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川原眺gl【完结番外】>第50章 毒药

  梁知追带着医馆的人到了公主府,一路被领到到了公主居住的院落前。

  等公主府上的下人进去通报时,梁知追望着空荡荡的宫院,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我这是在干什么?

  她从早晨在医馆开始就有些心浮气躁,此刻更是为自己方才说错的话、以及来公主府送药的行为而懊恼不及。

  不知是不是她的烦躁带给她的错觉,屋内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仿佛下一秒公主就要出来,或者下人即将让她进去。

  “我去外面等你。”梁知追转头朝医馆的人道,“送药那套事情——你知道就行,把药送了就完事。”

  等医馆的人反应过来时,梁知追已然转身走远了。

  医馆那人:“等等——那不是我们进来的方向……”

  此话已迟,梁知追早就绕过院墙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医馆那人手里还抱着沉甸甸的药罐,正犹豫要不要追,可就在此时,宫院内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女声:“送药的人呢?”

  医馆那人一看,一个头变两个大,只得立马抱着药罐行了个大礼,不得不先把这头解决了再说:“参见公主,草民在此,奉严大夫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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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知追走过两个院落后,终于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

  她一路边走边出神,此刻四下张望了一番,只觉四周石子铺成的小路与树丛一模一样,竟一时连来路都不太确定了。

  四周传来时不时响起的鸟啼,加上狭窄的小路与茂密的树丛,衬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梁知追找不着路也不着急。反正要么她被路过的公主府的人发现,要么就是医馆的人会叫人来找她。

  梁知追在这样的寂静中反而获得了一时的休憩。她蹲了下来,发愣一般地想着自己今日的心浮气躁。

  早晨,在她的铜墙铁壁般的脸皮的攻击下,严今期单方面给她摊了个牌,委婉地表达了让她近期适当滚远点的意思。

  可尽管如此,今期不仍然一口一个“小追”地叫着她么?梁知追如是做想。即便一时做不成那个身份,那么先做着任何别的——友人,亲人——只要能如往常一样陪在今期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可自从听到“公主”后,这种表面的平静就被打破了……当然,主要是梁知追单方面炸毛的打破。

  梁知追有些悲催地想道,自己大约、或许、确然是吃醋了。

  吃醋了也就罢了。

  竟然还跑来情敌的住处?她是想干什么?找情敌当面理论,叫她别缠着严今期,然后向她控诉自己如何被严今期拒绝?还是像山林里四脚兽类一样,是要找人家大打一架比个胜负?

  没品。

  实在没品。

  “……”

  梁知追抓了把自己的脑袋,一时只有一个愿望——今天她来公主府的事,最好永远都不要被严今期知道。

  就在这样的神游中,突然,梁知追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一丝不太和谐的声音。

  像是什么重物在地上摩擦、被人拖拽。

  一股寒气顺着她的脊背攀了上来,梁知追的直觉感到了危险的气息,使她一时屏住呼吸,保持着蹲在草丛后的姿势一动不动。

  “外头怎么说?”一道拖着腔调的年轻男声传来。

  侍卫:“回驸马,自然是按照您愿意的说法来说。”

  “没什么别的声音吧?”邢韧道,“如今京城被严封,我暂时还不想兴起什么风浪。”

  侍卫:“是。目前没有,都说右卫长是潜逃出城去了,其屋内一扫而空的财物与高悬的兵符无不证明着这一点。驸马放心。”

  “兵符呢?”邢韧道,“我杀他,可不是为了此人这条不值钱的命。兵符按理该上交,但此刻我们大可以特殊形势为由,为了避免动摇军心,让他们封锁消息,直接把兵符接过来。陛下那头不必担心,自有公主去说。”

  侍卫举起一个东西:“兵符在此。”

  邢韧接过了那个东西:“尸体给我埋好了。此外,通知城外那群杂鱼——就说时机成熟了,我会按约定‘消灭’右卫那一半禁军,叫他们三日后按约定向齐王驻军开战。”

  侍卫:“恕属下直言,那群叛军功夫稀松平常,军备也尽是破铜烂铁……不一定能在齐王手下的军队那儿讨到好处。”

  邢韧冷笑一声:“管他?”

  侍卫觑了眼他的神色,心下了然,左右那群叛军是胜是败,对他们而言,只要消耗了齐王的兵力就足够;若是叛军全军覆没了,那也不错,替他们省了事。侍卫连忙称“是”,就要抱拳退下。

  梁知追手心发凉,全程躲在草丛后纹丝不动,就等邢韧慢腾腾地走远。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谁在那儿?!”一个声音忽然喊道——正是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女。

  梁知追猛地转头,与带着一个侍女赶来的公主面面相觑。

  邢韧闻声,脸色一变,无需他下令,他身后的侍卫就在一眨眼之间站到了梁知追面前。

  梁知追正要开口,就被侍卫扯住了后领,往嘴里塞了一坨手帕。

  侍卫粗暴地扯着她,将她拖到小路上,摔到邢韧面前。

  梁知追被勒得眼前发黑,此刻抑制不住地咳嗽气喘起来,却被手帕堵住了嘴巴,只觉得整个胸肺都仿佛烧了起来。

  “真行啊。”邢韧诡异地轻笑一声,斜眼看向侍卫,“有人听墙根,本官却始终不知道。”

  侍卫“扑通”跪了一地。

  “不过发现了就好。”邢韧神色迅速冷下去,飞快地伸手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就要朝梁知追挥去。

  “且慢——”李琼夜匆匆上前,“且慢!此人杀不得!”

  “哦?”邢韧脸上露出不耐,“让我猜猜,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李琼夜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梁知追:“若我没猜错,这应当梁家之女。”

  邢韧缓缓挑起了眉梢。

  梁知追额头还在冒着冷汗。

  她挣扎着坐正了,嘴被堵着说不了话,只好眨了一下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对他们的判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确实不好办。”邢韧用脚尖踢了踢身旁的侍卫,“药,给我。”

  李琼夜脸色一白,小声道:“你不能杀她!”

  邢韧置若罔闻,接过那瓶黑色的小药瓶,磕出一粒药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副丝毫没有听到任何劝阻的意思。

  李琼夜忙拉住他的小臂:“刑韧!阿韧……”

  邢韧皱着眉挣了一下,没挣开。

  李琼夜:“邢韧!这丫头杀不得!梁家虽然有没落之态,可毕竟是太后母家,突然死一个嫡女,这事儿任谁也瞒不下来,你不是不想在先在闹出动静吗?”

  邢韧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道:“谁说要杀她了?喂,梁家的丫头,你听好了。我手里这药是西边来的,一种慢性毒药,除了我手里独一份儿的解药,无人能解。你要是嘴巴严实点呢,那两日后找我来要解药,我给你,你继续活着,做你的大小姐。你要是敢出去胡说闹事,我敢担保,解药就不会有了,全天下没药能救你的性命,那么三日后就是你的死期。梁小姐,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看吧?什么家啊国啊,改朝换代啊,变的都只是皇帝和我们这群人罢了,对咱们梁家这种皇亲国戚的大家,没什么影响,对你嫁人啊相夫教子啊,那就更没有影响了。梁家朝廷照样上,你的日子照样过,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自己活命最重要,是吧?”

  梁知追眼睛不眨了,自下而上地定定地看着他。

  邢韧对上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眼角一跳。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妙,正打算扳过她的脸仔细敲的时候,却见梁知追突然“咚”得栽下去,全身开始细密地抖动,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恐惧,好像陷入了难以抉择的挣扎。

  “……”

  邢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做多了见不得光的事,真是看谁都像一身心眼——眼前这位,不就是一个京城权贵人家养出的娇贵大小姐吗?这群贵小姐平时遇到只大鼠都能捂着嘴惊叹半天,何况是碰到这种杀人灭口的事。

  更何况,就这群这种富贵窝里长大的女人,她们能懂个什么?瞧,随便吓吓便成了这副模样,把平日的矜贵仪态都丢得一干二净,像是掉入阴沟里的白瓷器。

  邢韧无所谓地叹了口气,揪起梁知追的领子,要往她嘴里喂药。

  李琼夜的脸色却似乎丝毫没有好转,她眼神落在梁知追身上,不知透过梁知追看到了谁。

  “你——”她忍无可忍道,“就不能想个办法,不给她喂药吗?你就动动脑子,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不动她,好吧?”

  邢韧冷笑一声:“公主,你什么时候也这样优柔寡断起来了?你忘了我们一起做的事了吗?你要是想心软,那得趁早,现在已经晚了。你们女人就是爱感情用事,真是麻烦。”

  “你说谁呢邢韧?”李琼夜被其话语中的某一句激怒,奋力地一把推向他,“要不是本宫,你有今天的位置?本宫能把你提上来,也能把你给打回去!今天这人,我还真就要保了,你又待如何?”

  邢韧怒极反而笑出声:“不是,梁家这丫头跟你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

  突然,他话音一顿,不知由此联想到了什么传闻。

  李琼夜显然也想到了,脸上的气焰随之一滞。

  邢韧眯着眼睛看向她:“公主,你不会是与这位梁家的小姐……”

  “住口!”李琼夜怒道,“我与她今日是第一次见面——邢韧,你是脑子坏了还是被什么吃了?竟敢再跟我提那些流言蜚语,还敢当面质问我?”

  邢韧:“那你告诉我——我今日为何就不能动她?”

  “因为——”李琼夜卡了一下,道,“她今日是为我送药来的,我不允许有人因为和我相关的事情而出事。”

  邢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送药?公主,谁开的药?别告诉我是这个没用的贵小姐开的。前日你请了京师医馆的人看病,我就奇怪了,好好的御医院你不找,去退而求其次,找这个公卿士大夫才会用的医馆——我一留意,果然就发现,你找来的那个大夫,不就是你的旧……”

  李琼夜:“邢韧——”

  邢韧的神色彻底冷下去,手臂一挥就将她打到了一旁:“来人!公主抱恙,带回去修养。”

  侍卫应声上前,径直押住了李琼夜,在她试图喊叫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我成婚前发生了什么事,你找了什么人,男的女的,我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邢韧冷声道,“可你竟然还敢把旧情人召到家里来?我从前是太忍让你了。我说你为何要保这丫头呢,原来她是你旧情人身边的人。公主殿下,今日我会顺顺利利地把事情办了。三日之后,大业已成,届时你还是与我举案齐眉的妻——如何,我对公主算是仁至义尽吧?带下去——不,把公主‘请’回去。”

  话音未落,邢韧掐住梁知追的脖颈,将手帕拽出,把药丸扣入她的嘴中,死死地捏着梁知追的下巴,不让她吐出来。

  邢韧:“把梁小姐也请到后头去,看管半个时辰左右,确认没问题了,就把人收拾好,放出去。”

  梁知追至死记得那里冰冷僵硬的药丸划过咽喉的感觉。

  像是死神在她身上划了一道为生命计时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