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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春夏之交，雨生百谷，寄宿生起床也不像严冬时期艰难。
生物钟的形成周期一般需要二十一天，孟康适应了一个月，现在每天清晨可以帮张凭一起去唤醒还在待机的室友，再一齐下楼参加晨跑。
老杨间或来查个寝，探探卫生情况，再问几句学生晚上开夜灯学习的频率，并不鼓励牺牲太多睡眠时间。
而这次来得突然，陈序把窗户彻底打开通风，处理宿舍残留的烟味，手机却大喇喇放床上忘了收，老杨瞥见了也没动气，警告两句拿走了。
陈序气得跳脚，口不择言地无差别发动攻击：“哎你们人站在边上为什么不帮我收一下啊！五双眼睛都近视啊？”
何鹭离得最近，拍着胸脯说自己真没看到，碰上这种突然袭击当然是只顾着收拾自己的物什，张凭安慰他，让他跟老杨说说好话，把手机讨回来，寄宿生总要联系家人嘛，电话亭排不上号。
陈序把铁桶踢得哐啷作响，“劳资也不记得屏幕熄了没有啊，这么多’学习资料’还特么在文件夹放着呢！艹”
大伙都不是什么懵懂少年，自然懂他口里的‘学习资料’的意思，想发笑又忌惮他脸色阴沉。
“这有什么？大家伙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还不看两个片啊？”张凭揽上他的肩，“你把心放肚子里，老杨不会看的，他哪有这么无聊，这么多手机，他看得过来么”
孟康想趁机给他吃颗定心丸，斟酌着劝慰一句：“你的手机屏是摁熄的，我看到了”
“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给我收一下！？”
“.......我也是看老杨拿到手上才留意啊”
孟康第一次真正体验集体生活，一些无意识地示好和融入的行为常有发生，这次弄巧成拙让他粗浅地摸到了宿舍群居的门道：明哲保身，多说多错。
所幸这种郁闷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上次期中考拉低分值的物理经过他多日突击，这回随堂测验成绩不错，他难得完全啃下了最后的大题，兴奋地复盘着因他粗枝大叶丢分的点。
“你头能不能不要乱动啊！我这水还怎么喝啊！”
这会儿正晚自习，突如其来的动静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孟康也停笔往声源处看，是后桌叫彭思的女生。
她把桌子拼命往墙根挪，想尽量跟边上的人保持距离。
赵伟华也默不作声地把桌子往外移动了两寸，彭思仍不满意，烦躁地扒拉着头发起身去后面换水。
老杨听到动静进来了，看到这个情况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育人无数，却毕竟是个男人，不太擅长应付女生的情绪。他把刘思叫进办公室，女孩子负气偏着头不肯多言。
他在心里叹口气，尽量放柔了语气，“怎么了？跟老师说说，说出来才好解决问题”
刘思把手背到身后，斩钉截铁地说：“老师，我想换座！”
老杨惊出一身冷汗，短时间最坏的结果在他脑子里飞驰而过，“怎么了？赵伟华欺负你了？”
“不是，是他——”刘思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不想提及：“他太不爱卫生，我受不了”
老杨这才暗自松口气，他端起保温杯嘬了一口，放下杯子后便恢复了铁面无私：“这排班表两月轮那么一次，每个星期都有人为了一点点小摩擦来找我换，我看你们是在家里养尊处优惯出一身名堂”
不待彭思反驳，门外有任课老师来找，老杨只能让她先教室。
她之前的同桌张悦跑过来问结果，彭思朝着赵伟华的方向斜了眼，白眼不加掩饰：“老杨没肯，我真是受够了，他身上都有怄味你知道吗？头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那件衣服上我都看到好多头皮屑！我刚刚正想喝水，看到他用手搔了下头发，有头皮屑飘下来，恶心死了！”
她气闷地把上半身往围栏上靠，声音愈发控制不住，也不怕人听，“我还怎么喝啊？喝一嘴头油！”
孟康闻言下意识看了看赵伟华，他好像始终无动于衷，只把椅子往里拖了拖，方便彭思一会儿从后面经过。
彭思吐槽够了，心里也畅快了不少，只吸着肚子捏着衣裳避让，不肯碰到赵伟华的椅背。
赵伟华是孟康斜对面寝室的，平时交集很少，几乎没有过什么交流。他身上的气味其实主要是衣服没有晒干发出的怄味，有时候他也能闻到一点点，没太在意。
他突然想起自己早上也穿了件没有彻底晾干的外套，偷偷顺着领口和袖子闻了闻，确保没有味道才把心放下。
又有些怀疑会不会只是自己闻不到？
第二天一早，孟康错过了早饭时间，匆匆带了盒牛奶往教室赶，上楼梯碰到了方旻昱。
他这几天好像感冒了，偶尔能听到隐忍的咳嗽声。
孟康忍不住问了句，“吃药了吗？”
方旻昱白色鞋面上好似被人踩脏了一小块，看到他只是笑了笑：“快好了”
然后一路无话，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走回教室。
中午在食堂居然又碰上了，方旻昱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尹媛依要高考了，估计也没时间再跟他拍拖。孟康不禁想着，这人不会是害了相思病吧？
扫了眼他的菜色，全是些素食，看起来毫无食欲，
“怎么吃这么清淡？”
话一出口又觉多余，感冒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吃得清淡。
孟康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一顿饭吃得有些忧心忡忡，
“你是发烧了吗？还是去趟医务室看看吧”
方旻昱摇头说不用，不严重，老老实实捡着盘子里的青菜吃。
孟康就词穷了，他其实有点想伸手去探一下额头，生生忍住了，只得盯着盘子里油润的鸡腿出神
“你…你要吃鸡腿吗？”
方旻昱还是摇头，显然食欲缺缺。
“那你要去我宿舍床上休息一下么”
说完他就开始后悔
低头夹起鸡腿去咬，试图转移那似有若无的尴尬，可惜食堂炖的腿肉滑不溜秋，筷子和牙齿都卡不住，哐当掉入饭盆。
方旻昱已经搁下了筷子，许是感冒的缘故，他的眼里仿佛还盛着水光，漾了点湿意，显得十分可怜巴巴：
“好啊，我是有点想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