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闹了,我叫你舅舅回来。”

  在这一个月内,余寺言求过,哭过,吼过,都无济于事,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这么死在这里的时候,舅舅把他放了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被锁在屋内,是带有威胁他的意思,这一次,他失去了阳光。

  余寺言拿到自己的手机拨通那个日思夜想电话号码时,关机的电子播报音一遍一遍的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疯狂的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为了确认下陆胥白的腿有没有发炎,然而,回复他的永远只有那句:您拨打电话已关机。

  当他回到学校时,同桌已经不知去向,连保送江北大学的名额一并放弃了,余寺言过了十几天行尸走肉的日子,陆胥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小臂上的纹身是真实的以外,其他的就像他幻想出来的梦。

  这些孤独、空虚、得到过又失去的痛苦、被抛弃的委屈,如同潮蚁般将他啃噬殆尽。

  所有的一切汇成一句话:“陆胥白你个大傻|逼”!

  余寺言被狗蛋的愉快的叫声吵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睡觉不再关卧室门,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也比卧床踏实。

  他睁眼第一反应是,完了,喝断片了,不知跑到谁床上来了!等再次听到狗蛋亲切的骂人声,才想起来是公司给新租的房。

  余大明星顶着一头鸡窝起床,赤着脚走出卧房,门口矗立的大黄蜂与入户墙上挂着的余寺言大海报面面相觑,顶层复式的光线杂糅着都市的繁华与诗意,绿色亚马逊鹦鹉背对着夕阳,望向窗内的余寺言,后者被它后背上的光晕所吸引,祈祷它早日成精,将陆胥白变成真的大傻|逼。

  “你倒是挺会享受,风景好看吗?”余寺言拿了点发芽的谷粒喂到他嘴里。

  狗蛋扇了左边翅膀,讨好的飙了两句美声,余寺言顺了顺它的头冠上的黄毛,“给你吃的就不骂傻|逼了?”

  狗蛋跳起来,飞扑着要去抢白瓷谷粒碗,余寺言侧身给他一巴掌,这才老实的将头缩进大翅里,尖叫着:“陆胥白你个大傻|逼”!

  余寺言:“……”

  手机铃声打断了余顶流逗鸟,他划开接听键,直接外放。

  “喂?醒了?”林锦之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那头穿来。

  余寺言:“刚醒……又有什么指示啊,老板?”

  “为了庆祝你搬家,待会儿一起去看话剧。”

  余寺言对镜子扒拉两下头发,他的头发带着天然卷,还厚,一般没有造型师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扎个小揪。

  不管有人没人,没有任何偶像包袱的余寺言喷着泡沫对电话喊:“老板,你的心意我领了,给我发个红包就可以了,看话剧就免了。”

  “丹丹的话剧,求你了兄弟。”林锦之那边的动静也像是刚起床。

  “下不为例哈?雪梨姐知道你假公济私带我去帮前女友捧场,得把我大卸八块。”余寺言抹了把脸上的水,觉得有些不对劲:“嘛呢?”

  林锦之说:“尿呢!她明天才回,怕什么?”

  “操!能不能保留点在员工面前基本的神秘感?!”余寺言无语。

  林锦之:“你不尿啊?”

  余寺言:“尿,但至少不会当着别人的耳。”

  林锦之:“滚蛋,待会儿见…”

  余寺言咆哮道:“老子不去!”

  两小时后,江城大剧院VIP通道

  余寺言穿着一件LV短袖牛仔外套随意敞开着,下面是件深V白T,露出性感漂亮的锁骨,随意扎起的武士头,又拽又帅又慵懒。

  林锦之满意的看着他,最后忍不住感叹一声:“啧!我这眼光我自己都佩服…”

  余寺言:“……”

  公司为他打造的是狂拽酷炫贵公子路线。所有的私服都是这种能不好好穿绝对穿不正经的款式。

  余寺言经常看着自己的生图想,要不是自己底子好,就这些披麻戴孝的装扮,没被粉丝打入精神病院算赢。

  论自恋他俩师承一脉。

  “师兄,你就陪我看下嘛!这个话剧很有质量的,我托人才买到票的。”南嫣笑靥如花撒娇道。

  大G驾驶座上的男人虽带着口罩,眉眼透露着拒绝。

  南嫣立刻转移战术:“这么多年陪着你骗伯父伯母,难道都不值一场话剧么?”

  “下不为例!”陆胥白低沉着嗓子,连续两晚失眠,加上今天一台手术,让他的有些疲惫,想早点回去会会那只口吐芬芳的鹦鹉。

  只要是他俩偷着出来时,林锦之总是下意识的充当余寺言的保镖兼助理,一路护送后者到他的位置后,总算呼了口气,来看话剧纯属私下行为,万一被报道出来,就余寺言那张嘴,他也知道会被嘲讽多久。

  林锦之坐在余寺言左侧,他右侧是两个挨着的小女生,余寺言坐好之后,两人的眼神就美女离开过他,显然,这种小场面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长时间曝光在聚光灯下,昏暗中几双眼睛算得了什么,余大明星悠然自得拿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旁边女孩也拿出手机,怼着余寺言的脸录视频。

  这边林锦之将他撞了一下,耳语道:“在话剧现场玩消消乐,传出去,网络都会给你骂瘫痪。”

  余寺言这才抬起脸,食指放下唇边“嘘”了一声。

  女孩本以为是长得像余寺言的大帅哥,没承想是本人,“啊”的一声尖叫,将所有目光聚焦了过来,观众席上应急灯十分应急的亮了。

  余寺言:“……”

  陆胥白一进场,便看到花孔雀一样的余寺言,既无辜又手忙脚乱的在带口罩。

  “余寺言…”后排不知是谁大喊了一身,吓得余寺言又将戴到一半的口罩取了下来,他落落大方的站起身,露出个随和的微笑,双手合十朝朝后弯了下腰,随后做了个禁声动作,好几个小姑娘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陆胥白有些僵硬得看着一切,任凭南嫣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这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好惹,笑起来又很有感染力。

  和以前一样。

  可这笑容,在他看来是那么刺眼,将别人碾得渣都不剩,自己却笑得这么欢?!

  还有他旁边那个男人,是上次在会所的那个吧,真是不知恬耻,你倒是活得很潇洒,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人在深渊中爬行?

  这是南嫣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触碰到陆胥白,入座后又自然而然的将人松开了,她嘴角挂着微笑,眼睛随着陆胥白的视线,看到前两排的陆胥白后,不自觉的眯了眯。

  “那位…好像是你的同学。”南嫣温柔的说:“师兄,要过去打下招呼吗?”

  陆胥白收回视线,毫无感情,“不了,”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你怎么认识他?”

  南嫣高兴:“余寺言嘛!现在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吧。”

  陆胥白将视线移到舞台,可余光怎么也饶不开前面那惹眼小揪,后领和侧脸。

  余寺言觉得自己蠢爆了,为什么要陪这个傻子看前任的话剧,还被人也认可出来。

  “我说,你都分手了,还费这劲儿干嘛?”他对着手机戳完这行字便发给林锦之,觉得还不解恨,用胳膊肘戳了下去对方后,再免费补送了个恶狠狠的眼色。

  林锦之回敬:“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是单身狗的原因。”

  余寺言小声说:“我至少没被人骗钱。”

  林锦之作势要打人,奈何这么多眼睛盯着余寺言,他抬起的手又堪堪收了回去。

  可这幕在某些人眼中变成了了“影响别人看话剧的打情骂俏”,陆胥白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南嫣从小就认识陆胥白,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居然是因为一场话剧?她不禁有些窃喜,这不就是他俩之间的共同爱好么。

  “待会儿你陪我去送花,顺便告诉告诉下丹丹,我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几斤。”林锦之不要脸的给余寺言发了一串。

  “……”余寺言:“不用待会儿,现在你就跑台上去说你买了她,500万。”

  林锦之:“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余寺言乐了,侧头看了眼林锦之,接着继续打字:“是的,我还没有笑饱。”

  陆胥白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无耻!”

  南嫣的注意力一直在陆胥白身上,这才看了眼舞台上已经到了卖女儿给太监的情节,刘麻子尽情的PUA:“那要卖到窑子去,兴许能卖个万八千的…”注(1)

  “确实无耻,倘若生在人吃人的旧社会,那不如早点死去。”南嫣侧近些,一脸的娇羞。

  两个小时后,林锦之在余寺言连拽带拉下从VIP通道往外走去,林公子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一次吃回头草的机会,卯足了劲要回撤,“你吃菠菜长大吗?手劲儿这么大?”

  两人暗自叫劲,余寺言顾及点脸面,动作小心翼翼拉拉扯扯间,被林锦之一把薅退了两步,直撞上一堵像墙一样的人。

  余寺急忙转头,“对不……”待他看清墙面的脸,道歉戛然而止。

  戴着黑色口罩的陆胥“墙”,低垂着眼睨着他。

  余寺言呼吸一滞:“……”

  他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也没有喝醉,这两天是梦里梦外接二连三的碰到这只鬼,该死的孽缘。

  他也抬头,尽量做出这傲视群雄的感觉,又觉得不说点什么显得自己很怂,于是破罐破摔来了句:“好久不见,还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哈!”

  陆胥白:“好久不见,对于你这种身高,很难不高高在上。”

  余寺言:“……”

  嗯,身高变高了,嘴巴也特么变利索了。

  注(1)选自老舍《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