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的项翛年,决定先买点水果,去居委会看看。

  昨天晚上回来得匆忙,再加上她夜盲,灯光照射区域以外的地方她没有注意,现在白天一看,发现马路上和三年前原主的记忆中,是发生了不少变化。

  道路干净敞亮,哪怕是居民群楼间的小路,目之所及,都没有看见脏乱之处,街道两旁的店门也陆陆续续开张,邻里互相问早,道几句家常,唠几句八卦。

  街上到处都充满着朝气,一派欣欣向荣。

  早上的菜市场最是热闹,略过菜场门口摆在地上,用了一层花布防脏的几个菜篮子,和讨价还价的买卖双方。

  项翛年走进菜场内部,路过飘散着各种鱼腥味的一楼,踏过黑漆漆湿漉漉略微黏鞋底的楼梯,往上到二楼,来到专门的蔬果区域。

  明净的白炽灯,空气中带着水汽的新鲜的味道,这个时节正是吃草莓的时候,除了蔬菜的香气外,还飘逸着迷人的草莓因子。

  项翛年选了一家摆放整齐赏心悦目,让强迫症极其舒适的新鲜水果摊位,因为不知道居委会他们的喜好,项翛年买的是当季的草莓和万能的苹果。

  又因为不知居委会的人数,项翛年买的时候直接按箱买,买了两箱草莓和一箱苹果,刚刚好是她自己扛得走的重量。

  居委会的办公室,距离菜市场不远,在项翛年的手濒临界限快要掉下来之前,她到了。

  上了年代的玻璃门,门上有不同长短不同深浅的刮痕,但是门前门内,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大概是看项翛年的架势太过费力,站在前台擦桌子的中年女性来到项翛年的面前搭了把手,一起放到待客桌边。

  项翛年看着面前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斟酌着自己该怎么开口,就听面前的人说道:

  “姑娘,以前好像没在这边看到过你,最近新来的?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自诩这一片区域的百事通,从来没看到过项翛年的面孔,这位中年女性不住问出声。

  “……陈姨,是我,项翛年,当年去霓虹,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家里,这次回来过年发现家里都被收拾的这么干净,我来拜访一下大家……”

  项翛年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表明了来意,再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和友善的长辈对话什么的,项翛年没怎么经历过,说完该说的话后,就找不到接下去的话题。

  但那中年女性,陈姨,听了项翛年的话后,瞬间瞪大双眼,然后上下仔细看了看项翛年,从她的眉眼间,辨认出她,惊喜道:

  “年年!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了!”

  那双粗糙布满了茧子但温暖的手,激动地拉上了项翛年垂在身前的双手,紧紧地握了握,然后看着看着没忍住,空出一只手,轻轻摸上了项翛年的脸颊。

  虽然情绪上头了,但陈姨也没有忘记正事,她嗓子一扬,把里面办公室里的人全部都喊出来:“大家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项翛年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又听到里面陆陆续续往外面走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地屏息,往声音的方向眼也不眨地看去。

  “是谁来了,陈姐,让你这么兴奋……年年!”早上刚碰面的王姨走在前排,一眼认出了项翛年,她快步上前。

  “王姨。”项翛年拘谨地打了一声招呼。

  “王姐,陈姐,这姑娘是?”

  “哎呀,当年项家的孩子啊,你认不出来?”

  “哦!是那家的孩子啊,”那人顿了顿,好好地看了看项翛年,长辈的手慈爱地摸了摸项翛年的脑袋,道:“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啊,就是不长肉,看着怪瘦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家里都没吃的,中午到我家去吃……”

  “什么去你家吃,我已经说好了先去我家的!”

  “……”

  项翛年斟酌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面前突然争起来的中年群体晃了神,但下一秒看着大家越争越烈,几乎要到脸红的程度。

  她赶紧出声阻止:“陈姨,王姨,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忙,迟点,迟一点我再去你们家好吗?先吃点水果,消消火……”

  项翛年那双做甜点极其灵巧的手,此刻,有些笨拙的,抚在就近的王姨背上,帮王姨顺气,然后问出她要怎么缴水电费。

  “对了,瞧我这脑子,你那房子这么多年没用,现在肯定没电没水,没事没事,你想好哪天来提前说一声,我一定烧好菜等你啊,来,先加个电话……”

  王姨从她的红马甲兜里掏出老式翻盖手机,和项翛年差不多的款式,然后交换了联系电话,当然,当年帮助项翛年的那些热心人士,项翛年也一一添加到自己的联络簿。

  手机里,项翛年原本填不满一页而单薄的联系人,一下子增加到第三页。

  一阵喧闹后,项翛年赶紧献上自己买来的水果,接着被王姨拉着认了一拨人后,她才终于被释放,去缴纳水电费。

  项翛年拿着王姨手写的地址,和他们口述的“往前走……解放路上,看到大钟摆……五岔路口……”指示方向,谢别众人之后,往外走去。

  本地人指路时会不自觉的,带上本地人对某一标志性建筑物或是某些地方的专属称呼,这就导致了项翛年在找路的时候,还需要找本地人口中的路标。

  不过,比起准确的指路,有标志性建筑的指路,对于项翛年来说,更容易一些,因为她在路上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上路下路,只分得清左右,只在太阳升起或是落山的时候,分得清楚。

  但饶是如此,七拐八弯的,走了大概两公里,项翛年差点迷失了方向,好在缴费大楼还是比较好找的,它建得高。

  走到门口的时候,项翛年无比想念后世那些快捷方便的缺德地图、千度地图、狗狗导航……

  拿号子排队,前面还有十几号人,项翛年坐在等候大厅,敲着自己酸软的小腿。

  等到轮到她的时候,已经是50分钟后了,但轮到她也不代表能办好,窗口的小姐姐说她的少儿身份证不行,过期了,去隔壁公安局重新办一张,还得再去办一张限定的银行卡,必须是四大行的。

  项翛年懵懵懂懂的,遵循指示,到隔了两条街的公安局办了一张身份证,还好前段时间她过了16岁的生日,可以办理一张十年有效期的身份证,但身份证出来最快也要半个月。

  没办法,项翛年拿着加了十块钱就能立马办出来的临时身份证,再跟着门口小姐姐的提示,走到再隔着一条街的红字银行,拿号排队,办了她人生当中第一张属于自己的不被监控的银行卡。

  大概是看项翛年年纪小,又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且办完卡立马就往里面存了几张红票票,那窗口的阿姨拉着项翛年的手,看着她阅读完防诈骗信息后,才放她走。

  几经波折,项翛年拿着临时身份证和新鲜的银行卡,再度来到缴费大楼,过了饭点,人已经少下去了,不一会儿就轮到了项翛年。

  这回办理得畅通无阻,非常顺利,以后缴水电费也不需要她亲自来了,只要绑定的卡上有钱,月结的时候就会从卡里扣,方便了不少。

  出了大楼,一件事情办妥,项翛年精神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饿,她看着路边,找到一家她从小吃到大的快餐店,点了一份小份的葱油拌面和小份的馄饨。

  这个几乎算是标配的隐藏菜单,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吃法,来到店里,项翛年总是会习惯性的点这两份。

  付了钱,没等多久,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先上了桌,项翛年拿起碗边的白瓷勺,往碗里转了两圈,让碗底的紫菜榨菜虾皮都浮到上面来后,喝了一口汤。

  一如既往的白开水味,但慢慢品,汤里又夹杂着淡淡的咸香,再来一口只有盐味的肉馅小馄饨,馄饨皮轻薄的好似不存在一样,整体清光光的味道,莫名的,就让人浑体通泰,仿佛浑身上下,都被洗涤了一般。

  喝了几口清淡的馄饨汤,葱油拌面也跟着上来了。

  霸道的葱香侵袭着鼻腔,浇上去的热油还在冒泡,势要榨尽葱的最后一滴余香,趁着油和酱汁还没有融合,项翛年拿起筷子,直接抄底,从底下的酱汁往上翻,在酱汁被面条完全吸收之前,搅拌均匀。

  扁平的韭叶面能最大限度的,吸饱酱汁,淋上一点鲜红的腌辣椒汁,用筷子旋转裹上一圈送进嘴里,简单朴素却不失美味的素面,抚慰了项翛年刚才办事跑来跑去略微浮躁的心。

  就着一口馄饨汤,和不时滑进勺里的小馄饨,项翛年呼噜呼噜地喝着汤,又吸溜吸溜地吃着面,一筷子搭着一勺子,很快,就把这餐迟来的午饭解决完毕。

  暖意从胃部扩散到四肢,在这寒冷的冬季,项翛年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看着外面还明亮的天色,她打了一个饱嗝:

  “嗝~今天办事情,比想象当中的快啊,是先回去,还是顺便,把接下来几天的事情,也提前办了呢?”

  项翛年从桌面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在脑子里回想原主有关国贸大厦的记忆,琢磨着路径,考量自己的体力,她眯着眼,擦了擦嘴,朝着埋在后厨忙活的厨师,喊了一声结账。

  那就,一鼓作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