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路穿过雨林,告别提纳里后在须弥城外晃了一圈。向盯着我的人们传达到我在这里的信息后,我立刻前往奥摩斯港。

  到的很巧,这里正上演一出好戏。

  风纪官们押走非法持有神明罐装知识的镀金旅团首领,在他们到来之前用武力阻止失控首领的青年拍了拍身上灰尘,若无其事走进人群。

  如果我的眼神没出问题,罐装知识刚才被他拿走了,也就是说,忙了半天的风纪官们依然没回收赃物。

  青年从我身旁经过,他看了我一眼,又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

  我在原地等了片刻,看到荧和派蒙追上去,顺着正被疏散的人群一同离开。

  原来如此,刚才那个人就是教令院派出来关注荧的,不过看他表现,贤者们显然无法控制他。

  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截止目前,事情大体按教令院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罐装知识是个引子,它的作用发挥完成,落到谁手里不在我考虑范围,这是教令院应该头疼的事。

  一个人在路旁思考片刻,我决定先去见多莉。

  路上有人撞了我一下,手中汤汁撒到身上,他忙蹲下帮我擦拭。

  我俯身,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终末番有何贵干?”

  他抬头看我,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询问。

  “家主大人希望你还记得我们的存在。”

  居然对我先前甩开他们的行径只字未提。

  “抱歉,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不用道歉,大人说他知道你的想法,请你明白我们不会妨碍你。后续我们会在奥摩斯港和须弥城待命,接头指令和先前一样。”

  “多谢。”忍者点头,站起走入人流。

  踱步于主街道之侧,我走的很慢,目光从擦肩而过的人群脸上掠过,判断着他们的来历和可能的目的。

  关于终末番的那番话我并不奇怪,无论神里绫人还是夜兰,他们都有那种能看透人心的力量。

  而我?我不善于隐藏,做出抛下他们自己离开的事我就明白被看穿是迟早的事。

  我也知道他们会妥协。

  大人们往往自认一切尽在掌握,而当我们稍微有点儿默契,只要我还有用,他们就能想到我的叛逆另有原因,近乎宽容的原谅。

  但他们需要思考时间,所以我才会一路躲藏。

  至于为什么轻易放弃跟着我,归根结底,散兵的事优先级没那么高。

  嘴上将事情说的那样严重,但神里绫人其实并不在意散兵的问题,当然,八重神子也不在意。

  毕竟连神明本身都因某种亏欠心理而不闻不问。

  他们只觉得麻烦。

  我不过是碰巧送上门,姑且有可能解决这个麻烦的人。

  他们对我的态度是,先试试能不能用,可以用了就告知部分信息让我解决。

  而恰好,因为事关过往所以我不能拒绝。我无比清楚自己的定位,不过是个有用的工具罢了。

  神里绫人对我的关注,最多就是在忙完一天公务后饮上一杯热茶,随意翻翻送回的情报那样。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确认我还在履行承诺过的事就可以了。

  这也是终末番明明早都查到我在须弥,却等到现在才上门的原因。

  将这件事当做插曲,我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多莉。

  她见到我很高兴,先是夸赞我重视伙伴,又说我有商业头脑。

  “不会是你淘来的宝贝,卖出去赚的都能赶上这批罐装知识的价格了。为表感激,我们五五分成,怎么样?”

  我摇头,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四六?不成不成,虽说没有商品就赚不了那么多,可这其中散出消息还有转手风险,我压力很大啊。”

  “你误会了,我只要四成。”

  如今罐装知识发挥了它的作用,卖出的钱财我并不在意。

  “这、这不太好吧。”多莉口头拒绝,手上紧紧攥着钱袋子,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个冤大头。

  “当然,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这是应该的。让利也是为了更好展现我们继续合作下去的诚意。不过……”

  “不过?”

  我装模作样停顿几秒,等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才说:“罐装知识是禁物,卖出的那枚更不同寻常,很快教令院的人就会查到我们,虽然处理好首尾,但有人盯着部分生意不好做。”

  “你是说?”

  “先他们一步散布消息,说神明罐装知识在一个叫帕诺斯的人手中。”

  多莉愣了一瞬,有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抿了口水润桑,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把大门关上:“那东西不是让风纪官带走了吗?”

  “我刚才在现场,有人偷走了。”

  “可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会不会太冒险了?而且他们查到你,作为商业伙伴的我也不能幸免于难,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后半句才是重点,她不关心我想做什么,只在乎我要做的是不是会影响到她的生意。

  “那个时间点教令院和风纪官无暇顾及除须弥城以外的地方。”

  “不行,我不能冒险。”

  “整件事中你没有损失。”贩卖神明罐装知识的风险本就在她的价值估量范围之内,她依然这样做了,因为收益巨大而她有办法摆脱追查。

  我提出的问题对多莉从来不是问题,只不过为了给她一个帮我做这件事的理由。

  青年带走罐装知识出乎我的意料,他不受贤者控制也是我事先没考虑到的。

  所以揽下这件事属于突发奇想,速度必须赶在风纪官反应过来之前。

  而在奥摩斯港,没有比一个经营多年的大商人更好的选择。

  察觉到我的意思,多莉掩饰般笑笑,随即道:“我是怕可能会受到额外的监视。”

  “再加半成。”我指卖掉的罐装知识所得。

  “不是这个问题……”

  “再加半成。”

  “我的意思是伙伴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你放心,传个话的事,很快就能办好。”

  有金钱驱使,多莉的办事效率很高。

  在她派人做件事同时,我也准备离开雨林去沙漠。

  回去路上,我又碰到了那个青年。

  身旁是倒在地上的货物和相撞的车辆,三十人团的佣兵抱着手臂听商人争吵,随从没有主家允许束手束脚站在一旁。

  而青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凳子,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书。

  似乎很好学的样子。

  人们爱看热闹,围观的将路堵了起来,有人在解释事件起因经过。

  刚刚有驮兽失控,这里发生了一起冲撞事件。两个商人各执一词,一个说对面惊吓驮兽才会发疯,一个说那驮兽本来就有问题要让它的主人负责。

  为了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佣兵将所有在场者扣下盘问。

  原来是意外吗?我看向树荫下的青年,他安静看书,仿佛周遭一切都毫不相干。

  学者的书卷气、隔绝嘈杂的耳塞,还有不近人情的外表,都让他在人群中显得过于特殊。

  除了来自教令院外,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谁。

  联系到青年在奥摩斯港的表现,我多想了点儿东西,忘记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方向。

  所以当青年抬头准确的和我对视时,我并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过于知性的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像是确定我不存在威胁,又收了回去。

  也就是这个眼神让我知道,青年在教令院绝不籍籍无名,他大概处在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

  而在这种位置却亲自出来做计划的执行人,恐怕贤者也意识到他难以控制干脆支开他。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

  就算没有交流相处我也大致察觉到,他和我此前见过的大部分人不同,这种人往往理性,目的分明,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不会为外物所扰。

  他甚至不在乎其他人如何看他,并非常人特立独行时对内心宽慰的那种,而是他在思维上就这样思考。

  我忽然觉得有趣,但这种有趣不足以让我踏出人群在沿途停顿。

  回到沙漠后,蒙森和阿塔夫一起找我,说了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们说话时我在检查背包物资。

  有一封信我拿出来停顿了下,又塞回了背包。

  阿塔夫觉得沙漠最近过于平静,有些不同寻常。

  “我知道了。”收起背包,我对阿塔夫说:“活力之家那边的人可以撤走了。”

  阿塔夫一头雾水:“啊?可里面还没处理。”

  蒙森张了张嘴准备说话,被前来传话的声音打断。

  警戒的哨卫说外面来了一对父女,问该如何处理。

  “我马上出去。”拿上背包,我边向营地外走边对阿塔夫说:“建筑师那边快完工了,我走后将营地分散,至少一个月,禁止任何人靠近活力之家。”

  “等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已经到了和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蒙森拉住还想问下去的阿塔夫,对我说放心,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我点头,快步出了营地和捷德父女汇合。

  他们是我第一次去雨林在沙漠遇到的,后来深入沙漠又碰到几次,我雇佣了他们,让他们在合适的时机找我。

  如今,他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