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樊的生疏突如其来。

  自那之后,足足有十几天,怀源都没见过他,两人之前好不容易维持的一点普通同事的情分也快消失殆尽了。

  不,怀源怀疑这些“情分”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方可能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没有边樊的电话,办公室的座机打不通;对方不来,怀源才发现自己连他的办公室位置都不知道。

  边樊坚决地抹去了自己的所有痕迹,让怀源找不着他。

  人不在,工作量也不少,每天都会有新的一批数据出现在办公桌上,足够耗费怀源的一整天时间,让他抽不出空来找人。

  就这么过了十几天。

  三月二十三到了。

  这天是星期五,还是工作日,本应下午六点才下班,但顾陆言中午就来接怀源了,说是带他去吃饭,去的方向却是市中心。

  怀源坐在车上,见周围景色越来越熟悉,咦了一声:“我们是要回家吗?”

  “是的。”

  “回家吃饭?一来一回午休时间会不会不够?”

  顾陆言坐在他旁边,声音尽量平稳:“我帮您请了假。”

  “吃个饭而已,请什么假。”怀源失笑,发现今天的顾陆言有些奇怪,像是在隐藏着什么,也没任性地要求回去。

  顾陆言是最靠谱的,现在带他回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他猜想得没错。

  一进家门,便听到嘭的一声,随即礼花爆炸后的彩纸纷纷扬扬撒了他一身,紧接着就是三崽白落言兴奋的声音:“先生,生日快乐!”

  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个人祝福的声音,管家好脾气地鼓了几下掌,给他捧场。

  林初言捧着一束花走到怀源面前,半蹲下,把花放到他怀里,道:“生日快乐,先生,祝您百岁无忧。”

  而在后面推着轮椅的顾陆言也适时开口,并递来一个小盒子:“先生,生日快乐。”

  看着客厅内几人或是兴奋或是祝福的眼神,怀源笑了笑:“谢谢……我都忘了今天是生日。”

  他虽是笑着的,但心情不算愉快。

  这点不愉快被他很好地掩饰起来,以至于在场的四个人都没发现这点异常。

  帮他庆生的只有三个崽,再加上一个照顾他许久的老管家,人不多,不过在场的都是陪伴他很久的家人。

  除了白落言进门的礼花,整个别墅内部的装饰也焕然一新,各种气球和彩带作为装饰高高地挂起来,最中心还有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横幅挂在天花板上。

  怀源见放在墙角的巨大花瓶都被挂上了蝴蝶结,忍不住笑了:“怎么弄这么多装饰,好花哨。”

  “先生,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您居然这么说,都不夸夸我吗?”白落言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好,夸你,落落最厉害。”怀源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内心总算升起一丝丝喜悦。

  算了,既然他们喜欢,那就过个生日。

  怀源想着,任由顾陆言将自己推到了餐桌前。

  与生日密不可分的,当然就是蛋糕了。餐桌上摆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红丝绒蛋糕,双层,上面的各种水果和装饰物琳琅满目。

  “先生许愿吹蜡烛!”白落言边说边将已经准备好的数字蜡烛摆上,又取出打火机点了火。

  橙黄色的火苗慢慢冒出来,火光中倒映出怀源的影子,他看了半晌,嘴唇翕动,最后还是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过了一会,怀源睁开眼睛,火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瞳里闪了闪,接着吹灭蜡烛。

  白落言欢呼一声,取走蜡烛开始切蛋糕,将第一块盛给怀源:“先生,祝您身体健康。”

  “多谢。”怀源接过递来的蛋糕盘子和精致的银质叉子,没吃,而是将把玩着叉子,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想起来给我过生日?”

  “这不是很正常么。”

  “我的意思是,呃。”怀源低头摆弄着叉子,仿佛上面的花纹多吸引他似的,“前两年都没……”

  “前两年都没过?!”白落言疑惑地重复一遍,随即像是被惹怒一般,大声道,“你们怎么回事!”

  后面一句是他朝着林初言和顾陆言两个人说的。

  林初言好像也极其不可思议,扭头问顾陆言:“你怎么回事,我这两年经常在外面跟剧组跑。”

  顾陆言:“我……”

  他解释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怀源便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问问。”顿了顿,将手里拨弄的叉子放回盘子里,笑道,“二十六岁了还过生日,感觉怪奇妙的。”

  他既然这么说,白落言自然不会再追着不放,愤懑不平地瞪了这两个讨厌的哥哥几眼,今天是先生的生日,暂且不多计较。

  剩下的蛋糕太多,不可能全部吃完,每人分了一块,还一起唱了生日快乐歌。

  渐渐的,怀源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心里那点不愉快完全压下去。

  理所当然,下午也就没去研究所了。

  第二天是周末,是休息日,也不用去研究所,不过怀源依旧起得很早。

  原因是白落言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讲座。

  “先生,我都听说了,您陪顾陆言去过公司,也陪林初言去过剧组,陪我去个学校怎么啦。”白落言振振有词。

  怀源哑然失笑,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没拒绝,应下了参加讲座的邀请。

  和白落言出门要麻烦许多。

  出门的车子肯定不是自己常坐的那一辆,而是对方出门的专车,这车经过了改装,安全性极高。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一辆车跟着他们,防止半路出现意外,就连演讲的大会堂也早早有人去准备警戒。

  市中心离S大不远,在堵车的情况下,也只花费了二十分钟。

  他们来早了半小时,但会堂里依旧坐满了人,白落言站在后台看着座无虚席的前排,不满意地撇撇嘴:“早知道我让他们占座了。”

  “没关系,坐在后排也挺好的。”怀源安慰他。

  白落言还是不怎么高兴:“那先生,下次讲座您还得陪我来一趟,一定要坐在前排。”

  怀源笑着同意了。

  随后就有人带着他去二楼地势较高的地方,能不被前面的人挡住,也能看到整个会堂的全貌。

  找好位置后,带领他来的保镖就暂时离开了。

  怀源左右看了看,周围都是陌生人,熟悉的一个也没有,心里有点别扭,但自己行动不便又不可能到后排去。

  正纠结着,就有人在他身边坐下,声音很熟悉:“怀先生,好久不见啊。”

  怀源偏过头一看。

  熟悉的风衣与西装衬衫,这次打了领带。

  果然是边樊。

  “好久不见,边所长。”怀源同样打了个招呼。相比边樊的阴阳怪气,他就和平了许多。

  边樊直视着下面的讲台——现在已经开始了,白落言正慢慢走到台上——眼睛一眨不眨:“怀总大忙人,昨天早退,今天还来参加讲座,我要是没记错,他应该是您的养子?”

  怀源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还好,昨天是因为……家里有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研究所还重要?”边樊依旧没有看他。

  “是我生日。”

  坐在旁边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良久才含糊不清地发出一声哦:“需要我祝你一句生日快乐吗?”

  “你愿意,请便。”怀源冷静回答。

  边樊笑了一声,倒是没真说出那句生日快乐来,干脆换了个话题,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没看出你有多开心啊,怎么,办得不合心意?”

  “没有,还行。”怀源短促地否认道,接着瞥了边樊一眼,“你最近怎么回事?”都没来找过我。

  当然,最后一句他没说出口,搞得两人多熟似的。

  “还好。”边樊冷静回答,“只是有点生气。”

  “生气什么?”怀源问道,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皱着眉头,语气怀疑,“不会是因为我多和你师兄说了几句话,你就吃醋了……嗷,疼!”

  他话音刚落,就被边樊敲了脑袋。

  “我没用力。”边樊收回手,不紧不慢道。

  怀源揉揉脑袋,心道这可是个绝妙的机会,他正好可以问问边樊这几天怎么回事,要是不抓紧问,周一上班对方又不见踪影。

  他还想帮帮边樊的。

  “唔,能问个问题吗,你最近怎么总是不在?”怀源试探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良久,边樊惜字如金到。

  他终于扭过头看向怀源,这也是他坐下来之后第一次和怀源对视。

  “我只是想……”

  想远离你。

  我怕被你吸引。

  边樊眸中的情绪很复杂,怀源怔怔地看着对方。

  他才发现,主角似乎拥有一双深黑色的眼眸。

  里面似乎蕴藏着一些了不得的东西,纯然的眸子底部似乎藏着一片海啸——

  怀源看得入迷,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

  被边樊抓个正着。

  “……我只是想知道。”边樊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知道你那天未曾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怀源:???

  他有些不明白:“我想对你说的话?”

  边樊点点头。

  怀源若有所思地开始思考十几天前他未曾说出来的话……也就是那句我养你?

  他一瞬间卡壳了:“所以你……?”

  “所以我让师兄去问了你。”边樊继续说道,似乎还有些苦恼,“但是你没……”

  “什么玩意?!”怀源有些不可思议,压着声音,“你的意思是,你师兄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你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