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边樊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有问题,“我只是想知道……”

  他自觉自己做的没错,而且手段也很温和,只是侧面试探而已,都没有逼问或者诱导。

  而且现在他也如实相告了,都没有隐瞒。

  “我只是想听一些话。”边樊皱了皱眉,“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

  他这副样子惹得怀源更加生气:“如果你想听这个大可直接来问我,而不是找个第三方迂回来问!我不在你面前说,难不成会在别人面前说?当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想说什么对你很重要吗?毕竟我们只是‘普通同事’!”

  怀源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是过于温暖的大礼堂还是别的原因,语速极快,声音又压得很低,保证不打扰周围的学生,但边樊一句没落,全听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生气。

  明明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近。

  “可是……”边樊这时才从对方一连串的话语中感受到怒意,心里稍微纠结了那么一会,“对不起。”

  这句道歉是为他惹怒怀源这件事,而不是让人试探。

  在他的是非观内,自己并没有做错——前世被养在“怀源”那个变态手下,能培养出什么和谐向上的价值观?他所接受的教育都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哪怕这个“手段”粗暴一点也没关系。

  成年后这种价值观更加难以更改,来到这里后亦然,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根本没有改变的想法。

  于他而言,自己的手段足够温和。

  但不得不说,这次的道歉倒是真心实意了许多。

  怀源还在气头上,根本没察觉这句抱歉里的真心,要不是离开的动作太过突兀,说不定就直接走了。

  他一直相信边樊,甚至觉得对方在他面前发病后还请求帮助也同样是一种信任他的行为——哪怕这信任不是很多,但肯定有一点,不是吗?

  现在倒好,他终于知道边樊根本不是信任他,而是觉得无所谓,甚至还要用第三方人选从他嘴里“套话”——亏他之前还真情实意地为对方师兄在背后偷偷说他坏话而感到难过!

  现在看来,他之前付出的“信任”都喂了狗!

  “付出”却没有得到“回报”是一件让人很难接受的事,感情上的事更是如此,在收养其他三个孩子之后,自己表达出的善意都被孩子们接受了,并且回报了同等的善意与温柔,让他在这个世界获得了家人。

  本以为自己可以多一个朋友,结果却闹成这样!

  怀源心里很不好受,胃部泛起一阵阵恶心感,加上昨天的的那一丝丝不愉快,整个人更难受了。

  “……抱歉,没有人教过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边樊的声音同样很低。

  但怀源听到了。

  他愣了愣,抿着唇。

  “我向你道歉,这样的试探的确是我不对,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边樊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诚恳,“对不起。”

  “我不原谅你,在你改好之前。”良久,怀源缓缓开口:“这个行为让我感受到了严重的冒犯,我甚至明天就想辞职——之前被你推到后撞到的淤青还没消完,你却在想着试探我了?”

  他说完,犹不解气,低声骂了一句:“我后背还疼着呢,小白眼狼。”

  边·小白眼狼·樊回忆了一下之前给怀源上药时看到的那一大片青色,心里愧疚之意更甚,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我尽量改。”

  “是必须改。”怀源敲了敲他脑壳。

  这次他可没留情,敲的时候都能听见声音,边樊摸摸被打的地方,低着头没说话。

  怀源面色缓了缓,长长舒了一口气,冷哼一声:“既然你想知道我之前想说什么话,我倒也不介意说给你听——我想养你。”

  说完这话,怀源发觉这四个字也不是很难说出口。

  或许是因为他还在情绪上头的状态,因此那些羞耻早就被他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我想治好你的病,所以去问你师兄关于你的情况;我还想培养你,看看你以后能走多远……但是我现在放弃了,蠢孩子!”

  “你,你要养我。”边樊却听到了这句,急促地拽住怀源的袖子。

  “没机会了,蠢孩子!”怀源握住边樊的手,想把他拽开。

  用力一拽,拽不动。

  怀源:?!

  “我,我错了。”边樊不肯放手,他听到这几个字后似乎都魔怔了,语无伦次道,“你别……不要我。”

  能有家人,被收养,是他前后两世的执念。

  不然他也不至于记恨了“怀源”这么久——对方一手毁掉了他对家人的所有憧憬。

  “咳咳,就,你们吵架,能不能等讲座结束?”后排某个同学听着越来越限制级的话题,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抱歉。”怀源回头低声道,脸红了红。

  他已经尽量小声,就是因为不想打扰到别人,但刚刚情绪上头,可能声音还是大了点。

  “带我出去。”怀源拽了拽边樊。

  他们坐在过道处,很容易退场,这里修的过道也足以让轮椅通过。

  边樊点点头,有些痴。

  等到了会堂外面,怀源指挥着让边樊找个僻静点的角落。

  边樊则是一个指挥一个动作,一点怨言也没有。

  没过一会,他们来到了某处小树林。

  这里看上去人很少的样子。

  怀源也就放心大胆地放开了声音,严厉道:“松手。”

  “不。”边樊犟的很,拽着怀源的袖子没放,半蹲下来,“你不能不要我。”

  “我没要过你。”怀源生气地想拽回自己的袖子,但对方力气太大,他又拽不回来,只能瞪着那一块被揉皱的布料生闷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好不好。”边樊语气很软。

  怀源谨慎地开始审视这个青年。

  他似乎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边樊。

  对方总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从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姿态。

  怀源心里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