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耽美小说>犹若浮息 As soft, as wide as air>第二十二章 龄期

  Notes:

  作者注:在我的时区里依然还是周六,但很抱歉比通常更新晚了几个小时。毒品使用警告。以及,我意识到我也许假定了地球上的所有人都很熟悉那部《疤面煞星》电影。威尔的西装,和他关于可卡因的玩笑,都来源于《疤面煞星》中的托尼·蒙塔纳。我觉得汉尼拔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威尔自愿穿上一身如此时髦的西装,以及威尔现在脸上真的有个疤,所以……害,也许我的幽默感有点冷。如果你从来没见过,这儿有张图片:/2014/05/26/scarface83-tony-whitepinstripe/

  我还超、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在这章引用麻辣鸡。抱歉。这确实有点蠢。我只是……脑子里一直有这幅画面。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more notes.)

  他们第一次去迈阿密的时候,待在了一家房顶有无边泳池的酒店的十三层。可泳池里实在太多人了,他们根本没法用;威尔正看着酒店便利设施频道上的一段它的介绍视频——空旷得不切实际——坐在宽展的酒店床上,身着厚实的酒店浴袍。刚洗完澡,他的皮肤柔软而温暖,头发带着酒店洗发露的淡淡柠檬香。汉尼拔,此刻正在浴室,用的是他自己的洗发露,在他们拆包时威尔瞥到装在了一个洗漱用品箱内。他想知道自己是否最终将学会在乎如此细小繁琐的事情。他认为那不太可能。

  威尔看着静音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酒店的五星级餐厅和酒吧。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待在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奢华的地方。这间线条流畅、镜面装饰的房间中的一切都在以几乎歇斯底里的热情叫嚣着奢侈。有点土豪,威尔想,不是那种他通常以为汉尼拔会入住的地方。也许这就是重点,也许汉尼拔就是想安排某种美学体验。威尔盯着那身挂在浴室门后的西装——白色亚麻和血红,他能想象这布料在夜晚的温暖空气中会有多透气。

  这时有人敲门——三下沉重的敲打——威尔不禁猛地从床上弹起,一眨眼便站了起来。当他感觉到一只手移上肩膀时,他几乎要跳起来。

  “我点了客房服务。”汉尼拔嘴角一扬。威尔的眉毛难以置信地挑起。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从家里拖来一冰柜你做好的菜,存在这里的小冰箱里?”他问道,眨了眨眼,那双雾蒙蒙的眼中尽是怀疑。

  正当汉尼拔将一条深色休闲长裤拽过臀部,并将它固定住的时候,又有三声更响亮的敲门声落下。威尔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有些东西我在家可没有。”他回答道,然后向门口走去。威尔不禁欣赏起他裸露的后背如何以一种流畅优雅的方式动作,欣赏着他双肩上精瘦而坚定的肌肉。

  门另一侧的男人肯定不是酒店员工。威尔皱着眉头,看汉尼拔将门打开,示意着欢迎男人进入他们的空间。威尔的皮肤因他的出现而寒毛耸立——从他身上如同臭味一般飘散出一种病态、有毒的感觉。他做出过可怕的事情;威尔几乎能从他身上闻到。他向床头柜迈了一步,他的猎刀就放在那里,但汉尼拔以一种不具威胁性的和平姿态走到了他和他们客人的中间。

  “谢谢你来得这么快。”汉尼拔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如同对待职业同僚或社会名流一般礼貌绅士。

  “旨在令您满意。”那个男人轻蔑地说道。“两百美元。”

  令威尔诧异的是,汉尼拔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取出了装在闪闪发光的金属票夹中的厚厚一沓的现金。他从顶层点出两张钞票,思虑了一会儿后,又加了第三张。他把三张钞票都递给了那个男人,男人点点头,装进了口袋。

  “这东西是现在市面上最好的了。”男人吹嘘道。“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我相信你的职业判断。”汉尼拔低声轻语道,并温柔地将男人送出门外。威尔皱着眉头,试图看清那人究竟递给了汉尼拔什么,但他们的身体夹角挡住了视线,让他没法看清楚。不过他有一种颓丧感,感觉自己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随后门关上了,他惊讶地发现他们又一次独处了。“你让他走了。”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晚些再追上他。”汉尼拔温和地说。“找个不那么容易追查到我们身上的地方。”

  “不过我今晚不想出门。”威尔说,双臂交叉在胸前。“我累了。”

  汉尼拔的双眼闪闪发光。“我正好有件好东西。”

  “你不是说真的吧。”正当威尔嘲弄道时,汉尼拔拿出了那瓶先前提到的白色粉末。他死死盯着汉尼拔扬起的嘴角,希望这是个玩笑。当然,这并不是玩笑。或者说,这是那种包括了汉尼拔希望他真的吸食可卡因的玩笑。“不。”威尔说道,语气平平,简单明了。

  汉尼拔用他那种好奇神情将头歪向一侧。他看起来很快活,比威尔这些年来看到过的更加年轻、更有活力,真的。仿佛他通过作为混蛋,汲取着能量,茁壮生长,威尔想。“为什么不呢?”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威尔恼火地问道,尽管他并不生气。“首先,我状态算不上多稳定;你真的想要在其中加一剂兴奋剂?”

  “我倒不知道稳定是你的目标。”汉尼拔嘲笑道。“这当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是我的目标了。”他向威尔伸出手,掌心摊开,威尔不由自主握住了它。“你试图让自己保持稳定是为了什么,威尔?”

  他没法回答。他对此没有答案。只有恐惧,恐惧着自己已经多么失控了,恐惧着这将会使他多么失控。他任由汉尼拔将他拉近些,任由他松开他浴袍的衣带。汉尼拔温暖的双手放在了威尔的腹部和臀部上。威尔任由自己被移动,被转过身去。

  “你当然没有义务去做任何你觉得不适的事情,”汉尼拔边说道,嗓音如同湿润的天鹅绒一般光滑而低沉,边用手引导着威尔转身,“但请允许我请求你暂时保持不动。”威尔能感觉到汉尼拔的双手稳定着他的臀部,感觉到一只宽大的手正将毛绒长袍从他的皮肤上扫开。随着汉尼拔用手刺激着他翘起的臀部,那暴露感不禁令威尔咬紧了牙关。

  “就像这样。”汉尼拔喃喃道,威尔感觉到某些轻柔冰凉的东西像羽毛一样沿着他的臀部曲线扫弄。他试图开口说话,但他的喉咙太干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于是他疯狂地吞咽着。

  “搞什么。”威尔试图说道,但他的话语只是一股简略的沙哑噪音。汉尼拔的鼻孔蹭过他的一侧臀瓣上部,使他体验到一种奇异的感知。他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鼻哼,但却不知怎的很是优雅。只有汉尼拔·莱克特才能让响鼻听起来那么斯文,威尔心想,既有些恼火又难以置信。

  当他感觉到汉尼拔的舌头,平贴在他的皮肤上,追逐着他的鼻子刚才走过的路线时,威尔不禁呻吟起来。他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感觉到汉尼拔的手掌用力按进他的臀瓣中,将它们捧起并分开,如此他便可以将舌面平展在威尔身上。威尔没能认出他自己嗓音所发出的声响,呻吟着,喘息着,随着汉尼拔将他吃干抹净,断断续续、一次又一次地呼喊着汉尼拔的名字。

  他的皮肤一阵刺痛,然后止息了。威尔皱起眉头。他能感觉到汉尼拔双手的压力,感觉到他将自己稳定在原处时,手指在威尔臀部上几乎要按出淤青的刺痛。但汉尼拔的唇舌在他身上的感觉似乎飘移得越来越远了。他推着自己向后,靠上汉尼拔张开的下颌,靠进那双碾压着的手掌,迫切地想要被吞噬。随后汉尼拔将一根手指滑入他的体内,嘴巴移到一边咬在了威尔屁股的肉上,威尔感觉到那根手指在他体内弯曲着,他不禁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炽热、疼痛与亲密,但他后穴周围的皮肤却几乎感觉麻木。汉尼拔用第二根手指突破了他,快得让威尔倏地睁大了眼,但却没有任何刺痛随之而来。他呻吟着,向后接纳着汉尼拔急切的手指。

  “你确定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吗?”汉尼拔问道,对于一个刚嗑了药还把脸埋在威尔的屁股里的人来说,听起来有些太过沉稳了。“我已经在我们两人的身体里放过了远比这更为有害的东西,如果这会让你好受些的话。”

  威尔想到那些纷乱的半真半幻的记忆,手臂里插着针头,汉尼拔的脸出现在他头骨之上,黑色的分叉鹿角从他头骨中伸出。他还想起了审讯室,和那些令他的头昏昏沉沉、充满黑暗幻象的药品。他还记得在佛罗伦萨,自己是如何求着汉尼拔不要给他下药,记得自己比平时更加失控时所感到的恐慌。和失去理智时所感受到的恐怖。

  话说回来,威尔思忖,纠结理智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必再去执着于一个还不比醉酒、疯狂和迷幻更为逼真的现实呢?

  “你一直恐惧着自己会不稳定。”汉尼拔说道。“你现在觉得稳定吗,威尔?”

  威尔眨了眨眼。“一点也不。”他说。“也许这就挺好的。”

  汉尼拔将手指从他身体里拔出,发出一阵湿漉漉的声响,威尔忿忿地将屁股向后靠去,想要再次体会到被填满的感觉。他感觉到汉尼拔的手臂环绕过他,随后手掌小心翼翼地移动到他下巴下面。在他拇指的指肚上有一块小粉丘。威尔所有有关吸食可卡因的玩笑此刻都感觉更加缥缈遥远了,他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偏爱的是抑制剂——主要是酒精。兴奋剂总是感觉太具风险;谁知道如果他变得太过兴奋会出什么事呢?

  现在这才是重点,事情的乐趣,看看这一切会进展到何种地步,却不计代价。房间在他身周跳动,他几乎不再认为满鼻子的粉末,会比汉尼拔和他暴力的承诺已经做到的那样,使他大脑旋转的更快。他俯身吸入汉尼拔为他奉上的粉丘,仿如他看过其他人所做的,堵住一边鼻孔,用力吸了个响鼻。

  “呃啊。”威尔皱起眉头。汉尼拔的笑声在他耳边低沉而温暖。“我能尝到它。”

  “没错。”汉尼拔哼了一声,几乎仿佛动物一样地用脸颊磨蹭着威尔的头发,尽管汉尼拔的气场永远那么镇静老练。“味道确实不太好。并且我怀疑这东西的作用没法比我们对彼此所做的多多少,但我想帮你填补你显然已经怀有一段时间的《疤面煞星》幻想。”

  现在轮到威尔大笑了。听到自己的笑声没有一丝对此的苦涩意味,依然令他感到惊讶。他在汉尼拔的怀抱中转过身来面对对方。“我之前一直都不确定你是否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以为你没看过它。”

  “我是没看过。”汉尼拔承认道。“但在我偶然遇上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用古巴口音进行了糟糕透顶的尝试后,我确实发现自己的好奇足以使我转向网络搜索。”

  威尔脸一红。“我不是想做真正的古巴口音。”他羞愤道。“我是想模仿阿尔·帕西诺说古巴口音。”

  汉尼拔的笑容有多亲切,就有多令人气愤。“是我搞错了。”他彬彬有礼答道。

  “我没发现你居然在监视我。”

  汉尼拔耸了耸肩。“在那么小的一艘船上很难避免。”他轻飘飘说道,随后对着威尔恼火的表情扬起一边恶魔似的眉毛。“好了,疤面(caracicatriz)?[2]”

  一想起自己在船上百无聊赖的时候,对着浴室镜子里自己那张正愈合的脸上苍白而曲折的线条沉思,却还一直以为房间里别无他人,威尔的脸烧得更厉害了。“我恨你。”他说道,他是认真的。

  “我很清楚。”汉尼拔说,然后吻了他。威尔任由自己浸入吻中,沉浸在汉尼拔的勃起隔着一层衣服摩擦威尔裸露肌肤的粗糙感触中。他让汉尼拔将他轻轻推倒,推向床铺,让汉尼拔坚定的双手将他转过身去,他颤抖着感觉到汉尼拔将浴袍从他肩上拨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沿着他的脊柱幽幽划下。

  “给我弯下身去。”汉尼拔呼吸着,嘴唇如此靠近威尔的耳朵,足以让他感受到汉尼拔呼吸的炙热。他打了个寒战,但还是服从了,向前俯身将手放在了床上。“跪下。”汉尼拔说,威尔差点因为他冷厉的声线而转过身来,但他还是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移动着将双膝放在了床面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越是试图保持不动,越是颤抖得厉害,四肢跪地的样子毫无优雅。

  听到汉尼拔用润滑剂涂抹自己的湿润声音,威尔的身体不禁颤抖,随后汉尼拔便刻意直直地滑入了他。伴随着一丝隐约的麻木感,他入口处的皮肤突突跳动着,感觉到汉尼拔的阴茎如此快就填满了他,他不禁闭上了眼,呻吟起来。虽然不疼,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弹跳着,他的大脑一片混沌,仿佛他的思绪多得要装不下,仿佛汉尼拔真的把他操到失了智。当汉尼拔抽出、然后立刻再次滑入他体内时,他又一次呻吟着,没法在自己被无情地操干时组织出语言。威尔的胳膊颤抖着,他发现自己所受到向前的力全部压在了自己的手肘上。

  “你现在知道我感觉如何。”汉尼拔喘息着,插入了他。他用一根油滑的手指抚摸着威尔被拉扯着的洞口,抚摸着那里娇嫩的皮肤。威尔感觉到一丝模糊的压力。“你也感觉到了,我知道。”

  “哦。”威尔设法透过那攫取着他的颤抖喘息说话,他感觉到汉尼拔充满着他,感觉到汉尼拔的阴茎是如何在每一次的抽插时都能撞击到他的前列腺,并且,最重要的是,他想到汉尼拔也会因他们的结合而体会到同威尔一样的过分充溢的狂喜。“天啊。”

  “我想知道我还能撷取多少。”汉尼拔告诉他道,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怒吼。威尔感觉到他的手指开始真的向自己的身体推进。“我想知道你还能承受多少。”

  威尔说不出话来。他的心脏因恐惧而狠狠跳动着,随着汉尼拔推入进他体内,他保持着完全的静止。麻木感有所帮助,但是比先前更加充满的感觉太过多了,太过强烈。他不确定这感觉是疼痛还是美妙,只知道这感觉远超他所能承受。

  一阵小小声音从他口中逸出。“停。”他低声说道。“求你,别、别再动了。”

  汉尼拔停了下来,第二个指节抵在了他绷紧的身体上。他摇晃着臀部,威尔不禁抽泣。“你是多么的不凡啊。”汉尼拔说道,声音糙哑,口音浓重。“你的身体向我屈从的样子。触碰你远比任何药物都更加令人陶醉。”

  威尔的手紧攥着床单,将它们缠在拳中如此之紧,他几乎确信它们会撕裂。他不知道他还能容纳多少,还能承受多少。他能感觉到在他的双腿之中升起一股颤栗,他的阴茎抵着小腹流出液体。绝望而尴尬地,他发出了一阵呜咽。

  无论我们走到何种地步,威尔心想,都永远不会足够。我们想要的,总是会比我们已经拥有的更多。每一次都必须更多——更多痛苦,更多激情,更多愉悦,更多危险。总是累积,总是增长,直到终点。

  他能看到那终点,某个遥远的地方,在这个未来中,可能的幸福结局要远少于不幸结局。但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战胜了所有困难,他估计他们的运气也不是不可能再持续一段时间。

  反正无所谓了,威尔想道,汉尼拔正插入他的身体,把他更近地推向完全失控。他们已经到达了转化的最终阶段;终于,完整无缺。

  他叫喊着射了出来,浓稠剧烈地将炙热喷薄而出,而汉尼拔的牙齿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他感觉到牙齿刮破了皮肤,汉尼拔长久的呻吟沿着他的肌肉振动。

  ******

  当晚晚些时候,他们追上了那个毒贩。威尔发现自己的精力充沛到足以满足汉尼拔对于他们晚上出门的要求,尽管他不确定这精力是来源于毒品还是性爱。但不论怎样,他发现自己充满活力,并被那段当男人进入他们房间时、他的双手是如何渴望着刀具的记忆所诱惑。在他身上有某些东西散发着敷衍的暴力与懦弱。

  威尔在短短几小时内就毁了他的新西装——血红花朵在白色布料上绽放,随着它们干涸而颜色变暗。当他在他们的酒店浴室内解开那个被塞住嘴的男人,手里扯着一码又一码男人的肠子时,为了汉尼拔注视着他时双眼放光的样子,毁了西装也值得了。

  “你那身塑料杀人服确实挺实用的。”威尔打趣道,他正在大腿上擦着手,是否会弄脏衣服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告诉过你,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不可思议的先见之明。”汉尼拔说。毒贩虚弱地扭动着,尽管他的一部分内脏已经被取了出来,身体却仍然最后一次疯狂地试图逃跑。汉尼拔俯下身去,用一只手捂住了男人的口鼻。他越过男人亲吻着威尔,而当威尔再次睁开眼睛时,男人终于停止了扭动。

  ******

  他们每周两次带新鲜肉材回家。他们不总是去迈阿密那么远的地方。他们掩盖自己的行踪,然后带着后备箱里一个装着满满内脏与肢体的冷藏箱开车回家。此外还有一个单独的冷藏箱用来盛放躯干。有时,如果他们待的地方离家近些,或是赶时间,他们会将一整具尸体扔到后备箱里,然后直接开车到棚屋门前。他们会清理干净目击到他们杀戮的人,不留一丝痕迹。

  冰箱装不下他们带回家的那些肉、骨头和组织。威尔搭了些大小不一的简易木箱,他们将没带进厨房的那些部分埋在一箱箱的土里,土里充满了成群的甲虫,然后合上每个箱子的盖子。这些成箱的泥土会被放在棚屋的架子上,堆在墙边。威尔起初担心甲虫会逃跑,侵占他们的家,但看起来那些昆虫很满足于待在它们的食物来源旁。随后,他又担心FBI会注意到他们在网上订购了5000只食肉甲虫,但几周过去,无事发生,威尔才开始放松下来。

  几周变为了几月,浸没在鲜血中,以海盐做调味。威尔清空了第一个箱子,从泥土中筛出森森白骨。他把他们最新的猎物埋在了原先骨架的地方。

  那些日子明亮且充满痛苦,当威尔开车带他们回家的时候,太阳从一侧照耀着他的脸,一些话语会突然出现在他耳畔。它们是以别人的声线说出的——贝弗利的声音,轻快又愉悦,如同阳光照耀着的行程。又一个他随身携带着的幽灵,在像这天一样明亮痛苦的日子里。

  在他感觉到生命在他掌心下流逝后的那些时刻里,他会看到它们——如果他够快,他甚至能抬头看到它们其中一个站在角落里,抑或站在门边,抑或站在窗外,盯着他看。有时会是贝德莉亚,和她那双无底的墨色深坑双眼,或是贝弗利,像结实的果子一样被分片。他很少看到阿比盖尔,她脖子上深红色的伤口和她苍白得超乎想象的皮肤。三种命运,他心想,三种愤怒。三段记忆萦绕在那幢汉尼拔帮他在脑中建立的宫殿里。在他舔嘴唇的时候,或是舔汉尼拔嘴唇的时候,威尔会用血的味道驱散它们,而它们便会如风中的烟雾一般飘走了。

  他们像堆柴火一样把长骨堆在棚屋里。清空箱子然后再装满。威尔梦见自己的尸体,被甲虫所蛀干,直到他的骨头裸露在空气之中,而汉尼拔可以将它们重新排列成完全崭新的形状。

  到海龟孵化那天,威尔帮着他们下到水里。汉尼拔没让威尔请求就自觉帮了忙,他走在威尔身后,驱赶着那些边在头顶盘旋、边疯狂号叫的海鸥。

  “这些海龟中的一些能在数年后找到回来这片海滩的路,”威尔说,“以产下它们自己的卵。科学家认为它们是利用地球磁场引力来找到回到出生地的路的。”

  “唔。”汉尼拔哼了一声,随手赶走了一只鸟。他们的小士兵们成功朝着海浪的方向爬出去了一段路。“我听说过这现象,”他说,“我还听说,挣扎着爬向海水的过程会印在它们的记忆里。有好心的动物爱好者捡到了海龟幼崽,手动将它们挪到了水里,却扰乱了印记的过程。”

  威尔看着汉尼拔把一只螃蟹踢到一边,在沙滩上开出一条安全的路。他想象着海龟在深邃的咸海中倘游,寻找着那个它们没有机会刻印在记忆之中的家。这让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他曾经的模样——巡游在那片汉尼拔早已涉足过的黑暗水域之中,寻找着自己归属的岸边。亟需着身体接触,他卷起手指握住了汉尼拔的。他能感觉到汉尼拔正注视着他,但威尔没有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一排争先恐后爬过沙地的小海龟上移开。

  “正是它们的挣扎塑造了它们。”汉尼拔捏着他的手说。“那些出于善意减轻它们痛苦的人,造成的伤害远比帮助要多。”

  “而你,”威尔讽刺地说,“对我的帮助远多于伤害。”

  “那是自然。”汉尼拔说道。威尔感觉到他脚下的沙滩变得越来越坚实了,随后一波冰凉的潮水冲上了他的脚踝。他看着他们的小宝贝们在海浪中独立,一只接一只地乘着水沫四溅的波涛冲向海洋更深处的涌浪。

  “我得告诉你多少次,”威尔边看着它们爬走,边说道,“我不是海龟。”

  ******

  他们最后一次去往迈阿密的时候,甚至没有入住酒店。他们不会待到天亮,也不会返回舒格洛夫岛。他们停下那辆后备箱中锁着他们些许行李的车,然后从停车场步行四分之一英里到了俱乐部。

  汉尼拔换掉了那身白色西装。几个月来,威尔在他那半边衣橱里发现了其他几件类似的物品——柔蓝色西装,黑色丝绸纽扣衬衫,鞋子的光亮皮革倒映出他皱起的眉头。他为今夜选了黑色的这身,他在霓虹灯下审视着街边橱窗中他的倒影,看着他的面庞——在户外晒太阳的时光使其变得金黄而健康——在顶端纽扣上方泛着光泽。他脸上的疤痕依旧显眼,但是,他想,已经不像几个月前那样会被人立刻发觉、令人难忘了。当他走在街上时,没人看他第二眼,而他们来到的第一家俱乐部的门卫几乎瞥都没瞥就放他们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汉尼拔,威尔心想。他散发着威权的气息,一如既往;有谁会胆敢质疑如此的自信?威尔驾着它的尾迹,走进昏暗的房间,房间里旋转着五彩斑斓的灯光,却没有提供多少实际照明。墙壁和地板随声音而振动,威尔能够感觉到低音鼓点穿透地板,穿透他的身体震动。吵闹、疯狂、拥挤——所有这一切他通常都会厌恶,但一想到他们到这儿来的目的,他甚至没有对这些放荡愚蠢的声响与景象嗤之以鼻。

  汉尼拔转身对他微笑,在这黑暗的喧嚷人群中,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格格不入、无可挑剔。随着他们在人群中移动,威尔能感觉到他,闻到他,感觉到他如同一块磁铁般吸引着他。他们没有费心去拿饮品。

  威尔能够看到他们遍布各处。他没法解释——他一直没法以任何一个接近明确答案的事物来回答汉尼拔的任何问题。就仿佛他一靠近,他们便会亮起病态的光芒,他能看到他们被恐惧所照亮,于是他便知道。但这不是视觉上的——不与正常人所拥有的任何感知挂钩。这仿佛是当他站得离他们太近时,一丝在他心底所感知到的回音。

  汉尼拔曾经根据失礼挑选他们,但威尔能够看到他们的灵魂。他们无需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他就是知道,而这种知道感觉是对的。

  他们逼近第一个人。声音嘈杂得没法沟通,但他们并不需要。威尔将视线切向他们的目标,汉尼拔顺着他的目光,于是他们一同走向舞池,无需任何确认。

  这首歌很熟悉,也很令人不悦。威尔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顿促的节拍中宣告着他的爱意。整个春天,他们进入的任何一家俱乐部都在播放这首歌。威尔不需要转身去看汉尼拔的脸就知道他表情如何——面带愉悦,并且过分自满。

  这首歌烦扰着威尔的神经,但它确实有一个好处——当鼓点落下时,尖叫声采样的回响充满了空气,而人们边尖叫着、边跳跃舞蹈,如此夸张的噪音使得他们猎物真正的尖叫声消失在了喧嚷之中。威尔向上划动刀子,让自己贴近男人的前胸,而与此同时,汉尼拔从身后扶住了他的双肩。在外人看来,他们正跳着三人舞。当威尔刺穿心脏时,他们将男人倒下的身体托在中间,然后迅速将那副逐渐松弛的身形移到舞池边的一个空卡座里。他们留他昏迷不醒,头向前倒在他面前桌上自己的臂弯里,而他心脏中的血液迟缓地泵出体外,在他脚边的阴影中汇集。

  十分钟后,他们在他对面安置了一个同伴。对于那群酩酊大醉的跳舞的人来说,这只是一对昏过去的舞伴,临时占着地方,直到他们清醒过来,要么摇摇晃晃地走回家去,要么再喝一杯,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跳舞。当他们用尸体填满了俱乐部所有空着的角落时,没有人起疑心——因为人的身体是无法经受不间断的跳舞的,而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有最终耗尽精力的那一刻。成双成对或独自一人的身影没精打采地熟睡着,或是消沉得难以沟通,这并不稀奇。他们伪装着自己的杀戮——六具无声的尸体,然后是七具,然后八具,然后更多——每一个被威尔选中的人都会被迅速到来的正义干脆利落地干掉。

  没有拿走战利品,他们就走出了俱乐部,并且尽管他什么也没喝,威尔仍然感觉到脚下的人行道在摇晃。他跟随汉尼拔优雅的身形在街上走着,经过了又一个冷漠的门卫,进入另一处年轻肉体的喧闹地狱。

  他们离开每一处聚集地时,都比刚找到时更干净些,他们走到哪里,便清除着哪里的污秽。威尔知道要干掉哪些人,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知道的。他看着汉尼拔将他所指的那些人拖到舞池上,看到那双有力的手是如何在脊椎和气管上迅速移动的,他的血液不禁感到一阵颤栗。这儿放十二个,那儿放二十个,尸体瘫在上锁的厕所隔间,撑在桌子上。没什么看起来奇怪的。没什么值得警觉的。

  当灯光亮起,生者鱼贯而出时,他们会发现死者的。那会引起FBI的注意,而杰克会在24小时内就搭上前往迈阿密的飞机。他们留下了相当多的证据。他们在相当多的监控录像上都留下了身影。只需几天,他们便会发现那栋在舒格洛夫的房子,那里的棚屋早已空空如也,而如今在那栋漂亮的小海螺屋的墙壁和地板上铺的是一层干净的骨头。一座陵墓,一幢恐怖之屋。威尔可以想象弗雷迪·劳兹会如何描述它。

  到那时,他们早就不在了。开车前往码头,新船正在那里等着他们,他们已经顺利踏上了新的路途。

  [1] 标题注,龄期(Instar),昆虫幼期生长到一定程度就要脱一次皮,所以它的大小或生长的进程(即所谓虫龄)可以用蜕皮次数来作指标。龄期即相邻两次脱皮之间所经历的时间。

  [2] “Okay, caracicatriz.” 是《疤面煞星》中台词。

  Notes:

  作者尾注:第二部 分到此结束。下章剧情就会回归。如果你想要一个没那么操蛋的结局的话,这是个止步的好时机!

  译者尾注:笑死我了这什么搞笑剧情,威尔的狱中告白被remix成了热门单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畜吗草草草草。还不管去哪儿都能听到,谋杀夫夫真的不会作案时笑场吗23333

  ,但却很想要在这里提一嘴:一定。不要。吸毒。文中内容切勿模仿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