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两个人滚这一圈都有些狼狈,花颜盯了一眼萧景千薄衫下看不真切的锁骨,旋即笑出声,用仅能让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嗯, 蛮好的。近几日可是在这里饿瘦了?”
两个人都落魄如此, 她们二人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萧景千满眼止不住的笑意:“许是思妻君成疾, 日渐消瘦吧。”
好一个思君成疾。花颜心中窃笑。
不知怎的, 近日她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想我便好, 其实我也很想姐姐。我等着姐姐嫁入我门呢。”
花颜莞尔,她有些眷恋地伸出手,拨开萧景千额前的碎发, 轻轻捏着萧景千的下颌,继而深深地吻了下去, 摸索着她盈盈一握处。
萧景千顺应地闭上眼睛, 心底仿佛有一种酥麻感油然而生,她开始逐渐享受这种感觉, 将整个身躯都递了过去:
“唔。”
但是温存只是停留了一瞬,双唇一触即离。
嗯……若是被东瀛人的眼线发现就不好了, 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花颜一鼓作气背起了萧景千, 出乎意料的是, 萧景千即使是穿上了盔甲, 但是花颜感觉萧景千依旧是不怎么重。
“沉不沉呐?”萧景千关切地问道。
“不沉, 背得动,”花颜温润一笑,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你知道我刚刚想起了什么吗?”
萧景千顺势问道:“想起什么?”
花颜不经意牵扯嘴角:“我啊, 我想起来我在私塾读书,莲先生教我背书,你坐在窗外的那棵怀抱大的槐树上,我还没下来,你倒是就先跌下去了。”
怎么想起这破事了。萧景千皱眉。
丢死人了。
“嗯,当时我等不及了。”萧景千声音逐渐变弱。
“那时候就等不及了呀,”花颜餍足地点点头,“那你方才能想得到我会舍身救你吗?”
萧景千没有说话。
她自然是没有想到的。
……
四周空气渐渐沉闷,日头也被浓云掩盖。山林间的露气沾上萧景千的衣襟,萧景千紧紧闭上眼,拽着花颜的手不放,她好像是害怕要失去什么东西似的。
花颜感觉的到,萧景千的身上温度在一点点流失。
花颜下意识地看向揽着萧景千的手,意外地瞥到萧景千的掌心布满了新陈不一的伤疤和血迹,旋即缄默起来。
萧景千忽然意识到花颜可能是看见自己手上的伤疤,连忙把手往回缩了缩。
花颜心底一阵泛酸。
她平常在军营里,是不是有伤痛了也不肯向别人说?以前哪怕是有一点小伤小痛,她可都委屈的要命。如今怎么只会下意识地躲开了呢?
这么多年,自己没有去军营寻她,是不是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听见萧景千在自己的耳边喘着粗气。
花颜清楚的很,萧景千在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她不说但是花颜都明白的。萧景千现在身上没什么完好的地方。
花颜沉默许久,忽然对着萧景千说道:“你这么多年没有见我,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问我吗?”
“我想的确想问你一个问题。”
萧景千勉强睁开双眼,立刻收敛神态,恢复成冷峻模样,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淡淡地问道:“我不是让你离开直沽县吗?”
呆瓜。
我是这么容易轻易的抛下你就走的人吗?
花颜牵强地露出笑容,她抚慰着的拍了拍萧景千的肩膀,有些担忧地看向萧景千:“那是我想你的紧了……现在你身上还痛吗?”
萧景千垂下头,蔫嗒嗒地回应道:“嗯,痛。”
在花颜面前,一向爱憎分明、雷厉风行的萧景千终于可以卸下防备,也只有在花颜面前,她可以不用再披上将军的马甲,只是成为花颜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人。
在她大捷之前,她绝对不能喊出一个“痛”字,哪怕断躯折肢,只要有一口气,她就必须挡在千军面前,拿起无常剑浴血奋战。毕竟她是整个大雁城的守护神,一生北战南征,她只能赢,不能输。
“我好累,我想休息了。”萧景千缓缓说道。
“靠着我的肩,先小憩一会吧。”花颜温柔回应道。
但是往往一个人并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强大。
萧景千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半晌,两三滴的微凉雨滴落在地上的水洼中,发出清脆的泠泠声音,给沉闷的气氛稍许带来一丝生机。萧景千也感应到面颊上的冰凉,也渐渐回过了神,她的声音略带哭腔:
“阿颜,我有点想我漠北了。我想念漠北天上的月亮了,怎么办?”
“等此战大捷,我陪你去看。好不好?”
“真的吗?”萧景千的眸瞳倏然亮起。
“我何曾骗过你?”
萧景千内心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是啊,花颜但凡是承诺的事情,就从来就没有轻易食言过。
最后萧景千默默闭上双眼。
二人忽然来到一处山谷处,见到萧景千的面色惨白,她臂膀上血洇红了整片衣衫,着实是失血严重,怎么唤都唤不醒,花颜决定把她放到一块岩石的背后,自己准备以身涉险找些可以止血的草药。
这里距离直沽镇还有一段距离,这样回去,萧景千肯定是挺不住。不行,一定得想想办法。
“一定在这里要乖,我马上就回来,不要为我担心喏。”花颜对着萧景千嘱托道。
萧景千紧紧阖眸,没有回应。
真乖啊。
花颜莞尔,她一路小跑来到洞口,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景象,发现没有人之后,她踏着轻飘飘的步子跑了出去。
万般不幸的是,其实在山林隐秘的角落,早已经有人对她们虎视眈眈了。
……
两个时辰后。
良久,萧景千像是听到了什么嘈杂的声音,她晃了晃头,从阵痛中缓过神,萧景千环顾四周,看着根本不熟悉的环境,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她的大脑中空空如也。
这里是哪里,花颜去了何处?
不行,一定要找她。
萧景千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二话没说,直接将无常剑出鞘,无常剑剑身泛着凛冽的寒光,剑气十分逼人。萧景千忍住浑身上下如同剔骨的疼痛,她扶着墙徐徐往外挪着步子。
可是还没等萧景千出去走上几步,她便看见花颜瘫坐在地。花颜的手中满都是血,萧景千看不清她的手里到底拿着什么,花颜的周围都是提着武士刀的东瀛武士,也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萧景千恨得咬牙切齿,她挥起无常剑,脚下如同踏风,万象都跟随着她的剑法而连动。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些武士,全然不管自己还是身负重伤,似乎也没比花颜的情况好到哪去。
但是她清楚,谁若是胆敢欺辱花颜,就是天神来了都挡不住。
“呵,小鬼还真是自不量力呢。从小便是如此。”
随着一声低沉沙哑的男音,一只苍白的手在人群中挥动,其中一根手指上还戴着金驱,真是让人啼笑皆非。武士像是接受指令一样,将所有武士刀都转向了萧景千,队伍中甚至都有天冥队伍的人。
就在鞭子再次抽向花颜的时候,萧景千的眼瞳蓦然睁大。
“景千!不要过来!”
花颜眼看着萧景千要前来赴死,声嘶力竭地说道。
萧景千不知道的是,这些人根本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士兵,而是经过精心择选的死侍,实力完全超乎萧景千的想象。
此时的萧景千的眼瞳早已腥红,又怎么可能把化验单额话听进去?她手中的无常剑像是携带一股强劲的罡风在人群中横扫,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殷红的液体无端飞溅:
“花颜,这些事情你不要管!我势必把这群人亲自手刃,为你报仇雪恨!”
花颜则在萧景千的身后紧张地注视着萧景千的一举一动。
萧景千不知道自己否能够打败这群人,但是她知道,若是萧景千不阻止,花颜就会死在她的面前。
萧景千宁愿战死,也绝对不选择逃避。
花颜心头猛然跳跃,她的身影在这片混乱中显得极为孤独。无奈她刚刚也是被这些贼人抽了鞭子,手掌和双腿沾满了血,站也根本站不得。
那些中剑的武士像是不知痛一样的向萧景千反扑过来,有的断了躯干还在流血却依旧移动迅速,甚至有的已经挥起刀朝着萧景千的背脊劈来,此时的萧景千已经开始体力不支,明显移动速度放缓。
怎么回事,他们难道是感觉不到痛吗?!萧景千不解。
“景千!快躲开呀!”
花颜惊叫一声,但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只见萧景千在这些人中间穿梭着,和这些死侍乱战在一起,萧景千回头去看,却躲闪不利,生生挨上了一刀。一道悚目的深壑出现在众人面前。
锐利的疼痛从萧景千的背脊传来。
萧景千痛得咬破嘴唇,只见她脚下极力斗转,换来一个萧景千的周转,土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她终于转过身,无常剑一出,直取对方的首级。
花颜看得到,萧景千的眼神里满溢腾腾杀气和恨意。
一连串拊掌叫好的声音传到萧景千的耳畔。
依旧是方才那个男声,这次的男声平添了戏谑的声音。
“哎呦呦,好久都没有看到如此精彩的打戏了。好像有点不服输呢。所有人,都给我使出全力打,好好和这自不量力的小鬼打上几个回合了。”
那只枯槁的手在空中绕了许久,最后青筋猛地暴起,所有的武士再次对萧景千发起猛攻。
这回萧景千听清了,说话的人操着一口纯正的中原口音。
她抬头看去,也看到在东瀛武士簇拥着的中心,一位貌若女子的男子也在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景千,他用戴着金驱的手指指向萧景千,眯起了眼睛:
“好久不见啊,小鬼头。猜猜我是谁?”
最终萧景千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被天冥的人擒住,万千长刀将萧景千围拥,她甩掉脸上的血渍,满眼都燃烧着仇恨。
“我从未见过你,又怎么会认得你。”萧景千盯着面前的花白鬓发的怪异男人。
萧景千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很是奇怪的是,面前的人明明看起来才甫及弱冠,和萧景千的年龄不相上下,怎么发丝尽白,好像耄耋老人一般,而且手指还戴着金驱,那不是只有宫中娘娘才戴金驱的么?
“那就是忘记了呢,来,”男子盯了一眼花颜,笑嘻嘻地说道,“来,我们的佑安小郡主,介绍介绍皇叔吧,好生有趣,看来有的人并不知道本王的名字呢。”
花颜万般不情愿的看向萧景千,她朝着萧景千低声说道:“是二王爷,彰无咎。”
萧景千蓦地抬起头,还意外地看见了彰无咎身后的张禾。
“久违了,萧千金。”张禾抿了抿唇,也看向了萧景千。
张禾为什么也在这里?
“叛国贼!想出让东瀛人来完成一统大雁城的大业么!你想的倒是美!”萧景千怒斥道。
扶桑国的历任天|皇怎么可能如此好心,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和彰无咎有一定的交换条件,彰无咎为了他所谓的皇权可真是不择手段。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东瀛武士和中间坐在轮椅上的彰无咎。
怎么回事,莫非这彰无咎是和东瀛人串通好的,来对抗萧家军的不成?他是怎么想出这么危险的决定的?
彰无咎翘着腿,他逼迫着萧景千跪拜,但是萧景千却是宁可让人折断腿都不肯跪下丝毫,彰无咎笑盈盈地说道:“还蛮有鼓气的嘛,你骂吧,你以为骂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吗?”
就在此时,有一个飞镖擦着彰无咎的脸而过,让彰无咎的脸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桀桀桀,行啊,都一起造反了啊。”
彰无咎用手抹掉自己脸上的血迹,忽然冷笑起来,笑声阴恻恻的,令人不寒而栗。他不屑地看向远方,他的手指有节律地敲打着把手。
彰无咎缓缓说道:
“原来又有不听话的锦鲤想要跳出水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