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西风大教堂,手术厅。

  手术室门上的红光已经亮了3个小时,手术室外等候的人群也提心吊胆了3个小时。

  班尼特用胳膊肘顶了顶雷泽,有点不安道:“雷泽,怎么大家都不说话,氛围好紧张啊……”

  雷泽也是呆呆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值夜班的修女也惊呆了,不是刚才还说凯亚没家属的吗?怎么手术室外这么多人:迪卢克老爷,琴团长,丽莎,安柏,旅行者,班尼特,雷泽,甚至还有跟凯亚喝过酒的酒友(当然,后来被叉出去了)!

  应该是说,凯亚队长真的很会社交吗?

  “喂,你们几个,别这么哭丧着脸。”

  罗莎莉亚看不下去了,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手术室外一堆等候的人说:“病人送来得很及时,不会死的,都打起精神来。”

  然而死寂一片,谁都不敢出声。

  尤其是迪卢克,他一人坐在一条长椅上,虽然面无表情,但身上散发出的怨气和阴森感让热不敢靠近。

  迪卢克双腿上放着狼末,他低着头,双手似有似无地抚摸着狼末,不知道在想什么。

  “……都说了不会死的。”罗莎莉亚也无语了,她伸出手,比了个2,“手术室外不能聚集这么多人,最多留两个,其他人回去睡觉!”

  很多人都想说留下,但不敢先开口,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迪卢克。

  迪卢克也感觉到了他人的目光,有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道:“我留下。”

  罗莎莉亚点点头,手中的数字变成了1:“行,还有一个名额,谁留下?”

  琴刚想举手,但被安柏拦下了。

  “你先避一避。”安柏摇摇头,用很微妙的眼光朝迪卢克那边示意了一下,“我感觉迪卢克现在对骑士团有点应激……”

  琴欲言又止,她看向迪卢克的方向,却发现迪卢克也在看她。

  迪卢克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或是敌意,但琴觉得,现在迪卢克可能确实不宜交流。

  琴收回目光,抿抿嘴对安柏道:“那我也不能放着凯亚不管吧,怎么说我也是团长……”

  “别急嘛。”安柏劝解道,“先回去睡几个小时,等明早,凯亚醒了,状态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怎么样?”

  “……唉,好吧。”

  琴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方向桑沅,压低声音问:“旅行者,可以拜托你在这里等候吗?我觉得……现在可能你最适合去跟迪卢克交流。”

  “当然没问题!”桑沅立马点头,“交给我吧。”

  罗莎莉亚也立刻道:“好了好了,两个名额满了,其他人有序离开!”

  就这样,手术室外等候的人群立马散得干干净净,只剩桑沅和迪卢克面对面地坐在长椅上。

  桑沅偷瞄了一眼迪卢克,但迪卢克始终盯着自己腿上的狼末,不说话,也不抬头。

  现在只剩两个人,桑沅感觉氛围更压抑了。

  “咳……”桑沅轻咳一声,想缓解一下氛围。

  迪卢克停下了抚摸狼末的动作,抬头,用平静如水的眸子看着桑沅:“抱歉,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桑沅摇摇头:“没事啊,如果不知道说什么,我就陪你在这坐会呗。”

  “嗯……”迪卢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说实话,我觉得琴比我更适合待在这里。”

  桑沅不明白:“为什么?”

  迪卢克又往椅背上靠了靠:“凯亚醒来后的第一眼,肯定不会想看到我。”

  “不会的!”桑沅连忙解释,“你不知道凯亚多关心你呢,他在璃月都想着你,不会计较这个误会的啦!”

  “如果因为我,凯亚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迪卢克朝手术室望了过去,“或者干脆没能抢救过来,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问题给桑沅整不会了。

  “也许以后他都不想见我了。”迪卢克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难过的场景,“这是我第二次对他下死手,他不会原谅我了。”

  桑沅听得心里五味杂陈,这对义兄弟的故事本就曲折艰难,两人能在那么大的矛盾后还保持应有的情谊,着实不易。

  一次冲突已经在二人心中都留下了不少的创伤,那第二次呢,会不会直接让他们形同陌路?

  不行!绝对不行!桑沅不能接受这个情节!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迪卢克继续发呆,而桑沅一直在设想兄弟两人见面后会发生的场景,试图找到让他俩缓和关系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灯终于从红色变为了绿色。

  “咔嗒。”

  手术室门被推开,护士推着凯亚的病床走了出来。

  迪卢克立马上前询问:“医生,他怎么样?”

  主刀医生摘下口罩,脱下手套,拍了拍迪卢克的肩膀,示意他无需慌张:“他没事,等麻药劲过去就能醒。”

  迪卢克一下子松了好大一口气:“那他胸口的伤……”

  “有人为他进行了按压止血,所以很庆幸,没有出现失血过多的情况。”主刀医生说,“只是病人醒后会很虚弱,不要让他情绪激动或者做出大幅度动作。”

  迪卢克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再一看,凯亚躺在病床上,面容很平静,呼吸起伏也很稳定,虽然手背上还挂着点滴,但看起来确实没有大碍了。

  医生对旁边的护士道:“应该不需要去重症监护室,直接转入普通病房吧。”

  “明白。”

  护士开始推着病床前进,迪卢克和桑沅就默默跟在后面,直到凯亚被安置进了单人病房。

  “麻药一般1-3个小时就能醒。”医生说,“病人如果有情况,按铃叫护士就好。”

  迪卢克点点头:“麻烦了。”

  “应该的,凯亚是蒙德重要的骑兵队长,我们不能失去他。”医生笑着跟迪卢克道别,“我等会还有台手术,先告辞了。”

  “您慢走。”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后,迪卢克问桑沅:“困吗?”

  桑沅被这么一问,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没能好好休息一下,

  当时,凯亚要桑沅去报告琴团长,但桑沅走到一半,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他凯亚可能会遇到麻烦,没人帮他很不保险。

  所以桑沅找完琴后,又找到了班尼特,要他留意一下晨曦酒庄周边的情况。

  之后,就是凯亚被俘,班尼特雷泽挺身救人的事了。

  不过,桑沅还真没想到,凯亚居然会被迪卢克打伤,该说是凯亚演得太好,还是敌人太阴险……

  “怎么说呢,困是不困,但有点恍惚。”桑沅说,一切发生得好快,我感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要睡一会吗?”迪卢克道,“我守着就好。”

  桑沅听到这话,顿时困意上涌:“那谢谢老爷了,我眯一会……”

  说完,桑沅靠着椅背,头倚着墙,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今天积累了太多疲累,桑沅入睡得很快,本来只打算眯一下,结果睡得还有点沉。

  最终,桑沅是被凯亚的声音叫醒的。

  “桑沅。”凯亚在病床上,声音虚弱地喊了喊桑沅的名字,“我头有点疼……可以帮我叫一下护士吗?”

  桑沅迷迷糊糊地醒来:“唔……哦?噢!”

  “我这就叫护士来!”桑沅慌张地按下护士铃,按完后发现哪里不对劲。

  “欸?”桑沅望了一圈病房,愣是没看见迪卢克。

  迪卢克去哪了??

  敢情老爷让桑沅睡觉是方便自己开溜???

  很快,护士迈着稍快的步伐走了进来:“凯亚队长,你醒了。”

  凯亚笑叹道:“看来我没死成……不过我现在疼得厉害,可以给我点止痛药吗?”

  护士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具体是哪里痛呢?”

  “哪里都好痛。”凯亚只要稍稍动一下,肌肉就会牵动胸口的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胸口最痛。”

  护士点点头,表示记下了:“除了痛以外还有什么症状吗?头晕吗?想呕吐吗?”

  凯亚扶了扶额头:“不晕,也不想吐。但是很困,像没睡够一样……”

  “那应该是麻药还没醒完。另外,痛是正常的。”护士解释道,“能够吞药吗?要不要用止痛栓?”

  凯亚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止痛药就好,我能吞的。”

  护士点点头,给凯亚拿来了止痛药,并对桑沅道:“走廊尽头有开水间,为病人打杯吞水的药吧。”说罢就去别的病房巡视了。

  “好的。”桑沅点点头,准备去拿放在床头的开水瓶,结果发现开水瓶不见了。

  “咦,开水瓶呢?”桑沅奇怪了,他记得床头分明有一个红色的开水瓶啊。

  凯亚倒是露出一个笑:“咳咳……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谁拿的啊,这里除了我就是……”桑沅刚想说迪卢克也在这里,但是及时止住了话头。

  “噗。”

  凯亚看着桑沅有趣的表情,噗呲一声笑出来,他望向空荡荡的门口,笑着道:“迪卢克,站在外面怪冷的,进病房坐坐吧。”

  下一秒,迪卢克拎着开水瓶,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然后他将开水瓶放到床头,随手拿起一个塑料杯,为凯亚倒了半杯水。

  桑沅这才明白,迪卢克不是溜了,而是给凯亚打水去了。

  “嗯,水温很不错。”凯亚用温度刚好的温开水将止痛药吞下,“我感觉好多了。”

  “……”迪卢克看了眼凯亚,没说话,然后径直坐在了离病床较远的椅子上。

  凯亚歪了歪脑袋,看着迪卢克,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然而迪卢克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凯亚,好像在等他先开口。

  两人都死活不说话,病房里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尴尬,十分的尴尬。

  氛围逐渐降到冰点,桑沅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这样的沉默保持了多久,终于,还是凯亚先叹了口气,打破了这让人发狂的死寂。

  “唉……”凯亚虽然皱起眉头,但眼神却是有所期待,“迪卢克啊,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