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逐渊嗤笑一声,“我根本就没喝。”

  顾淮之惊讶的睁大眼睛,“云督主当真聪明。”

  云逐渊:“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顾淮之停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本以为,这辈子能活这么多年,能遇到上青,便已是上天的恩赐。”

  “我以为,序秋给我带来了冰蛇心,我们身子好了之后,生活也能安安稳稳继续下去。”

  “我以为,我终于能开开心心和上青在一起,走过这平静的一辈子。”

  “可现实,还是给了我致命一击。”

  他哽咽了一下,眼眶泛了红。

  “云督主,我没有办法原谅他。”

  “就算我原谅他,序秋和陛下也不会原谅他,镜村的那些无辜之人也不会原谅他。”

  云逐渊低声说:“你想离开?”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顾淮之俯下身,闭眼在江上青鬓边落下一吻。

  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了下来,滴在了上面。

  “我没有办法再与他在一起了。”

  “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镜村的那些人,鲜血淋漓的站在我面前。”

  “可你走了就有用吗?”宴书澈忽然抬起头,淡然地开了口。

  顾淮之猛地抬头,惊奇地望着宴书澈,“宴少主,你......”

  宴书澈浅浅伸了个懒腰,轻叹道:“顾公子,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昨日听到了我与萧惟的交谈。”

  顾淮之怔忪不已,“是...宴少主,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宴书澈摊了摊手,“顾公子,你想逃避。”

  顾淮之愣了愣,语调苦涩,“不然呢?”

  宴书澈:“你留下,江上青或许还有活路。你若真的走了,江上青必定死无全尸。”

  顾淮之久久地看着他,许久才说:“宴少主,若云督主灭了整个西藩,你还会原谅他,和他在一起吗?”

  宴书澈陡然一怔。

  这话......

  见到宴书澈的反应,顾淮之坦然一笑,“宴少主,云督主,希望你们不要拦着我。序秋曾说过,上青做了错事,就该承受后果。”

  “他生,我与他便此生不复相见。”

  “他死,我便守在他埋骨之地陪着他。”

  “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了。”

  宴书澈沉默了下去。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解顾淮之。

  倒不是想让顾淮之原谅江上青。

  而是林序秋好不容易和亲哥哥相认,却要再次与哥哥分别。

  离景也好不容易坐上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竟是要处置文官之首的江家。

  这对他们两人来说,是极大的动荡。

  “我身无长物,所有的东西,都是上青给我的。”

  顾淮之站起身,朝宴书澈行了个礼,“行囊我已经收拾好了,两位。”

  “告辞。”

  宴书澈忍不住也站了起来,“顾公子!你当真不后悔!?”

  顾淮之扬了扬唇,长叹了一口气,“若说后悔,还是有的。”

  他踱步走到门口,回头望着江上青,脸上落下两道清泪。

  “若我死在顾家被灭门那一日就好了...”

  “我宁愿......从来没有苟延残喘过。”

  宴书澈控制不住地鼻尖泛酸,双手在身侧握成拳,“顾公子......”

  “希望两位......帮我同序秋解释一番吧。”

  顾淮之最后看向了林序秋,“他这么多年活的也难,以后的日子......希望......他能幸福。”

  宴书澈还想说什么,可顾淮之没有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他毅然决然地转身,向着江府的大门走去。

  ——背影是那般决绝。

  云逐渊悄悄走到宴书澈身边,将人揽进怀中,“阿宴......这是他的选择,随他去吧。”

  “可是我难受......”

  宴书澈将头埋在他胸前,小声地啜泣着,“顾公子这一生太难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我心里的感觉,我好难受...我觉得他不该是这种结局......”

  “路都是自己选的,”云逐渊的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努力安慰着他,“顾淮之......还是很洒脱的。”

  宴书澈不说话,只揪着云逐渊的衣领,小声地哭。

  云逐渊抬头望向门外,“阿宴,下雪了。”

  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北风声呼啸凛冽。

  殿中一片静默。

  只听见炭盆里哔啵作响的爆炭声。

  那种苍茫之感,仿佛重重压迫在人的心口。

  宴书澈望着顾淮之离开的方向,久久怔愣。

  云逐渊拿着软帕在他脸上轻拭,“阿宴......”

  宴书澈迟钝地,缓慢地抬头看他,“阿渊,天不渡苦难之人。”

  云逐渊动作一顿,“阿宴...别想太多......”

  宴书澈垂下眼帘,看了一圈周围昏迷的三个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我倒宁愿我没这么聪明,我倒宁愿我没有提前察觉顾淮之的想法。”

  “倒省了...亲眼见到他离开这一幕。”

  云逐渊心内也有些苦涩,闻言只将人再往怀里搂了搂。

  两人慢慢走回桌案前,对视了一眼。

  ——而后便齐齐喝下了那杯下了迷药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