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迪卢克一直保持沉默，凯亚露出略有失望的表情：“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想跟我聊会天呢。”
“聊什么？”迪卢克可算开口了，但也别开了目光，不去看凯亚。
“喂，我可是被你打伤的，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凯亚撅起嘴，对迪卢克的反应很不满意，“你现在道个歉，我不跟你计较医药费。”
迪卢克双手交叉在胸前：“你的医药费我已经结了，晨曦酒庄的维修费也一笔勾销，还有什么费用，说吧。”
“你怎么好意思说一笔勾销这种话！”凯亚不可置信，“说句对不起这么难吗？！”
在一旁罚站的桑沅实名为迪卢克尴尬，他知道老爷的嘴硬，但没想到能这么硬，他恨不得冲上去掰开迪卢克的嘴让他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然而，迪卢克摊开手，从座位上起身，一步一步地靠近凯亚的病床。
凯亚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你要干嘛？”
最后，迪卢克站在凯亚的病床头，自上而下俯视他：“凯亚，我现在很生气，所以不想跟你道歉。”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凯亚完全疑惑住了，“不就烧你一个酒庄嘛，你太小气了！”
然而迪卢克直接无视凯亚的质问，反问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凯亚皱起眉：“跟你说什么？”
迪卢克的眼神终于有了点情绪：“你去当卧底的事。”
“这可是骑士团的内部机密，怎么能透露出去呢？”凯亚理所当然道，“这件事，除了琴，连安柏她们都不知道。”
“你信任琴，却不信任我。”迪卢克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好看，“明明是准备烧晨曦酒庄，你却先给琴写信。你是怕我泄密吗？”
凯亚被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吗？”
“我没有闹脾气。”迪卢克盯着凯亚，“你知不知道我那刀是用尽全力的，要不是你运气好，你现在已经上轮椅了。”
“是啊，我运气好，没残。”凯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但是我也活不长了。”
听到这句话，迪卢克的神情发生了明显的震颤，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面无表情：“就因为我没给你道歉？所以你胡说来气我？”
“真没胡说，我出手术室时，听到了医生的谈话。”凯亚呼出一口气，回忆道，“我当时麻药还没醒，只隐约听见他们说，我可能只剩几年了。”
迪卢克呼吸一滞：“不可能，麻药在没醒的时候容易出现幻觉，你听错了。”
“其实不需要听医生说的，我自己都能感觉到。”
凯亚抬起右手，在没有任何的压力下，右手居然还会发抖：“我现在好像一个捅破的热气球，全身的劲都不见了。”
“我可能连单手剑都拿不动了。”凯亚看向迪卢克，眼里是真诚的询问，“那我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呢？”
迪卢克像是被吓到了，他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不可能。”
然而凯亚歪了歪脑袋，像是在用眼神询问迪卢克：为什么不可能呢？
“我、我……”
迪卢克慌了，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几个小时，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凯亚可能残废、可能死掉，他也设想过要如何去道歉、补偿。
但是眼前的情况，迪卢克着实没想到。
要是真如凯亚所说，他只剩几年的寿命，也拿不动剑、无法战斗，那凯亚会不会觉得人生黯淡无光？生不如死？他还能当风光的骑兵队长吗？
“不、不会的。”迪卢克的太阳穴出了一层薄汗，他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如果蒙德治不好你，我可以带你去须弥，那里的医疗科技最发达，我在须弥也有朋友……”
话说到一半，迪卢克忽然被一声嗤笑打断。
迪卢克后半句噎在喉咙里，竟是一下子忘了该说什么。
再一看，凯亚正支着头，嘴角含笑地盯着他。
迪卢克：“……”
迪卢克这才反应过来，凯亚就是在胡说！
迪卢克有点恼了：“这种玩笑也能随便开吗？！”
凯亚哈哈一笑：“别生气嘛，我是看你太严肃了，想逗你笑笑嘛。”
“一点也不好笑！”迪卢克的耳根子都红了，“你的手到底……”
“没事哦，发抖是我装的。”凯亚将右手伸到迪卢克眼前，笑嘻嘻地挥了挥，“你看，我好得很。”
“……无聊！”迪卢克又气又想笑，他扭过头，不让凯亚看到自己被耍的表情。
凯亚伸出手，拽了拽迪卢克的衣角：“行啦，老爷，看看我嘛，我也是真受伤了啊。”
“……”迪卢克虽然没有甩开凯亚，但也没有回头看他。
凯亚见迪卢克又不理他了，努努嘴，用非常真诚的语气说：“对不起。”
“嗯？”迪卢克立马回过头，有点不可置信。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凯亚拽着迪卢克的衣角摇了摇，“这么一想，确实，应该先给你写信的。”
“但我绝对没有不信任你！”凯亚解释道，“跟深渊打交道真的很危险，我不希望把你卷进来。你可以理解为，我想保护你。”
迪卢克先是愣了愣，随后，叹出了一口好长的气：“……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而死在我手里，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对，所以我说对不起嘛。”凯亚笑眼盈盈，“不生气了，好吗？”
迪卢克神情复杂地看着凯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闹别扭，确实说不过去。
迪卢克先是抬起了右手，犹豫了一会，最终，轻轻拍了拍凯亚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凯亚乖巧地松开，笑着等待迪卢克下一步的动作。
迪卢克将手伸进口袋，摸索出了一张……优惠券？递给了凯亚。
“噗。”凯亚接过优惠券，差点没笑出声，“老爷，你认真的吗？拿酒馆的优惠券送人？”
然而迪卢克在指尖凝聚了一点元素力，朝优惠券上点了点。
刹那间，原本平平无奇的金色优惠券顿时染上一层明快的火红色，模样都变得高级了起来。
“这张优惠券跟其他的不一样，上面有我的元素力。”迪卢克收回手说，“凭此票来天使的馈赠，免费畅饮。”
“真的？！”
凯亚顿时收回刚才那副笑嘻嘻的面孔，换上一幅期待的表情，手里这张优惠券立马成了他的宝贝：“能用几次？限时吗？真的什么都能喝吗？！”
“限时6个月，6个月内没有次数限制，什么都能喝。”迪卢克点点头，“但是仅限酒馆内使用，不准打包，不准转让，只能你一个人使用。”
“谢谢老爷！”凯亚两眼放光，高高兴兴地收起了优惠券，好像一瞬间，他们俩什么矛盾都没了，“那我可要喝垮你的酒馆。”
迪卢克点点头：“你可以试试。”
在一旁的桑沅也松了口气，果然，有钱人的道歉就是别具一格。
“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酒庄重建的事。”迪卢克的嘴角出现了非常不明显的笑意，“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凯亚朝迪卢克挥挥手：“我当然要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去喝酒。”
迪卢克点点头，转身离去，临走前还拍了拍桑沅的肩膀道：“谢谢你一直陪着他，想喝酒的话，直接来天使的馈赠就好，账单记我名下。”
“老爷大气！”桑沅嘿嘿一笑，“你去忙吧，我会照顾他的。”
“嗯，麻烦你了。”
迪卢克放心了，这才彻底离去。
“可算走了。”凯亚望着迪卢克离去的背影，笑着对桑沅道，“他说他生气的时候，我还真有点紧张。”
“另外……”凯亚朝窗户外看去，笑着挥了挥手，“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躲在外面啊，进来坐呗。”
下一秒，窗外丛林耸动，很快，玻璃窗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凯亚摊摊手：“琴团长怎么也学会偷听了？”
“我是因为……唉，算了，等我一下。”
琴叹了口气，倒也没有选择翻窗，而是绕了一圈，从医院的正门走了进来。
凯亚笑着朝琴的手扬了扬下巴：“你手里拿着什么？”
琴沉默不语，犹豫几秒后，将手中的病历放回了凯亚的床头柜上。
凯亚拿起病历，粗略翻看了一下，很快，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翻看病历的手也顿住了。
“哈哈……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凯亚看着病历上的文字，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我就说当时医生在讨论寿命什么的……还真是在说我啊……”
桑沅一愣，连忙凑上去观看。
果不其然，病历上写着一段明晃晃的文字——
【诊断：六级伤残】
【预计寿命：5—7年。】
【医学建议：病人日常生活能力部分受限，但能部分代偿，条件性需要帮助，不能胜任原工作。因此建议，辞去骑兵队长一职，不再参与任何战斗。若休养到位，可延长寿命到10年以上。】
三人皆是陷入可怕的沉默。
许久，凯亚发出一声轻笑道：“我要死了。”
“胡说！”琴立马反驳，但鼻子一酸，眼眶立马红了，“我问过医生了，如果你好好养伤，寿命还能延长20年，甚至更多。”
然而，凯亚眉眼低垂，反问道：“琴，如果我不能再当骑士，20年和7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琴：“……”
琴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她是凯亚，她也不会愿意听到有人劝她放弃工作、回家养老。
凯亚还年轻，他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他还有没能铲除的敌人，以及没来得及揭开的身世。
“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凯亚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琴，这次也是，我很抱歉，卧底行动失败，我没能见到深渊教团的【殿下】。”
琴红着眼，摇摇头：“这不怪你，你做出的牺牲够大了，所以你不要再……”
凯亚打断琴的话：“不要再插手骑士团的任何事务，你是想这么说吗？”
琴抿了抿嘴，眉心因悲伤而皱在了一起：“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你要我允许你去跟敌人战斗，白白送死吗？”
这回轮到凯亚沉默了，他看着病历，许久没有回答琴。
好一会后，凯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合上了病历，然后十分认真地盯着琴道：“琴团长，让我转去情报部门吧。”
“不可能！”琴差点没控制住音量，“如果去情报部，哪天你真的出事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等等等等！”桑沅及时插了一嘴，“什么是情报部门？”
这是什么新名词，原神里好像没有这个部门吧？？
琴努力压制住激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下，然后开始向桑沅解释。
西风骑士团还有一个隐藏部门，叫情报部门，里面的人专门游走七国，收集各地有关深渊、愚人众或是任何会危害到蒙德的情报，然后通过秘密渠道送回骑士团本部。情报部门是骑士团麾下十分重要的一个分支。
但加入情报部门的人需要隐姓埋名，切断一切与家人、朋友的联系，必要时要与全世界失联，这是为了保护他们身边的人不被报复。
“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凯亚看着琴，认真道，“我没有任何牵挂，很适合去情报部门。”
琴指质问道：“那迪卢克呢？他不是你的家人吗？”
“我最应该和他切断联系。”凯亚说着，顿了顿，然后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声，“你也听到了，我就是开个玩笑，他都慌成那样……”
凯亚用恳求的语气对琴说：“如果他日后发现我再也不能当骑士了，他得多自责啊？”
琴摇头：“难道你失联他就不自责了么？”
“至少我还没有退休，我也不想退休。”凯亚笑着说，“我不想当一个无用的废人，如果我不能再当骑兵队长，至少让我能去七国旅旅游，收集点情报吧？”
“琴，算我求你，让我在最后的几年里，再发挥点价值吧。”凯亚将手放在心口上，几乎是恳求道，“我想亲自揭开深渊和坎瑞亚的秘密，就算希望再渺茫我也要尝试，拜托了，不要让我带着遗憾死去！”
“我……”琴想说什么，却无语凝噎。
琴捂住脸，深深叹了口气。
她真的很动摇，她没资格扼杀凯亚的梦想，但她也不能默许凯亚糟蹋自己的身体吧？
半晌，琴放下手，用颤抖的声音问凯亚：“你现在是深渊教团的重点防备对象，要怎么收集情报？”
凯亚像是料到琴会这么问一样，立马给出了回答：“这个啊，好办。”
“你对外宣称，蒙德城的骑兵队长凯亚，因跟深渊教团奋战，壮烈牺牲，不就好啦？”
别担心哇，凯亚不可能只活几年的，须弥那边的医疗可是免费的哦【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