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半个月后,时间上是相当紧迫,但这已经是最恰当的时候,一是为免发生意外,祁牧野不敢拖太久,二是若拖太久,尹江怕是又要传出一些离谱的谣言,许朝歌的事业还在起步阶段,祁牧野是万万不敢再让自己成为许朝歌的绊脚石。

  成亲当日新郎要骑着马将新娘迎进门,如此一来,家中这个仅能过一人的小巷子便要砸开了。她们二人对待邻里向来恭敬,加上此次大婚,祁牧野邀请了每户街坊邻居都来沾沾喜气,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经祁牧野这般软磨硬泡,几个邻居总算是同意砸了那一面围墙,在自家院子里挪出一片地方供花轿和马儿经过。

  祁牧野为了这场仪式上下奔走,她本就身体不好,这样来回折腾,时常两眼一黑,得扶着墙缓好一阵才能再次睁眼。

  “祁兄,此等琐事交给我即可,相识这么多年,我的处事风格祁兄还不相信吗?”翁子渡扶着皱眉的祁牧野,好生劝道,这十来天,祁牧野凡事亲力亲为,婚礼所需的一切事物都得经她的手。翁子渡也知道她身体不好,好几次让她坐那歇息都被祁牧野拒绝了。

  “自然不是不相信,万事交给你,你定能妥帖安排。我只是想为她多做一些事,为我们多做一些。她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得用我的心意弥补。”

  翁子渡笑道:“祁兄的心意,许姑娘一直清楚。”

  大婚的日子很快到来,天还未亮,祁牧野便被楼下的敲门声吵醒,她匆忙穿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擦了一把脸,着急忙慌地下楼开门。随着婚期的接近,祁牧野的睡眠越来越差,时常想着婚礼当天的仪式程序,想着想着,公鸡开始打鸣。

  “哎哟!大婚的日子,你这新郎官哪能这样憔悴的?”媒婆挥着帕子埋汰道,她扭头看向身后两个小厮,眼神一使,那两小厮便心领神会,按着祁牧野在屋内坐下,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拿出粉盒往祁牧野脸上扑。

  “这打扮啊,可不只是女人的事情,你们这些男人也要时常倒腾倒腾自己,看你这糙样,到了新娘家里把新娘可得把新娘给吓着了。”

  祁牧野憨笑着,任媒婆各种埋汰。这几日过于疲劳,她确实没怎么注意形象。

  一群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核对迎亲的物什,嘈杂得很。祁牧野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忙碌得很,至于在忙什么,她也不知道,但这样总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临近黄昏,迎亲队伍总算开始出发。上午的媒婆和翁子渡率先出发,将几架装着礼物的抬盒送到陈诉家,祁牧野在中间骑着马,身边围着卖力敲锣打鼓的伙计,浩浩荡荡,举着高灯,挂着鞭炮,路边站着看热闹的百姓,祁牧野夹着马肚子,不停向两边的人群拱手道谢。

  春风得意。

  “盼了这么多年,婶婶总算盼到你出嫁了。”白姨梳着许朝歌的长发,泪眼婆娑道,“你爹爹阿娘若是看到今日场面,怕是也要和我这般落泪。”

  “陈婶。”许朝歌看着镜子中不断抹泪的白姨,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安慰道,“大喜的日子怎么哭了?”

  “是!是!婶婶年纪大了,净说些没用的话。你嫁给牧野,他定对你好,你爹爹阿娘看到了,该高兴才是,怎么会哭?”

  她将许朝歌的长发挽上去,戴上凤冠,对着镜子反复欣赏:“娶了你这样漂亮的娘子,真是便宜牧野这小子了。”

  两人噗嗤一声,对着镜子偷笑着。

  “牧野年纪也不小,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听说他们家三代单传,他们祁家的香火,就全靠你这肚子了。”白姨双手按在许朝歌的肩膀上,仔细嘱咐,“往后他在尹江生活,定是要将自己的父母接到尹江,到时见了公婆,这香火压力肯定很大,不如在他们到来之前将孩子怀上,这样也能给婆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许朝歌垂眸抿嘴,无法回答半个字。

  “这些本不该是我这个外人说的,但你娘亲走得早,有些事,还是得我给你说说。”

  白姨看着镜子中的许朝歌,缓缓说道:“洞房花烛夜,每个女子都要疼那么一遭,没有人可以躲得过。新婚之夜,夫君要做什么,你便只管迎合,切不能因为羞涩扫了夫君的兴致。牧野疼你,若他问你疼不疼,你万万不能如实回答,尽管摇头,让他放心继续,不要扫了他的兴致。香火一事迫在眉睫,他要几回,你就给几回,若是能在新婚之夜把孩子怀上,那再好不过。”

  白姨嘴巴一闭,轻拍许朝歌的肩膀,在她耳边询问:“上次月事何时来的?”

  许朝歌的指甲抠着自己的指腹,羞赧回答:“半个月前刚走的。”

  “好啊!”白姨兴奋地拍着许朝歌的肩膀,“今晚能成,今晚能成!”

  白姨紧紧抓着许朝歌的肩膀,在她耳边再三强调:“婶婶跟你说的话你可得记在心里。若夫君在兴头上问你感受如何,你一切都往好了说,要是羞于开口,只管点头就是。新婚之夜给夫君留个好印象,往后夫君才愿意亲近你。”

  屋外鞭炮声逼近,白姨站起身,拍拍许朝歌的肩膀,从桌子上拿起一方红盖头盖在许朝歌的头上,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姿,欣慰道:“我家闺女要出嫁了。”

  外面开始吵闹起来,面馆几个伙计也聚在陈诉家,将祁牧野堵在屋外捉弄她。陈诉穿着一身新衣裳走进屋来,看了眼白姨,对许朝歌说道:“朝歌,哥哥来送你出嫁了。”

  按照习俗,需要女方的兄长将新娘背起来,送入花轿,待新娘进轿坐稳后,放下轿帘,随后陈诉坐上小轿,以兄长的身份与许朝歌一通前往男方家。

  白姨满含泪水,将茶叶与米粒撒向轿顶,陈叔站在门口笑脸盈盈地点燃炮仗,鞭炮响,吹鼓手们一阵欢呼,升轿朝尹江走去。

  陈家一直把许朝歌当成自己的闺女,闺女出嫁,其嫁妆自然是要倾尽所有,好让男方知道自家闺女永远有一个厚实的娘家。

  两个孔武有力之人提着两个大红灯笼在前面开路,身后跟着两个人举着高灯的伙计,四人抬着朱红轿前担,颇有气势地睥睨四方。新娘所坐的花轿紧随其后,由八名轿夫抬轿,另有三名作替换及负责扶轿、拆轿。后面跟着陈诉所坐的小轿压阵,浩浩荡荡的十里红妆在轿后有序排列。

  红床开路,每两个小厮担着一个朱金雕木红箱,所有嫁妆都成双成对,且不论轻重大小。所有器物都披红挂绸,放着各类生活所需物品,寓意着新娘不靠夫家也能保证生活。最后跟着一具红漆棺材,红床开路,棺材压阵,生死一世,十里尽显。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路上,祁牧野手握缰绳,眉眼弯弯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大量。今日,她与自己最爱的女子成了亲,往后就算有再大的苦难她也无所畏惧。

  迎亲队伍来到小院里,祁牧野翻身下马,走到花轿前抬腿踢踢轿子,许朝歌在里面礼尚往来,回了一脚。众人笑。

  这个习俗还是媒婆教的,祁牧野不是很懂其中的含义,只觉得有趣,恰好可作今日与许朝歌的无声交流,欣然接受。

  许朝歌穿着两年前的嫁衣出轿,盖头盖着,叫人看不清她是何表情。祁牧野伸手扶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朝歌,你今日很美。”

  许朝歌用气声笑了下,有些许无奈:“我盖着盖头,你如何知道?”

  祁牧野哼哼两声:“我就是知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曹炎像是自己成亲一般,激动地拉长尾音,到了最后,甚至都破了音。

  众人一阵窃笑。

  “朝歌。”祁牧野拉住许朝歌的衣袖轻声说道,“我在床头放了吃食,你若是饿了便拿来吃,别听媒婆说的那些有的没的规矩。”

  许朝歌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柔情:“知道了。”

  祁牧野在外头被人抓着灌了好几瓶酒才肯放她回去洞房。还好在现代她就时常被人拉着应酬,喝的虽多,但不至于迷糊。她先捧了一把冷水泼在自己脸上,好让自己更加清醒,再往掌心哈了一口气,确认没有异味,这才放心朝新房走去。

  她们的新房原就是许朝歌的寝间,几个媒婆笑脸相迎,将她拉进房间。整个屋子一片朱红,桌子上摆了各种干果,甚至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许朝歌盖着盖头,双手交握端坐在床边。祁牧野咽了口口水,有些许紧张:“朝歌,我来了。”

  媒婆轻推祁牧野的肩膀笑道:“哪有人洞房时对夫人说这些的?”

  祁牧野羞赧地低头,默默接受媒婆的埋汰。她第一次洞房,确实不知道该对夫人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