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胥白你个大傻|逼”。

  老刘给狗蛋喂了食后,这只鹦鹉大哥才闭上了那张尖嘴,不再问候陆教授了,它瞅了眼床上的人,翻了个白眼,展来一边大绿色翅膀,缓缓吐出两个字“傻|逼。”

  至于这句名言名句是怎么得来的,余寺言都忘记了。原本狗蛋买回来时,会说简单的“你好!”,但经过余寺言长时间的熏陶,开心不开心,有事没事都会骂骂陆胥白来抒发下情感,突然有一天,狗蛋也跟着来了句,“陆胥白你个大傻|逼。”

  余爸爸一开心,直接给它上了死贵的白色奶草莓,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狗蛋只要饿了,渴了,困了,累了只要一句“陆胥白你个大傻|逼”便能解决。

  导致这只号称智商前三的亚马逊鹦鹉,会的话只有这一句,或者这句话中的最精髓的两个字。昨晚他能持续一晚上的漫骂,大概是因为突然换了个环境的恐慌再加上饿的。

  余寺言在床上翻了个身,两米的大床,大明星就这么蜷缩在床边的一角,狗蛋眨了眨橘色的虹膜,再次喊了声“傻|逼”,见对方没反应,自己也就眼睛半阖着,嘴巴半张着,睡了个了死不瞑目。

  “让我出去!”余寺言声嘶力竭喊道:“你们想怎么样?让我出去!”

  “不要再喊了,待会儿吵到邻居。”舅妈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不是讨债的人就好,余寺言松了口气,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床边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追债的人追到了千里外的舅舅家。

  余寺言家里经商,从他记事起,每天陪伴他的是司机和保姆,起初他以为这两人就是自己父母。等再大些,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哪位经常半夜带着酒气回家的男人,而妈妈则是比爸爸还忙,一周能匆匆瞥见几眼香喷喷的人。

  所以,在司机和保姆的陪伴下,他知道自己的妈妈以前是爸爸的小三,现在是爸爸的老婆,妈妈可以几天几夜的待在会所里玩牌,然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现在爸爸面前,连他上几年级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他夸得如神童般聪明。

  余爸爸一直沉浸在妻子貌美如花,儿子聪明如斯的和谐温柔乡中,直至高利贷追债追到了家门口,才从梦中惊醒。

  余寺言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鲜少见面的一家三口,在餐桌前的争吵,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已经上高中的他对很多东西不再是模糊的概念,比如他知道小三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赌博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瞎了眼,嫁给你这种破落户,你要给多点钱,我至于去借高利贷吗?”点皱纹但还是漂亮的妈妈不顾形象地在餐桌旁哭诉。

  上了寄宿高中后,余寺言回家次数越来越少,少到他甚至不知道从小把他带到大的保姆阿姨再也不在了。只发现桌子上的两个菜,竟然比他学校食堂的还要难吃,但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将饭吃完,还是阻止不了父母因为菜太难吃为开端的争吵局。

  余爸爸把碗一摔,也吼:“老子破落,你口口声声说爱老子,不就是看中老子的钱吗?现在钱没了,开始嫌弃老子落魄来了!!!你滚啊!滚!”

  余寺言听完这句便带上了耳机,在重金属的撞击音乐声中觉得就算他妈不在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还不如保姆在,至少烧的菜好吃点,他这么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余氏地产,还我血汗钱!!!”

  “还钱!还钱!!!”

  “余氏煤矿,草菅人命!!!”

  ……

  嘈杂声像睡梦中的断断续续,又像耳机里的震耳欲聋,余寺言猛地睁开双眼,透过窗户,他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人,老爸被围在中间,点头哈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躺在床上的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弹坐起来疾步上前去开门,从外反锁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锁在屋内,是带有保护他的意思,这一次,他失去了父亲。

  他忘记那些人什么时候散去的,只记得那晚的月光格外清冷,他像尊石像一样,倚在窗前,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等待老爸来开门。

  然而,开门的是司机,陪同他一块儿长大的司机,司机满眼通红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怜悯。

  “家里出了大事了,我先送你先去舅舅家避风头,不要同任何人说起你爸爸的名字,记住了吗?”

  余寺言胆怯的问了句:“出什么大事了?”

  “你长大就会知道了。”司机再次看了他一眼,拿着他的行李,就像每次从学校将他接回来一样,只是这次没有自己开车,他们踏上了一辆火车。

  在那辆绿色火车上,司机再次交代:“不要和任何人说你父母的事情,到了舅舅家,学会察言观色,你爸……前几天就帮你转学手续办理好了,到时候你直接上高三,倘若高考没有考好,就再复读,钱,你不用担心,连大学的学费,都已经准备好了。明白吗?”

  余寺言突然听懂司机的话了,直接上高三,是怕有人调查知道他的年纪,在高一的学生中找到他吗?

  他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比如跳车回去,比如追问司机家里到底是什么事?比如,再问一次老爸去哪了?

  然而,就在这个绿皮火车上,他似乎一瞬长大了。

  舅舅还很年轻,至少看着年轻,和老妈长得有些像,身材高大,阳光帅气。

  舅妈就有些普通,她见到余寺言第一句话就是:“哟,这孩子长得和你姐可真像啊!比你都俊!”

  这是余寺言最讨厌的一句话,可它几乎成了每个见到他的熟人标准开场白。

  那时候,舅妈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余寺言还算普通的不冷不热,直到他被她锁在屋里。

  舅妈像是找到生活的乐趣,每天隔着门对余寺言说两句,有时候是宽慰,有时候疏导,有时候是谩骂,这取决于当天舅舅是怎么对待她的。

  余寺言看了眼被绑了的手脚,想再次确认舅妈是不是被胁迫:“舅妈,是有什么事吗?能不能先放开我?”

  舅妈身长不高,可她的音量很高:“小言,你不要怪你舅,他是为了你好,这毛病是能治的啊!”

  余寺言:“???我有什么毛病?”

  舅妈往门口靠近,压着嗓子道:“你喜欢男人的毛病。”

  余寺言:“……”

  他和陆胥白在一起不过一个月零三天,平时表现得也只是兄弟情,就算是他们前排桌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异常,他舅舅一家居然他妈的就知道了。

  余寺言看着小臂上还有些红肿的“W.”视线一下变的模糊起来。恍惚间,错乱又清晰的记忆再次涌了出来,这是两人压马路临时起的意。

  “小帅哥,满十八了么?”店里的花臂大叔见他俩穿着校服,不怎么友善的问。

  “当然。”余思言不笑的时候,也可以伪装成一副不怎么好惹的样子:“他十八,我十九。”

  陆胥白憋笑憋得腮帮子疼,可见小男友男友力这么Max,也不忍拆穿。

  两人在店里转了几圈,并没有找到喜欢的图案,花臂大叔忙完手上的活儿,眼神在二人间流转几圈,问:“情侣?”

  “是的!”陆胥白就像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速度一样,大方的承认。反倒显得余寺言显得有些忸怩。

  花臂大叔并没有惊讶,还是面无表情道:“那你们自己想个图案啊,字母啥的,对于自己有意义不就行了?”

  “先想好纹什么位置,再想图案,这样我才好设计大小。”

  闻言余寺言侧近陆胥白耳语:“W是你英文名字的首字母,那一点是个句号,就是我希望你就是我的终点。”

  陆胥白听了他的话,脸和眼眶直泛红,不等他回答,这货又神秘兮兮靠近:“你知道为什么是右手吗?”

  陆胥白摇了摇头,只听对方声音更低的来了句:“以后我那个啥时,总会想着是你……”

  这句话对陆胥白的冲击力在当时不亚于原子弹自爆,他的脸立刻就变成了大马猴。男朋友这种反应对于余寺言来说,非常享受。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落落大方的陆学霸被他逗得脸红脖子粗,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想不通陆学霸的脑回路,似乎可以和任何人坦荡荡说出他们的关系,每次开个玩笑都会脸红半天,到现在为止也最多止于亲亲小嘴。

  当然,最出格的事是陆学霸为了他,在外人面前把裤子都给脱了,因为余寺言臭不要脸的说:“我想看你纹在大腿根部。”

  最后余寺言在右手小臂上纹了个黑色“W.”,陆胥白左腿大腿内侧纹了一个瓶子,形似可乐瓶泼出来“YSY”三个艺术字。

  从这个红肿范围来说,陆胥白大腿发炎的可能性很大,余寺言双手反绑在床头,双腿也打了个死结,他再次喊道:“舅妈?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和同学打个电话?”

  “小言,你舅舅说了,这个月手机都不能让你碰,你听话,过了这个月,说不定你这病就好了啊!”

  “谁他妈说我病了,什么叫我病了,我就想打个电话,你们这叫囚禁知道吗?”余寺言耐心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