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犹若浮息 As soft, as wide as air>第二十三章 你的脊背/ 和它的骨头

  Notes:

  作者注:我想我大概无意中吓坏大家了。接下来会有几个主要角色死亡,但我不会对威尔或汉尼拔做任何腐勒没做的事,并且我确实打算给他们一个或多或少算是he的结局。抱歉,如果这是个你不想要的剧透的话。这个在tag里也写出来了吧,我想。

  译者注:上章原作的尾注是说认真的!如果有人已经觉得接受不了这个杯的黑化程度的话!诚心建议不要继续阅读第三部 分!或者一定要看过本文的tag做好心理准备!故事只会势不可挡、无可回头地继续黑暗下去——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一股狂热,我能感觉,我能看到

  其中的一切,随着它坠落,那么美丽

  落日,温暖了皮肤,触动着深处

  爆裂声,是这燃烧世界的,融化笑容

  其势汹汹,血流入海

  色彩有增无已,唯存喧嚷,唯存鲜红

  落日,温暖了皮肤,触动着深处

  爆裂声,是这燃烧世界的,融化笑容

  和我一起,到那墙欲倾颓之地

  和我一起

  ——《森林之神 / Sylvan》 Esben and the Witch

  两年后

  天空阴沉得快要挤出水来,但汉尼拔相信他一定能在大雨来临前赶回家。时不时地,一滴又大又凉的雨珠落在他的身上,很快就被他外套的厚实羊毛吸收掉了。如果有一滴恰巧落在他脸颊上,他便会任由它如一滴泪珠般,沿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不是重新规整他怀中的包裹,好把它擦掉。家就在小巷尽头,在那一丛熟睡的蓝花楹[2]的阴影之下。

  不管怎样,是暂时的家。他们已经到这里五个月了,汉尼拔说不准他们还能在这里安稳待多久。他们还没有在一个地方待到超过半年,但威尔还没有提到要继续前进的事,而汉尼拔发现自己并不愿亲自提出这个话题。再过一个月再做计划也无妨,他想,并且意识到自己远不如过去谨慎了。现在他有了更多需要保护的事物,但却发现自己日渐鲁莽、无能、粗心、冲动。他们正相依为命,但他不知道还要多久,他们中的一个或是他们两人就会想要再次铤而走险。

  如今,他们占据着一个阀限空间,介于照料与抛弃之间。当他站在威尔身边时,在那些威尔的身体如同杜宾犬被剪过的耳朵一样活跃、磨刀以待他们猎物的夜晚,汉尼拔能感觉到他自身的边缘逐渐磨损,被威尔幻象的漩涡所拉扯。当他们停留在一个地方时,他们杀戮得小心翼翼,但当他们继续前进,他们便会将宏伟的展示留在身后,汉尼拔知道,只靠他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梦想到——更别说创造出——它们的。他想起了威尔的第一座纪念碑,想起他是如何将兰德尔·蒂尔肢解、并把他重新组合成某种比他生前所为更加伟大、更加迷人的事物。如此前景明媚的开端,而那想象力也并没有令他失望。

  汉尼拔让他的思绪转向犯罪揭密网的头条报道——佛罗里达死亡迪斯科;沙滩骨屋;蒂华纳[3]酷刑室;加拉加斯的尸体[4]——而当他回想起弗雷迪·劳兹报道中那个歇斯底里的男高音时,他的面庞上不禁露出了深情的微笑。然而,随着他们悄悄南下,他们作品的消息似乎会经历相当久的延迟才能到达美国。汉尼拔一直很想把他们最后犯罪现场的照片发过去——智利的二十具被掏空尸体,手腕和脚踝被砍断,塞满了干枯的树叶,从他们松散缝起的胸膛中溢出,如同稻草人一样沿着海岸线站立。金色的叶片从他们的四肢中抽芽长出。

  如今,是更大尺度上的亲密。他曾与他的受害者们感觉相连接,而对于那些生命没有在他手中消逝的人们,他却毫无相同体会。汉尼拔记起那种离群索居感,彻底得充满了他,仿佛他跌进了一深坑的墨水,它冲刷过他的皮肤,冲进他的鼻子、他睁开的双眼,冲下他的喉咙,直到他吞咽着它、呼吸着它、成为它。他身上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没有剩下任何未被污染的部分。对他来说,连接一直都是件困难的事,于是也因此重要。他知道这一点——他认可自己这一点,并接受其不可改变的性质。有多少人曾在他对于亲密关系的尝试中坚持了超过五年,他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如果他努力,汉尼拔还能回想起自己连说话都不会的时候。其他人感觉是如此遥远,如此不可能理解。他们毫无顾忌地恐惧、索取着,如同在融化雪地上攀行的火焰,不计后果,混乱无秩。他们尖叫,他们哭喊,他们大笑,他们微笑,他们讥讽,被汉尼拔无法感同身受的无形欲望所驱使。只有当他将他们拆开时,他才能看到他们是如何运作的。随后世界看到了他所制造的一切,仿佛他们也如此看到了他。

  汉尼拔曾考虑过用匿名邮箱地址发出一两张图片。这些天来,家乡的世界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犯罪揭密网——并且据劳兹所言,FBI同样也——主要被最近一连串的剥皮谋杀案所占据。到目前为止,四个女人和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孩,他们的尸体被发现在溪流与河流中,大片皮肤从他们背部被割下。

  水牛比尔,劳兹乐于如此称呼这位新杀手。为什么叫水牛比尔,汉尼拔搞不明白,但这个名字已然流行起来了。两家大城市的报纸都在E·E·卡明斯那首十足简短的小诗中找到了标题。

  而我只想知道

  你喜欢你的蓝眼睛男孩吗

  死亡先生[5]

  汉尼拔自己的那个蓝眼睛男孩正在小道尽头的房子里等着他。房子外有一道用宽木条组成的高高的篱笆,两层楼的窗户都只露出永远合着的厚重黑丝绒窗帘。这和他在巴尔的摩的那幢旧房子没什么两样,而今后者已经感觉像是在另一个星球上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思考着如何逆转时间,拼起打碎的茶杯,算出了数页少有人能够读懂理解的方程式,只为服务于这一追求。到最后他也没能重写这些历史篇章;其实干脆将它对折,然后从他们的维度跳入相邻的维度,是更为简单的事。在这个充满光亮、鲜血、肉体和威尔那双每天早晨向着他睁开的风暴般色彩的双眼的崭新宇宙中,汉尼拔如今每天都能够感觉到一股满足感的陌生颤栗。这比他的欲望要更加令他恐惧。

  前门是锁着的,但他一走进门厅就能闻到某个除威尔之外的人的味道,他知道屋里还有其他人和他们在一起。汉尼拔嗅着空气,找寻着威尔血液的熟悉气息。他没找到,于是他走到厨房,将他带来的杂货放好。无论威尔想要他找到什么,都当然可以等到他把易腐物品拿到冰箱中后再去找。

  厨房是他的空间,正如他们所占据的每个住所里的那样,然而威尔的踪迹已经悄悄出现在了这里,尽管在过去两年中,它们在他们先前的任何住处中都没有出现过。无疑,这是他们在一起度日、在同一个地方度日时间太长的双重作用结果。房间中有一小摞威尔边阅读边闲逛进来、随后便顺手放在这里的书,而在它之上,是一个蜂巢,薄如蝉翼,是威尔在屋后花园里发现的。它的形状很好,是个很好的标本。如果他们在这里再待一个月的话,汉尼拔认为他会试着找一个小底座和钟形玻璃罩来展示它。他们可以把它作为一个中心装饰,为他们在这里的最后一餐而设——蜂蜜烤肉,热面包表面铺满蜂窝。

  汉尼拔想象着从威尔的唇上吮吸到粘稠的盐和甜味。他放好最后一件他买的东西,关上柜门,然后转身去房子的其他地方寻找威尔——以及他们的神秘客人。

  ******

  他在主卧找到了他们,这着实令他有些惊讶。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而在他们关系的这个阶段,那说明了很多问题。

  “你知道你已经回家半个多小时了吗?”威尔横眉说道,汉尼拔跨进门槛的那一刻,他愣住了,面色凝重、毫无表情。“你花了三十二分钟才找到我们。”

  “我得把杂货收起来。”汉尼拔停顿了一下,解释道。他的嗓音随意,目光没有朝向威尔,而是对准了那个已经被威尔捆起来、堵住嘴,在他们床上伸展成一个“X”的男人。“他穿的是我的西装吗?”

  “你已经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威尔说,他的恼火还是大声表露了出来。

  汉尼拔感觉到自己嘴角的抽搐。“很好。”他说道,进一步走进房间,然后走向床边,床上那个穿着他的西装的男人刚刚清醒过来,困乏地朝他眨着眼睛。蓝色玫瑰的第一抹红晕在他喉咙上绽放。汉尼拔将那些挫伤尽收眼底,掺杂了几缕银色的沙黄色头发柔顺地垂下,那对颧骨在男人脸上分割出阴影,他想象着威尔将自己的镜像勒到昏迷的样子。“那么,他为什么要穿着我的西装呢?”

  威尔用一只手轻轻抚过男人的前臂,而汉尼拔不禁在他袖子下面感觉到那触碰的幽魂。“你还记得吗,”威尔不必要地开口道,因为他知道汉尼拔总是记得,“你当初告诉过我,你希望当时机到来时,是我作为杀了你的那个人?”

  他注意到床头柜上的剪刀——还有几副刀具——以及枕头周围被剪下的碎发。威尔从某个游客的大理石块上刻出了他的形象,汉尼拔无法抑制那股沿脊柱而上的寒颤。“我记得。”他不必要地说,因为威尔知道他总是记得。“所以,时机到了吗?”

  威尔哼了一声。“你对我的反抗会比这更多,”他说,“如果你觉得时候真的到了的话。把这当作一次预演吧。”

  威尔指了指被他拖到床脚的高背扶手椅,汉尼拔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一个坐观自己死在你手里的机会。”汉尼拔说。“示意良多啊,威尔。”

  就在这时,作为他的替代的男人恢复了所需的力量与头脑,挣扎着想要摆脱将他绑在床上的绳索的束缚。汉尼拔坐上了备好的座位,倾身向前,期待着看到威尔到底幻想过什么。“我们亲爱的朋友要为什么罪孽付出代价?”他问道。“还是你一遇到我的分身,就无法忍受浪费这次机会?”

  威尔呵出一股类似笑声的短促声响。“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副样子。”威尔说道,“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卡其衫,扎着一个发髻,但明显很有潜力。并且在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恰巧正打算对一只流浪狗踢一脚。”

  那充溢着汉尼拔胸膛的情绪也许是骄傲。“而你打算如何惩罚我呢?”他好奇道。

  床上的男人扭动着,拉扯着手腕和脚踝上的绑绳。威尔发出安抚的声音,用手轻轻抚摸着男人的脸。然而,他的动作并没有带来任何安慰,男人的挣扎只是更加剧烈了。

  威尔从他身旁转过身来,检视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刀具。“对有罪之人的神圣惩罚映照出所受惩罚的罪恶。”他呼吸着,手指握住他选中的锋利刀具的光滑黑色手柄。汉尼拔看着他手指弯曲,在这些时刻中,威尔有多么脱离现实,它们就有多么与现实相关联。他不止一次地想要知道,威尔看到的是什么。

  “而我的罪恶是?”罄竹难书。

  当刀子进入视野,高举在他的双眼上方、好让他看到时,床上的男人一时僵住了。随后那些模糊沉闷的尖叫声又一次开始了,比之前更尖利、更可怜。威尔转动刀子,使它捕获到划过房间的灯光。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的脸。“看见我。”他说,在男人因恐惧而睁大的双眼上方的空气上画出一条线。他把刀移得低了些,将它按在胸前的口袋上。“逼我把心交给你。”

  他首先割去了布料。汉尼拔看着他西装的丝线在刀下撕裂开来,直到威尔把三块同心的椭圆布料从男人身上掀去,然后将它们丢在地上。他的眼睛在对上汉尼拔的时候闪闪发光,刀子在灯光下转动了一瞬,随后威尔才将它推入男人的胸膛。

  他们在一起住过的每一栋房子都充斥着血腥。汉尼拔想象着复仇的幽灵,以生者为食,靠他们屠戮的供应日渐强大而坚实。然而,尽管他不惧怕鬼魂,在看到威尔的双手埋在血泊中,拨开皮肤与肌腱以露出白骨时,心脏却不禁战栗。他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出现在了床上,坐在浸透鲜血的审判天使对面,这时威尔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把菲诺切托式肋骨牵开器[6]。

  随着威尔分开他的肋骨并取出他的心脏,男人汩汩的抗议声停止了,双手和刀片将炙热器官从它原先家中分离开的样子,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汉尼拔注视着这一切,胸口起伏不定。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求饶冲动,尽管他不确定是为什么。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庞苍白而静止。威尔用鲜红的手指沿着一侧脸颊向下抚摸,汉尼拔不禁感觉他自己脸颊的皮肤因这爱抚而一阵发痒。

  “你会吃掉我的心吗,威尔?就像我吞了你的那样。”

  威尔摇了摇头。他的头发——尽管他已经开始偏好起了更整洁的剪发——乱糟糟的,血迹斑驳。他脸上的血点如同猎豹。他一只手捧着汉尼拔替代者的心脏,另一只手举着刀,移动着切开了男人的脸颊,划大了他的笑容。“你会吃掉你自己的心脏。”他说,然后把器官塞进那人宽大得反常的下颌之中。

  当汉尼拔吻住他的时候,他尝到了血的味道。一切都瞬间变得鲜红而湿润,威尔的双手埋进他的发间,抓在了他的颈后。床单被血浸透了,需要被处理掉,也许还有床垫,但汉尼拔不在乎了。他能在浓郁的血香味下闻到威尔的性奋。当他从吻中抽离出来时,威尔那双大眼睛似玻璃般光亮而透明。汉尼拔用拇指勾勒着他下唇的完整曲线,贪婪地注视着威尔是如何忽闪着眼睛,却依然保持坚定的睁开,目光瞄准在他身上。

  “你看见了什么,威尔?”

  “你。”威尔答道,嗓音粗哑。“我看见了你。我知道你也看见了我。”

  汉尼拔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了。

  ******

  他看着黄油块在黑色的铁质平底煎锅上融化、摊开,大蒜和新鲜药草的芳香在空气中弥漫。肝脏滋滋作响,汉尼拔让它在锅里烤了一会儿,饮下了一口红酒。坐在宽广的厨房岛旁的高脚凳上,威尔从他自己的杯中抿着酒,眼睛盯着书页。汉尼拔未被察觉地审视着他,留意到威尔目光在书页上的快速移动。他认出这本书是他上个星期从路边书摊上买到的,很惊讶能在如此不可能的地方看到他对于一部备受欢迎文本的最喜欢的译本。他把它放在了柜台上威尔的书堆旁,而威尔显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书。他已经在同一页上读了将近三分钟了。

  “你愿意给我念一段吗?”汉尼拔从炉子上拿起煎锅,终于问道。在抬起头来确认那稳定的蓝色注视是直直朝向他的之前,他便感觉到威尔的目光在他身上一瞬间闪过。威尔又饮了一口他的红酒。

  “此刻我的预言不再像一个刚结婚的新娘那样,”威尔读道,在汉尼拔准备菜肴的过程中他一直边喝着红酒边默读着,声音也由此变得厚重而缓慢,“从面纱后面偷看,而是像一股强烈的风吹向那东升的太阳,因此会有此这个大得多的痛苦,像波浪一样冲向阳光。”[7]

  如今,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舒适的缄默中度过,两人都习惯于独居,习惯有安静的思考空间,但汉尼拔依然喜爱威尔嗓音的抑扬顿挫。他边为两人的晚餐装盘,边听得津津有味,享受着威尔将那些熟悉台词拉长、分句的方式。

  “你们看见那些坐在屋前的,像梦中的形象一样的小东西没有?” 威尔读道,汉尼拔看着他伸出舌头以润湿他渍着酒的双唇。“那些孩子好像是被他们的亲人杀死的,他们手里全是肉,用他们自身的肉作的荤菜;现在看清楚了,他们捧着他们的心肺,还有赐予——惨不忍睹的一大堆,都被他们父亲吃了。”

  听到这些句子,一股颤栗穿过了他的身体。“少有作家能像埃斯库罗斯那样,成功捕捉到恐惧感。”他低语道,而威尔暂时停下了朗读,抿了一口过多的酒。“我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时,攀爬着我叔叔的图书馆里的梯子,却第一次发现了这部文字。”这不是一段他经常主动回想起的记忆;这一天的某些事情,让他想要承认自己心底那些蛰伏着怪物的黑暗角落,那些等待着吞噬理智与自控的双头巨蛇和斯库拉[8]。

  威尔什么也没说,汉尼拔怀疑对方知道靠近那块自己正立足其上的地板上的其中一个漏洞会有多么不适。

  “当你谈论起预言和幻象时,”威尔终于问道,“你都会想到这个吗?”

  “如果你那独特而烦恼的头脑,威尔,不是那股风,将海浪吹向东升太阳的明亮光点,还会是什么呢?”

  威尔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汉尼拔还没来得及宣布晚饭准备好了,就有三下响亮的敲门声在屋内回响。

  在声音过后,厨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汉尼拔与威尔对视着,立刻在这一瞬间知道了有关他们该如何进行的、一切他所需要知道的,仿佛他们已经说过了话,仿佛他们已经讨论并共同决定过了最佳的行动方案。

  “我去看看是谁。”威尔说道,尽管他没有必要说话。汉尼拔点点头,出于礼貌而非必要。他拿起他们的餐盘,朝餐厅走去。威尔从柜台旁离开,一边将汉尼拔的一把剔骨刀装进口袋,一边向相反的方向移动,走向走廊和前门。

  很长一段时间,他唯一能发出的声音便是将骨瓷餐盘放在橡木桌上的声音。他集中精力在那声音上,集中精力于把盘子摆成正确的角度,而不是在他等待着某种讯号时,那些在他脖颈汇集的汗水,和他心跳的颤动感觉。

  然后威尔走进了房间,安然无恙,他的手里攥着一个厚厚的马尼拉纸信封。汉尼拔让自己重新呼出那股憋在胸口已久的空气,放松了半刻的肩膀。也许是时候讨论继续前进了,他暗自想道,他的心跳急剧加速,随后又一次开始恢复正常。这个地方不再感觉安全了。他们可以把他们受害者的皮肤缝成一张帆,用死人的骨头造一艘船。汉尼拔可以说服威尔,让他至少把那些照片寄给弗雷迪·劳兹,看在往日情分上,当然不是因为他怀念他人的关注了,而那是威尔肯定会指责的。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南边,甚至不用搭船就能到达南极洲。汉尼拔并不完全确定一整个冬天都在麦克默多站旁观一系列的不幸事故,对他们来说是正确的计划;也许可以去西班牙,他想,或者暂时消失在东南亚的茫茫移民中。

  关于死亡,他一向对自己很坦诚。他不想象会有来生,他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丧失或创伤能说服他去相信,甚至对这种事情怀有希望。没有创伤,但是有爱,他心想,因为一部分他之前从未意识到存在的自己,的确以某种模棱两可的方式,希望着会有一个宇宙,其中的他们不必分离。所有这段独自一人的时间,他想,以及有关分离,有关在他们付出了所有这一切、只为成为他们最终样子之后的终止的思绪,让他握着刀的指关节不禁发白。

  随后,在看到威尔只带了一个包裹回来时,他的放松达到了极点。然而他却不由得留意到那副扭曲了威尔嘴角的严峻神情。他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是寄给我的,”威尔说,“是杰克·克劳福德。”

  [1] 第三部 分Ch23-29的标题全部引自E·E·卡明斯()的诗。Ch23 标题所引用诗作全文如下:

  “我喜欢我的身体当它和你的

  身体在一起。它焕然一新。

  肌肉更强壮,神经更敏锐。

  我喜欢你的身体。我喜欢它的动作,

  我喜欢它的方式。我喜欢触摸

  你的脊背和它的骨头,还有那颤抖着的

  -结实-光滑,我愿意

  一遍一遍又一遍

  吻它,我喜欢吻你这里那里,

  我喜欢,慢慢抚摸,你带电的皮毛上

  令人激动的茸毛,以及分开的肉体上

  出来的什么-什么……还有双眼大大的爱的颗粒,

  或许我喜欢那颤抖

  在我身下你焕然一新

  i like my body when it is with your

  body. It is so quite a new thing.

  Muscles better and nerves more.

  i like your body.- i like what it does,

  i like its hows.- i like to feel the spine

  of your body and its bones, and the trembling

  -firm-smooth ness and which i will

  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

  kiss, - i like kissing this and that of you,

  i like, slowing stroking the, shocking fuzz

  of your electric fur, and what-is-it comes

  over parting flesh . . . And eyes big love-crumbs,

  and possibly i like the thrill

  of under me you so quite new”

  [2] 热带植物,原产于南美洲(巴西、玻利维亚、阿根廷)。

  [3] 蒂华纳(Tijuana),墨西哥西北边境城市,位于下加利福尼亚州西北端。

  [4] 加拉加斯(Caracas),委内瑞拉首都。又及,这四个新闻标题都是押头韵的,“Florida Death Disco; Beach House of Bones; Tijuana Torture Chamber; Carcasses in Caracas”.

  [5] 引自Buffalo Bill's, by . 全文如下:

  “Buffalo Bill's

  defunct

  who used to

  ride a watersmooth-silver

  stallion

  and break onetwothreefourfive pigeonsjustlikethat

  Jesus

  he was a handsome man

  and what i want to know is

  how do you like your blue-eyed boy

  Mister Death”

  [6]菲诺切托肋骨牵开器是一种特制的肋骨扩张器,可用于持续开胸术切口的开张。

  [7] 引自埃斯库罗斯《阿伽门农》,罗念生译本。下文同。

  [8] 斯库拉(Scylla),是希腊神话中吞吃水手的女海妖。

  Notes:

  译者尾注:(是碎碎念)拜托汉尼拔,如果亲密关系维持超过五年的对象一只手数的过来就叫难以建立连接的话,我建立连接的能力大概为零哈。以及,我总是忍不住脑补那个被威尔从街上拽来的路人大概就是现实中的麦麦子23333,邋里邋遢(),只不过麦麦子不会踢狗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