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与低语,人群从两侧流过。

  出色的和平平无奇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

  方式很多,人总是大致被划分为两类。无关偏见,只是这样记起来更加省力。

  我不在乎其他人将我划分到哪一边,也不在意于人群中所处的位置。

  不管在哪里,人群总是围绕某个人或某个集体运转。处于最中间的他们张扬夺目,左右着整个集体的动向。

  无论被决定的行动是否麻烦,也不会被公然反对,所有人都在按要求做事。

  大多数人是懒得思考的,我属于大多数。

  从外面看,千风神殿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凝聚于此地的风刃也没有平息下来的意思,依然阻碍着来人。

  我伸出手,很快收了回来。被划伤了,有些痛。

  凯亚没注意到这边,现场骑士还在向他汇报情况。

  手指弯曲握拳自然垂落,我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视线透过风落在里面。

  自然起风需要一定条件,我不认为千风神殿的地理环境符合,这里环境改变的原因很明显和元素有关。

  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我现在只能看到里面遗迹守卫的核心零零散散丢在地上。

  背包里存放的武器坏的差不多了,魔物的身体强度比普通生物强得多,又是没有痛觉的自律机关,只是失去了点儿武器,很划算了。

  而且那些武器品阶本来也低,替代品很容易找到。

  视线逡巡一处时,一股阴冷的恶寒突然爬上脊背,某个片段一闪而过,脑海中再次回忆,已然无影无踪。

  放松后,我才发觉自己一身冷汗。并非因为恶寒,而是回忆太勉强了。

  凝视着无法进入的神殿,我平复着呼吸,对迎面而来的凯亚说道:“你知道千风神殿里有东西吗?”

  骑兵队长对此毫不惊讶,他语气平平:“我知道。”

  风刃没有妨碍远距离观察,就算他没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其他人也不至于毫无察觉。

  活动于神殿内的残秽太显眼了,他曾经也在某个沦为试验品的孩子身上见过。

  脱离载体,这种残渣更无理性,只剩下本能的掠夺与报复。

  虽然不知道魔神残渣为什么无法走出神殿,但如果没有这些风刃阻挡,不知情进去的人一旦进入,恐怕会立刻被污染吞噬。

  骑士团并没有强行进入调查的意思,甚至害怕出现意外,派西风骑士守在四周。

  风刃来自神明还是来自少年已经不重要了,可莉那边把事情经过抖得干干净净,傻子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某位存在不希望深究,他也不至于那么不识趣。

  现在带帕诺斯过来,只是准备听听对方有什么看法。

  “不能解决里面的东西,千风神殿就要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

  我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风刃迟早消散,困住残渣的力量尚未明确,就算残渣在风平静后依旧受困,那也不代表这里安全。

  毕竟,人的好奇心无限。

  夜晚街头空荡,和不久前热闹的风花节比起来有些落寞。

  无论什么时候,蒙德有一个地方永远都不会安静下来。

  喧闹而热情的场合,酒客时不时高声讲着趣事,远远就能听到传来的笑声。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没看到六指乔瑟。

  也是,今晚这里有一个出色的同行,他在的话有些多余。

  诗人结束了演出正坐在吧台边,请求由老板兼职的酒保的酒保多给他倒点儿。

  “欸,是不是少了两杯?”

  “你喝的太快了。”

  “有什么关系,今晚客人出奇的大方,迪卢克老爷应该不会私自扣下那些赠品吧?”

  红发酒保冷哼一声并未接话。

  我坐到温迪旁边,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地我的身上。

  “好久不见。”诗人打招呼时,迪卢克也对我点了点头。

  凯亚的情报没错,至少比我自己靠谱多了。

  在千风神殿前,他对我要寻人的举动并无疑问,热心的提供情报支援。

  “温迪最近一直在天使的馈赠演出,不出意外今晚也在。”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凯亚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有些勉强。

  “怎么会呢?”他矢口否认,“我今晚还有其他事就不陪你一起去了,如果遇到诗人,代我问好。”

  灯光柔和,众人的面孔在低语间明暗。

  我对在我面前放了杯牛奶的迪卢克说了句谢谢,转头传达了凯亚的问候。

  温迪笑着说:“没想到他还记挂着我这个可怜的吟游诗人,不愧是热心的骑兵队长。”

  他的语气很真诚,就是听上去有些奇怪。

  我握着杯子陷入,过了会儿道:“热心?”

  “对啊,从突如其来的灾害中救出柔弱的吟游诗人,难道不够热心吗?”

  抱歉,联系凯亚对温迪的态度,我很难相信事情的真实性。

  “帕诺斯不去璃月了吗?”温迪很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我没记错的话,去璃月的打算没向任何人提过,所以温迪是怎么知道的?

  “芭芭拉小姐说我还要观察两天,暂时不离开蒙德。”

  “是吗?还好你没喝酒。”

  “我不会喝酒。”对话中止。

  时间过得很快,我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吧台两侧的人完全是两种性格,耳边温迪插科打诨的话不停,他请求迪卢克慷慨一点儿的话语多少有些厚脸皮了。

  转动握着的杯子,我抬头忽然对迪卢克说:“能借用一下调酒瓶吗?”

  “可以。”他很干脆的让出位置,“我让查尔斯等会儿过来。”

  这是给我们留出时间的意思。

  夜晚很忙,夜枭要上班了。

  温迪笑着说:“迪卢克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倒是意外的体贴。那么,帕诺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千风神殿。”

  “我知道。”

  “没有办法根除吗?”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提瓦特有自己的底层逻辑,魔神无法完全消失。即便已然身死但力量不灭,它仍不愿入梦。”

  我将调好的酒放在温迪面前:“蒙德以前的魔神残渣是怎么解决的?”

  “那个啊……”诗人盯着杯中酒液,后续的话语被硬生生咽下,似乎在发呆。

  过了会儿他才回神:“不好意思,刚才说到哪儿了?”

  “魔神残渣。”

  “旧蒙德陨落的魔神很少,他们没有那种强烈的怨恨,因为没有抵抗,我的能力才能安抚净化残渣。千风神殿不同。”

  目前活动于遗迹的残渣满怀怨念,充满攻击性,怎么看都不会接受温迪的能力安息。

  “说起来,帕诺斯是打算帮忙解决这件事吗?”

  我擦着手走出吧台,告诉他想多了。

  残渣就是再弱小也是魔神,我没有解决事件的能力。纵然最开始参与其中,那也不意味我必须关心后面的发展。

  来酒吧找温迪是为了得到其他情报,如何解决魔神残渣的问题属于顺带。

  “怎么说我也是蒙德的神明,后续会妥善处理的,帕诺斯不用担心。”

  我坐到旁边低声道:“我没担心。”

  温迪淡笑,没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有其他问题吧?尽管提问,就让诗人来为你解答。”

  其实我有很多疑问,但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答案。

  问题的产生是为了理清思绪,将细枝末节的痕迹摊开。

  我对弄明白蒙德发生的事情没有兴趣,一闪而过的记忆也不曾引起我更多关注。

  我不在乎丢失的过去,因为我内心几乎感受不到留恋的心情。

  这很正常,我不具备留恋的能力,同样也不认为这是种缺陷。

  没有人要求,人必须怀着某种期待活下去,即便大多数人最开始都存着热切的希望,最终也只是平凡的生活。

  在我看来,认识自己,承认自己,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之前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初生记忆的片段在千风神殿被黑气影响苏醒。

  那只是一个片段,却能让我想明白大多数事情。

  我身上哪儿来的威胁呢?威胁不就是我本身吗?没有印象,我也知道千风神殿的风刃是我造成。

  那是刻在本能的直觉。

  生物对于天生的能力就算没有自觉,潜意识也该有所理解。

  而实验体的宿命,不是成功,就只能毁灭。

  因为面对记忆画面的遗憾,我清楚我不算成功体。

  关于怎么来到提瓦特仍不清楚,我或许被抛弃,或许承担某种意义,最大的可能是,我的到来仅仅作为一场意外。

  我会遗憾吗?为找不到方向的道路,为建立不起的联系?

  我觉得这里有一个误区,我并非一定要认识什么人,一定要找到意义。

  人际交往只是方便生活而已,世上只有可利用的事物和不可利用的事物,其余没有意义。

  所以我不会为离别感慨悲伤,已经达成的目的不必为失去的悔恨,那不重要。

  “温迪,千风神殿发生的事不是意外吧?”

  “或许。”

  我松开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达达利亚在哪里?”

  温迪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虽然愚人众很可疑……”

  “并非对质,而且你也说了他们可疑。”达达利亚偏于更直接的战斗,但那不意味他没有谋算的能力。

  “那么,能告诉我你找他的原因吗?”

  “我准备换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