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原主的记忆,从公交车出发,项翛年拖着轱辘轱辘的行李箱,直行,左转,右转,右转……

  一路上,追着原主的印象,路上的风景变得鲜活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路边的灯光仍旧敞亮,边上的小吃摊摊,不断散发出熟悉的孜然香辛料的味道,还有乡音发着吆喝。

  路过这条热闹的街,再走过这一片集中的垃圾桶区域,往前再走八十米左右,项翛年停在了一栋只有水泥裸色的老旧小楼前。

  这是上一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房群,这一片最高也只有六层楼,水泥灰的墙壁,一层楼高度的外墙壁上,有小孩子的涂鸦,杂乱但也童趣。

  感怀了一阵,项翛年看着这没有电梯的楼房,又后知后觉地扫了眼她拖在手上沉重的行李箱,和沉甸甸的顺顺。

  嗯……

  项翛年认命,一手拎起顺顺,另一只手把行李箱横过来,憋着一口气提了起来,快步往楼梯上爬。

  还好原主的家不高,在二楼,项翛年只需要爬三米高左右的楼梯,总共三十几阶的阶梯,就可以了。

  虽然不多,但负重几乎有一个半她的重量,一口气上来的项翛年,还是喘着粗气,项翛年先把行李箱和顺顺卸在门口,松了松因为过重的重量而短暂红涨僵直的手指。

  活动了几下,项翛年把背后的背包卸了下来,在包裹得最严实的最内层,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但表面没有其他黏腻污渍的钥匙,往门锁转去。

  长久不用的门锁不好转动,但不能用蛮劲,否则锁芯断了,这大晚上的,项翛年不想走到家门口了,还要半途出去找开锁的。

  幸运的是,项翛年转了两下,用巧劲开开了。

  “吱嘎……”

  长久未开的门,紧紧是轻轻的转动,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陈旧声音。

  项翛年把门大开,把两个沉重的箱子先搬进去,然后,自己一脚踏了进去,老旧的门依旧担负着它的职责,在项翛年进门后,随着风,自发地关上了。

  房间里面一片漆黑,散发着久不住人的浓重的死气。

  透过关得严实的玻璃窗外的路灯,项翛年看清楚了房间内部的格局,三室一厅一卫一厨,非常典型。

  家具上都妥帖地盖着防尘的白布,密闭的空间,项翛年用手指摸了一圈,比想象中的干净,但原主那时仓促匆忙间,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完,就直接被气急败坏的姨妈带去霓虹了。

  这家里,原主自然是没有来得及参与收拾的。

  那么,怕是只剩下热心的居委会成员了。

  真的,真的,要感谢他们替原主,替自己,收拾的残局。

  这么长时间没住的家里,没水没电,电的话还好,她只需要照明,这一点手机的手电筒可以满足,而且路上她怕手机没电,买了个充电宝。

  就是今天晚上要梳洗的水……

  项翛年回忆着原主的记忆,一楼的小区墙上,有几个水龙头,是以前留下来的,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她先从窗户那里向外看,确认了的确是有那么几个凸在墙上的水龙头。

  然后轻车熟路的,从卫生间的橱柜下面拎出来一个10L容量的塑料水桶,项翛年稍微用了点力压了压,她怕这么久没用的塑料水桶太脆了,到时候水洒一地。

  万幸,因为环境密闭,也没有受到阳光的照射氧化腐蚀,还算结实,还能打水用。

  项翛年行李还没拆,决定先把睡觉的房间整理出来,顺便把卫生间也收拾出来。

  下楼前,项翛年把顺顺给放了出来,倒了一点猫粮,然后叮嘱它不要乱跑,尽管比较干净,但是还是得稍微擦一下。

  项翛年觉得她踏上故土后,运气特别好,底下的水龙头还能用,接出来的水都是清澈的,也没有异味。

  提了大半桶水上去,项翛年快速把她的小房间和卫生间抹了一遍,不过在那之前她把厚厚的棉花褥子从裹好的密封套子里抱了出来,摊开,掸了掸。

  接着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再把同样包装的杯子抖出来,又掸了掸。

  地上多了一层薄灰,项翛年这才开始抹桌子抹地搞卫生。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项翛年才用桶里剩下的冷水洗漱,坐了下来。

  期间,顺顺除了上厕所挠了项翛年一下以外,被项翛年抱着它让它在马桶上上了厕所后,就一直乖乖地窝在床上,等到项翛年坐下来这会儿,它已经缩成一团睡过去了。

  想想也是,顺顺坐了飞机,做了晕人的公交车,一路担惊受怕来到了新的环境,也该累了。

  项翛年轻轻摸了一把顺顺的脑袋,疲惫不堪的她也跟着躺了下来,被窝里已经被顺顺热得暖烘烘的,伴着微微的尘味,项翛年闭上眼睛就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沉睡之前,项翛年还想着第二天要买点水果去看看当初帮了原主的居委会热心人士,还要问问他们在哪里缴水电费,还要……

  “呼——”

  静悄悄的房间里,两道和谐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也变得温柔。

  第二天一早。

  “磨剪子嘞,戗菜刀……”

  “……便宜点啦老板……”

  “小兔崽子,赶紧起床!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

  “……”

  楼下楼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不间断的,传入项翛年的耳朵。

  那是,生命的活力。

  久违的乡音,久违的吵闹,让久违回国的项翛年,被吵醒了也没有起床气,她伸了个懒腰,想着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她起床穿衣。

  穿戴完善后,她拎着塑料桶,踩着楼梯,下楼接水。

  项翛年下去的时候,前面只有一个人在接水,她打着哈欠,等了一会儿。

  不料,前面的人转过头来,看见项翛年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有点惊喜的,迟疑开口问道:

  “你是……年年?当年被亲戚带去霓虹的,项家的女儿?”

  项翛年开水龙头的手顿了一顿,顺着声音转头,从模糊的记忆中辨认出对方的面容,是那时原主家中巨变帮助她的居委会的一员:

  “王姨?”

  “诶,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了,回来过年吗?当年你姨妈带你走得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王姨絮絮叨叨,嘴巴没停过,放下手里沉甸甸的水桶,一边上下翻看项翛年的身体,看她没多少肉只长个的瘦肉身躯,眼里满是心疼,话语中的关切是怎么也挡不住。

  面对长辈热切的关注,项翛年心中一暖,但行动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嘴巴张张合合,除了一句“王姨”以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是看出来项翛年的无措,王姨笑了笑,复又拎起水桶往外走去:

  “刚刚回来吧,你家里怕是有一堆事要忙,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待会儿你收拾好了来我家吃中饭啊,一定记得啊。”

  说完,王姨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项翛年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灌了半桶水,上楼了。

  吃中饭啊……

  心里怀揣着事,项翛年上楼用冷水洗漱完,然后大致把家里都抹了一遍,盖着的防尘布她没有去掀,早上的时间来不及,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

  哼哧哼哧地擦完,把布满尘味的枕头和被子还有褥子,放在阳光正好的阳台晒着后,项翛年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往顺顺的碗里倒了一天分量的猫粮,叮嘱它乖乖在家,她今天一天说不定都在外面忙。

  “喵~”

  换了环境之后异常乖巧的顺顺,在吃饭的间隙,回了项翛年一嘴。

  家里大致干净,顺顺也会用马桶,确认各个门窗都关好了,项翛年背着背包就出门了,第一站,楼下早餐店。

  要了一碗不加葱不加榨菜只要酱油的咸豆浆,和一根新鲜出炉还在滋滋冒油的油条,再加一碗小份的中式炒米面。

  项翛年捧着一盘她点的早饭,在人来人往的店里找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来享用久违的中式早饭。

  咸豆浆很好的起了花,项翛年用碗边的白瓷勺喝了一口,鲜香醇厚,豆腥味被很好的去除,只剩下豆子的香味,酱油也加的刚刚好。

  再来一口热烫还酥脆的油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原料大部分只是寡淡的面粉,但炸出来却这么好吃,撕了一小段泡在咸豆浆里,浸一会儿,让油条的空芯盛满豆浆,然后一起送进嘴里,完成最完美的搭配。

  喉咙被豆浆润了之后,项翛年开始吃她的主食,不过在那之前,她加了桌上一看就很资格的辣椒酱,脆嫩的包菜和细碎的鸡蛋,被酱油均匀包裹的长长米线。

  熟悉的锅气,搭配着不时的一口鲜辣,再间或喝一口豆浆,啃一口油条,项翛年的华国胃终于得到了抚慰。

  吃干净后,抽了桌上的纸巾一抹嘴,项翛年起身结账。

  豆浆五毛,油条五毛,炒面两块,感人的物价,让项翛年的心情跟着明媚。

  这一顿早餐,填饱了项翛年的肚子,也让项翛年有了回到故土的真实感。

  飘飘荡荡的灵魂,终于落到了实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