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她,她是为了救人才落水的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就当做做好事,我必有重谢!”祁牧野的额头重重地砸向地面,泣道。

  一个行人看不下去,如实道:“河水这样急,谁敢下去救人,保不齐要搭上自己的命,我们疯了才会下去救人。”

  一人起哄道:“你的夫人,你怎么不去救?”

  另一人轻声向他解释:“他不会游泳。”

  那人沉默。

  是啊,河流这样急,就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会有所犹豫,何况这些单纯过来看热闹的路人。只是个人的选择罢了。祁牧野虽不会游泳,但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冲动上头,行匹夫之勇。许朝歌了解她,清楚她的选择,所以才会在祁牧野还未反应过来时没有丝毫准备就跳入水中。

  她不许祁牧野有任何闪失。

  若是再耽搁下去,许朝歌怕是会有性命之忧。祁牧野顾不了那么多,她来到铭朝就是为了许朝歌,若许朝歌有一点闪失……

  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向水中奔去,“扑通”一声,在水中砸起一片巨大的水花,沾湿看客们的衣摆。

  在奔涌的水流中偶尔出现许朝歌的身影,她毫无意识地顺着水流起起伏伏,翻涌的水花不时盖过她的脸庞,揪着祁牧野的心尖。

  祁牧野确实不会游泳,刚跳下去,她就呛了几口水。她心里知道这个选择并不是明智之举,若是许朝歌在她身边,她一定不会支持她的决定。但眼下的情况紧急,容不得祁牧野作出所谓的理智的选择,许朝歌离她越来越远,早前的梦境在祁牧野的脑海中再度浮现,这种抽离的不安全感让她心中有种落空感,她的双手拍打着河面,在空中攫取氧气,晃动双脚努力靠近许朝歌。

  眼看就要出两条人命,眼尖的甚至认出祁牧野,怂恿着会水的下去救人。

  几人看着面前的河流,脚尖点着地面,犹豫不决。

  恰巧陈诉从陆琦的医铺回来,路过拱桥,瞧见围在一起的人群,下意识皱眉,来自军人的秩序感使他走上前去一探究竟,若是发生了突发情况,他好在第一现场处理。

  他抓住一个围观群众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听见有孩童落水时,他只是眉头一跳,听闻救人的女子被河水卷走时,他紧皱着眉头,但一听到祁牧野的名字,他想都没想,推开百姓就往水里跳。

  有人带了头,那些犹豫的群众也有了勇气,他们摩擦着手掌,脱去鞋袜便跟着跳到水里。

  陈诉水性特别好,哪怕是逆着水流,他也能轻松游到祁牧野身边,反扣住祁牧野的脖子往岸边游去。

  “朝——朝歌,朝歌——”祁牧野的气管中呛了几口水,她一边咳着一边无意识地呼唤着许朝歌的名字。

  陈诉回头望了一眼,其余人正拉着许朝歌往回游。许朝歌已经没有意识,不似祁牧野这般让人费劲。

  “有人将她救下了,你消停一些,不然我们俩都得折在这。”

  岸边的百姓合力将几人拉上岸。双脚落在实地上,祁牧野的意识突然回笼,她急忙翻身跪在地上,寻找许朝歌的身影。

  许朝歌的嘴唇有些发紫,任祁牧野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祁牧野万分心慌,不安、恐惧、迷茫在瞬间涌上她的心头。她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毫无章法地推着许朝歌的肩膀,轻手拍着许朝歌的脸颊,企图以此让她醒过来。

  祁牧野此刻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跪在地上声嘶力竭,乞求上苍的可怜。突然她的动作一愣,晃晃自己的脑袋,弯下腰捏着许朝歌的嘴角观察她口腔中是否有异物,捏着她的嘴唇往里渡气。

  人们倒吸一口气,好似被同时点了开关,瞪着眼睛嘴巴微张,惊讶地看着地上湿漉漉的两人,就连一旁的陈诉也不好继续看下去,转身为她们遮住半点视线。

  祁牧野无暇理会旁人的反应,她自然知道她现在所做对于铭朝百姓而言有违礼数,她也预料到大家今后会怎么议论她们。但是……议论就议论吧,她本就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只要许朝歌能回到自己身边。

  幸好大学时上了急救课,顺便考了个急救证书,如今倒真的被她派上用场了。祁牧野在心里数着数,手掌交叠在许朝歌的胸口为她做心肺复苏。

  她本就身子弱,加上呛水,双手有些无力,只是在场的人中再无接替她的选择,哪怕下一秒就要昏倒,祁牧野也要坚持将这一套流程走完。

  随着时间的流逝,祁牧野的内心愈加不安,马上就要超过黄金救援时间,但许朝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祁牧野数数的声音越来越大,此刻分不清这道声音究竟是讲给谁听的,她的声线颤抖,她想开口唤一声许朝歌的名字,但理智告诉她,她得保持清醒,她得将许朝歌从鬼门关那拉回来,许朝歌还没有醒,祁牧野就不能倒下。

  “咳。”许朝歌突然偏头咳了一声,眉头紧皱,眼睛只开了一条缝,似乎还处在不适之中,她的视线还未清晰,甚至连思绪都是紊乱的,她有些分不清现在的处境,无意识地喃喃,“祁牧野——”

  祁牧野的动作一顿,大喜过望:“朝歌——!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由于过于激动,她的第一个字直接破了音。

  大脑迅速认出那是祁牧野的声音,纵使身体万般难受,许朝歌还是皱着眉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祁牧野伏在地上,抱着许朝歌惊魂未定,“你还在这,我还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

  许朝歌费力地伸出手,虚虚地拢住身上那人,指尖察觉到那人身上的水汽,许朝歌气息一滞,愧疚道:“对不起。”

  “这不怪你。”祁牧野摇头,此次的声线却是因为激动而颤抖,“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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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 第 86 章

  这场意外在尹江掀起了一场更大的舆论风波。铭朝虽然在历史上算得上最为开放的朝代之一,但终究也是封建王朝。他们不懂何为心肺复苏,何为人工呼吸,他们只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密之事,简直是有辱斯文。

  更何况,祁牧野先前就是教人礼节的先生。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远在双横村的白姨都赶过来询问事件的经过,询问二人往后是怎么一个打算。

  “牧野啊,婶婶这次过来就是问问你是怎么个想法。”白姨刚坐下没多久,便急着握住祁牧野,“虽说两年前你们二人就定了婚期,大伙儿也默认你们是夫妻,但毕竟还没过大礼,在礼数上总觉得缺了点。”

  “再加上,成亲乃人一生中最风光的事情,撇了这一礼,婶婶觉得不太好。”

  “更何况,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你若还不把朝歌娶进门,尹江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闺女淹死。”

  祁牧野扭头看向许朝歌。她溺了水,正躺在床上休养,察觉到祁牧野的视线,许朝歌摇摇头,示意祁牧野不要为难自己,她不会在意外界的评价。

  “白姨。”祁牧野跨着腿,手肘顶着膝盖握住白姨的双手,叹道,“我原以为你清楚我的朝歌的感情。我与朝歌成亲,不是因为舆论,不是因为迫不得已,而是因为我们两个心意相通,而是我真心想对她好,真心想与朝歌相守一生。即便没有发生这件事,我本就打算在这个月的月休找您商量我们的婚事。”

  白姨瞬间耷拉下肩膀,松了一口气。“你这么想再好不过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婶婶啊,是被旁人的风言风语说急了,我认识你这么久,哪能不清楚你是如何对朝歌的?你若不想娶她,当初你被贼人掳去就不会再回来了,瞧你,都被人折磨成这样了还想着朝歌,婶婶怎会怀疑你的心意?”白姨心疼地抚着祁牧野的轮廓。

  “既然我们都说好了,那我们就早日将婚事定下来。眼下朝歌还养着身子,这事也急不得,过几日朝歌便随我回村子里,待请人定好日子,你再风风光光地将我闺女娶回去,如何?”

  祁牧野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她坐直身子,看向床上的许朝歌,两人相视一笑,在眼神中互相传达对未来的期盼。

  “听白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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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朝歌在家休息了三日便被白姨带回了双横村,白姨有意将消息散开,人是上午回的,下午整个尹江百姓便都知道,蓬门面馆那的教书先生终于要娶许家的那个黄花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