁知追眼睛周围似乎有些泛红。这一认知让她一时选择性地忘了早上的事,片刻的心软甚至让她的动作也停滞了片刻。

  “大夫救我!唉哟疼死我咯——啊……”旁边的士卒又开始大声喊叫,一个两个都想尽办法吸引大夫注意,以便尽早得到医治。

  严今期被这声哀嚎吼得耳边嗡嗡作响,自然也被喊得回过了神来。她眼神冷淡下去,若无其事地避开了梁知追的目光,回到手上的事。

  “你注意休息——”身后远处,梁知追似乎提高了声音,让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混杂在一片嘈杂中,传到了严今期身旁,“别累着自己。”

  “……”严今期面不改色,兀自嘱咐着副手,“按紧了,若是没力了就找人换班。”

  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这一个,换下一个士卒的间隙,严今期故作自然地向远处一瞥,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梁知追已经自己走了。

  那一瞬间,她对着空荡荡的空气,心里突然没来由地重重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手里溜走了。

  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伤感淹没,险些喘不过气来。

  “大夫?大夫!那边有个需要尽快截肢,人快痛得不成了!”

  “……来了。”

  严今期轻声答道,强迫自己从私情里挣扎而出,拖着精神,任自己沉入下一场他人的生死争抢之中。

  最终,梁知追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头。

  多年后,严今期回想起这一幕时,如是想道。

  ……哪怕一次,哪怕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应该只还剩一章了~(这次是真的T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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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居如两脚之兽》,gl,预计是轻松活泼小甜文,篇幅较短,会在囤肥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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