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在桌上放了两杯水,对我面前的青年点了点头才离开。

  当有限的空间被留出,青年也在斟酌着说明来意。

  我们现在在稻妻城的一间私人茶室里,因为拒绝了青年大餐一顿的做法,他说要尽快回稻妻城换个清净的地方交流。

  “这也是您想做的。”

  的确如此,但我原本的计划里绝对不包括一个从其他地方冒出来的陌生人。

  他叫托马,隶属社奉行,是奉命前来接我。

  稻妻神明之下有三大机构,其中之一就是社奉行。

  虽然先前社奉行一度因为某些事情败落,但眼狩令结束后,另外两奉行因与愚人众勾结被问责,社奉行地位又水涨船高起来。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突然派人找上门来,我完全不想知道是为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自称托马的青年说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现在也是按家主意思向我传达一些事情,希望我能听完慎重考虑。

  怎么听都像威胁。

  那时船刚停下,我甚至还没下来,就察觉到码头人群中逡巡着的审视目光。

  托马走到我面前说要为我接风洗尘时,尽管面上很友好,但我知道我们无亲无故只会是阴谋。

  我抗拒的态度让一旁的水手都拉住我小声问了两句,说实在不行和他们一起去协会吧,让协会干涉。

  我很感激他的关心,不过协会也不管冒险家的“私人恩怨”,尤其他背后的社奉行会影响到协会的运营状况。

  社奉行当代家主年纪不大,但能将这个半死不活的家族救过来我基本能想到他是多么危险的人。

  摆在面前的水我没动一下,面对新环境,将人想的卑劣一点儿情有可原。

  托马安静的坐在对面,起初我以为他在斟酌用词,后面才理解到他是在等我问话。

  但我没什么好问的。

  无论是送往璃月冒险家协会的求助信还是采购的商人,基本都能确定与社奉行有关。

  如果不是凯瑟琳用特殊手段确认信来源无误,我甚至怀疑阿贝多失踪的消息都是假的。

  那个去璃月采购物资的商人挂着稻妻分会的名头,他其实是社奉行派去的人吧。

  让他获取身份的手段很简单,就连稻妻分会物资不足这个名义都能人为制造。

  就算不是社奉行没那么大能量,我也有二十多种办法让协会配合我。

  社奉行想必更胜一筹。

  人本就是在各种利害关系之间辗转,我不排斥被算计,那也是我经常做的事情。

  对此催促我来稻妻的行为也并无不满,毕竟我迟早会来一趟。

  任馥郁的茶香满室,我清醒的坐在桌前,不言不语。

  我知道,社奉行不会无缘无故找到我,只要是在他们的计划里踏上稻妻土地,我就别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

  这才是我烦躁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都被各种各样的力量和理由驱使。

  因为殊途同归,因为能保证结果对我有利,我自以为战战兢兢的,按着我的剧本谨慎行事。

  无论其他人对我产生什么想法,其实内心从未动摇,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看起来,那些来自外部的力量推着我走,或但许我更深层的意志并未抗拒。

  比起暴露身影完成一件艰难的事情,将之搞砸并全身而退要容易的多。

  简而言之,时至今日我始终在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社奉行无法保证我会登上这趟船来稻妻,我上船也是在验证这个想法。

  截止目前,都是些无聊的试探。

  我很熟悉这种感觉,也清楚这里不是璃月,但我没有反抗的权力。

  无论发生什么,我只能接受,也必须接受。

  或许因为我沉默的时间太久,托马问了我一声有什么问题。

  我说还好:“您想告诉我什么吗?”

  这个问题来的不合时宜,也打断了托马继续关心我的话语。

  他笑了一声:“我以为,您会先问我如何知道的你。”

  的确,我对这个问题同样感兴趣。虽然在璃月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冒险名声,但我不会自大到认为连稻妻的冒险家都知道。

  更何况,冒险家之间流传的情报往往局限于这个群体,其他人不一定感兴趣。

  “我能从您这里等到答案吗?”

  “当然可以,答疑解惑是我的职责。您也知道,冒险家和其他群体聊天的话题有些不同。但消息并不封闭,所以听说璃月出现了某个人才也很正常。”

  我面无表情盯着托马,姑且将之当做调侃。

  托马咳了下继续说:“去岁末,家主在和协会交流合作问题的时候第一次听到您的名字。巧的是,旅行者也在。”

  那时荧正为清籁岛底下机关头疼,凯瑟琳就提议她可以找个机关方面有造诣的人帮忙。

  “您在璃月不是认识这种人吗?年末协会事情也少,他或许空闲。用锚点问一下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你在说帕诺斯吧,没想到稻妻也有他的消息。”

  “协会在情报间互通有无。对珍贵的冒险家资源,我们有一份专门的清单。

  嗯,您大概不清楚,早在机关方面才能展露出来的时候,帕诺斯就已经在这份名单上了。机关才能也只是让他在关注名单上更近一步。”

  “等一下。”派蒙适时发问:“我没记错的话那份名单要求很高,帕诺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居然也在关注者里面吗?”

  这下惊讶的人变成凯瑟琳了:“您不知道吗?他当时是完美通过所有考核才加入冒险家协会的。”

  “居然是这样。”派蒙说,“完全看不出来呢。不过也是,他还有神之眼,能做的事比一般冒险家要多。”

  荧说:“派蒙太迟钝了。”

  “哼,你不也没想到吗?凯瑟琳说的有道理,清籁岛机关挺麻烦的。怎么样,要不要去找找帕诺斯,他应该会帮忙的。”

  荧回忆了一下少年的日常生活:“还是算了。”

  “为什么啊?”

  “还是不要打扰帕诺斯比较好。”

  “哦哦,你是不是想起那件事了。”派蒙指的是夜兰对旅行者的提醒。

  这个时间点上,璃月暗地里围绕间谍名单的斗争已经落幕,最后的清扫也在有序进行。

  有些好奇,但这好奇不足以成为她介入夜兰与帕诺斯交锋的理由。如果不是出于必要,她短时间内不想找帕诺斯。

  想明白后,荧开口说:“解决完雷鸟清籁岛危险都能应付,机关可以慢慢解决,不用着急。”

  而且世上不止一个人对机关有研究,稻妻同样能人无数,她们没必要舍近求远。

  “好吧。”

  这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协会没做出决定,调查机关纯粹是旅行者个人的事,凯瑟琳仅仅在一旁提出意见。

  听到她们做出决定,也没什么可质疑的。几人转头准备说其他事情。

  这个时候,不远处一直听着谈话的神里绫人走了过来:“难得在这里碰到旅行者,最近很忙吗?”

  派蒙嘿嘿笑了一声,打招呼道:“是绫人啊,好久不见。”

  荧:“不忙。”

  绫人周围没看到护卫之类,荧清楚终末番的忍者就在附近。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都挺忙的。

  一个忙着稻妻的内政外交和一群老狐狸打交道,一个天南海北做委托除了找材料一个月来不了稻妻几次。

  在冒险家协会前碰到实属巧合。

  绫人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是在交任务吗?等会儿要不要去寒舍坐坐,绫华最近武艺有进步了,前些天还说想和你比试看看。”

  荧欣然:“任务交完了,比试的话,好。”

  他点点头,转头看向凯瑟琳。

  “神里先生,您来了。”

  “之前说当面讨论明年委托分派问题,社奉行会一直支持冒险家协会的工作,也希望协会能为稻妻做出更大贡献。”

  见两人的交流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派蒙建议要不先去神里屋敷等着:“反正他等会儿也要回来。”

  荧同意了。

  因为神里绫华在,她们先交流武艺,没在神里屋敷等太久神里绫人就回来了。

  他的速度很快,赶上比试的最后。

  “非常精彩。”神里绫人笑着拍手,提议道:“比了这么久也累了,一起去吃点儿茶点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请旅行者帮忙。”

  在该糊涂的时候糊涂,在该真诚的时候真诚。

  只需要一些似真非假的苦恼,他就能从旅行者的反应得到想要的情报。

  托马此刻坐在我的面前,说:“苦恼是真的,我们思前想后采用了这种无礼的举措请您来到稻妻。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们当然也想以更好的形象出现。

  社奉行真诚希望得到您的帮助。您是为朋友来稻妻的吧?作为回报……”

  “作为回报,我们会全力去找那两个人,并保证他们的安全。”

  循着一道温润的嗓音,我抬头,看见位瘦削的青年站在门口。

  “初次见面,帕诺斯先生。我是目前社奉行的主事人神里绫人。失礼之处,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