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蒙德下起了雨。

  离开天使的馈赠,我撑着伞去了趟摘星崖下。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过因为天气,四周看上去还是暗沉沉的。

  关于加入愚人众,我说出口时其实是认真的。

  尽管温迪委婉的说我们从理念上就不适合还是再想想吧,我也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一个爱打哑谜的人列举的可能我通常当做真相看待,既然温迪特意说出愚人众的可疑,我会猜想这位风的神明是不是将答案摆在眼前。

  之前在雪山遇到了达达利亚,他放过了我。本以为是顾忌眠龙谷才没动手,千风神殿事件后看,或许只是为了不节外生枝。

  毕竟那个时候我如果被针对,很大可能连营地的门都不会踏出一步。

  有些猎手在捕猎前悄无声息接近猎物,虽然达达利亚张扬了些,但也是合格的猎手。

  最开始和愚人众对上是巧合,没有遇到马奥尼科夫,我或许一直都无法得知愚人众上层有人找我的信息。

  可是,他们的反应似乎过了。至少神殿那里,通过黑气我可以肯定,这是一场针对我的行动。

  眼前已知的变数来自遥远雪国,比起远距离通过有限的情报推断情报,我更希望能将棋盘放在肉眼能看到的地方。

  为此加入所谓的敌人也无妨。

  为棋手的同时做一枚小小的棋子,我很习惯了。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愚人众在提瓦特各地执行任务,难免遇到一些特殊情况。你可能伤害别人,也可能伤害自己。身为军人他们没法拒绝那种对普通人来说的残酷。”

  所以我才要找达达利亚。

  我想我可能从未善良,就算守着规则不去主动伤害,但更多情况下,我只是因为没有必要而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本就是一种过错,我承认有罪。

  这就是我无法像阿贝多那样融入人群的原因,也是我一开始就说过的,我不具备普遍的热情与热忱。

  做戏做全套,因为「自然灾害」,摘星崖被暂时列为危险地区,骑士团不建议民众靠近。

  附近西风骑士关注点几乎都在千风神殿,所以没有人阻止我。

  树木在雨水的滋润下无限生机,我站在崖下抬头向上看,想到的却是从顶上掉下来时,接住我的柔和的风。

  自然穷尽一切伟大造就鬼斧神工,人却轻易毁去,提瓦特还是太脆弱了。

  将伞合上,我顺着崖壁向上爬。如果没记错,这里有一个地灵龛。

  古文明的遗留随着文明逝去沉睡。既然神也认识过去的我,魔神残渣能唤起我的记忆,那么这些更为悠远的散落于各处的神龛,是否也能为我带来回忆?

  蒙德其他地方的地灵龛似乎被荧都解开了,我那天从上面向下看时发现摘星崖也有。

  不从上面走,是因为骑士团封锁了千风神殿周围的道路。

  而事不宜迟,我并不清楚这个地灵龛会在什么时候被打开,更要提前。

  爬上半山腰,地灵龛孤零零守着平台,只有附近无人看守的宝箱作伴。

  我看了眼宝箱,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

  提瓦特野外宝箱大多有魔物看护,这种散落的要么没价值,要么有埋伏。

  我不喜欢节外生枝,也希望魔物是这么想的。

  地灵龛依旧是未解除封印状态,听说这些古遗存都有大量财富,按提瓦特谁捡的归谁原则,很难想象它能留到今天。

  嗯,或许是没钥匙的原因。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绿色的钥匙,这是很早以前在达达乌帕谷探险时找到的。

  那个秘境很简单,进入的原因是为了躲避雷雨天气。

  虽然不会生病,但雨打湿衣服时的感触我不喜欢。

  丘丘人占据了秘境,它们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提瓦特有些地方很奇怪,几乎所有秘境尽头都常规放置财宝,像世界规则为奖励步行至此的冒险家一样。

  财宝对我吸引力不大,我注意到箱子的原因,是它内部散发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至少与外部的提瓦特区别。

  所以我拿走了钥匙,又因为无用一直留到今日。

  将钥匙放入地灵龛之中,我退后一步,看着眼前散发光芒的封印顷刻粉碎,漫无目的的想,这姑且算是早有准备吧。

  远古文明的气息扑面而来,随即汇入如今的提瓦特之中。

  那短暂的古朴追思与哀索,从我抬起的指尖传递,然后在短短的接触后义无反顾的消散。

  我收回手,没有如愿被激起回忆。

  其实并未失望,这本就是在验证猜想。恢复记忆如果是那样一件简单的事,我就不必辗转各方寻找线索。

  无意识状态的结果尽在眼前,看到千风神殿现状那刻,我寻回记忆的想法从未如此迫切。

  重要的不是记忆本身,而是回忆状态造成的不可控后果。

  即便大多数时候我显得随波逐流,但那不意味着我喜欢失控。

  应该说没人喜欢失控的自己,哪怕我的表现或许不是常人形容这个词的歇斯底里,但那时既懵懂又浑噩,没有思想,没有理性。

  我闭了闭眼,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回头看了眼放在地灵龛中心的宝箱,我取走了部分摩拉和一把弓,将剩余东西原原本本放在原处。

  接下来它们的归所就与我无关了。

  又来到石门那家茶肆,老伯已经不记得我了。

  每日迎来送往,萍水相逢的人当然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我留下茶水钱,按照协会发来的任务要求向无妄坡下面锚点的遗迹移动。

  石门至无妄坡主路位于坡下,近水,草木繁盛。

  传说无妄坡是璃月生与死的交界处所在,即使白天也能感到阵阵阴风森森鬼气。

  按照璃月现在的情况,这条传说未必不是真的。

  我去过更上面的轻策庄,和一山之隔的无妄坡算得上两个天地。

  风景宜人民风淳朴,梯田上下没有多少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魔物,就连最挑剔的琉璃百合也选择那里生长。

  我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甚至产生过以后就住在轻策庄的想法。

  但璃月落户制度严苛,我至今仍是客居,因此只能想想。

  或许因为这条路离主城太远,又或许是外部元素力充沛,道路附近丘丘人与史莱姆众多,堂而皇之将路划为领地占据。

  随手处理掉丘丘人弩手,我想了想将这件事报告给璃月官方的大致流程。

  算了,有空回璃月港再说吧。

  “请等一下,冒险者。”

  我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是对年纪不大的青年夫妇。

  “是在叫我吗?”

  “对,你是准备去轻策庄吗?这附近最近多了很多魔物,路不好走。”

  我没有反驳他对目的地的误解,低声道谢。

  “出门在外能帮一点是一点,只是提醒罢了,当不得感谢。

  说来惭愧,我虽然有些功夫,对付一群魔物还要照顾生病的妻子,多少有些吃力,只能待在这桥边等上面派人解决。”

  我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人收回目光,“正好我要走这条路,也会帮忙清理一下魔物。”

  青年张口欲言,我赶在他前面继续道:“以前也接过这类委托。”

  他准备说的话就收了回去,换成:“那就好。”

  这个大陆的规则就是这样,无论做的事有多离谱有多危险,只要拿出冒险家的身份,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青年不再过问,塞给我几颗树莓,说有助于头脑清醒,他采药时常吃。

  我没问他的名字,对我和青年来说,这是一样的萍水相逢。

  不必深交,不必深究。

  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伯恒子的地方,因为魔物,他没在一贯活动的区域吟诗。

  离正式汇合时间还有两天,我在锚点底下清完遗迹魔物后就停了下来,没再往上走。

  周围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我思考了下,走进一条幽深的隧道。这条隧道尽头是轻策庄传说中水的守护者所在,当然这也不止是传说。

  其实在之前遇到青年的地方,那里也有一条能走到目的地的路,两条路是互通的,本来我打算穿过整条隧道。

  但是青年注意到我的话,再过去就太明显了。

  地上积水严重,我避开被电气水晶影响的地方,慢慢向前,直到看见一个影子。

  那是愚人众璃月先遣队的成员。

  说起来至冬的士兵似乎分散于各个国家执行任务,很少一直待在本国。

  完成任务也不一定得到回国许可,而是调往其他地区。

  工作强度匪夷所思,并且足够忠诚。

  对方也看到了我,立刻露出戒备的神情。

  “晚上好,能听我说句话吗?”

  先遣队和间谍属于两个系统,璃月目前明面仍然是公子负责,先遣队隶属他管理。

  虽然温迪已经告知我达达利亚回了至冬,我依然没放弃之前的想法,准备直接通过他的部下向上传达。

  先遣队成员拿出了武器:“注意距离,不要再上前了。”

  我停下脚步:“站在这里说,可以吗?”

  无妄坡下方锚点没有通往纯水精灵的路,这里是私设(愚人众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