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来,宴书澈和云逐渊齐齐一愣。

  宴书澈首先笑出了声,“果然。离湛现在很需要江上青的助力,但他又担心江上青反水,所以想查查江上青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样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离景:“可我不明白,八年前的案子,和江上青能有什么关系?”

  闻言,宴书澈摇了摇头。

  他也想不明白。

  换句话说,现在宫中的情况,他并不能了解透彻。

  已知的消息,都是由皇后和叶盈盈传来的。

  离景这个消息来的非常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琢磨。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不太敢笃定。”离景压低声音,往前探了探身子。

  “江上青当初抓林序秋,很有可能是想为他的夫人续命。”

  “宴少主,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江上青那个从来没人见过的夫人,就是当年顾家案的那条漏网之鱼?”

  宴书澈怔了怔,“漏网之鱼?”

  离景一挥手,指尖在桌上书了几笔。

  “顾家当年满门抄斩,所有尸体都寻到了,唯独顾辉的大儿子,顾淮之失去了踪迹,杳无音讯。”

  “且前些时日,离湛去过一次江府。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宴书澈如梦初醒。

  这样的话,所有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离湛因为得知了离景的假消息,担心离弘真的派三皇子去接见天驰使臣,所以他心急之下,没通知江上青,便去了江府。

  然后他在江府,发现江上青藏得很深的那位夫人,和顾辉的大儿子很像。

  离弘派云逐渊接见这个圣旨一下,离湛更是如坐针毡。

  他要为了自己谋划,他就必须将江上青这个文官之首牢牢把握住。

  也就是——抓住江上青的把柄。

  所以,他偷偷摸摸派人去查八年前的案子,却没想到这个消息,再次被离景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这个绝佳的机会,揽到我们身上来?”

  宴书澈低声道:“王爷,先下手为强啊...”

  离景怔了怔,蓦地绽开笑容,“宴少主的意思,是让我先离湛一步,抓住江上青的把柄?”

  “江上青在离国的地位太高,若被他针对,我们恐怕举步维艰。”

  宴书澈也用指尖沾了沾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个字。

  “但有他把柄,就不一样了。”

  看到宴书澈写的那个字,离景笑的更是开心,“接风洗尘宴,我会与叶乾将军一同督办,你们只管放心。”

  “七日之后,我们宫中见。”

  宴书澈对他略微颔首,“好。”

  离景来得快,走的也快。

  将这件事与两人说完,他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云府。

  中途没有去南院看一眼。

  他坐进马车内,安静了几秒,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有吗?”

  轿外的侍卫声音更轻,“有。林公子就躲在不远处的墙根之后。”

  离景的笑容更大,“回府。”

  “是...”

  看着宣王府的马车离开,林序秋才从墙根后面出来。

  他怔怔地望着远处,神情涌上了几分茫然。

  奇怪...他怎么就不由自主地走出来了...

  自从他来云府,离景没有一次踏足过南院。

  他又何必...

  林序秋心烦意乱地转身,回了房间。

  ......

  离国皇宫之内。

  离弘将叶盈盈的禁足解了之后,连映荷便单独唤过她几次。

  “盈妃,其实本宫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

  连映荷接过侍女呈上来的信件,边看边说:“本宫在接到逐渊消息的时候,其实非常不敢相信。”

  叶盈盈低着头,喃喃着说:“皇后娘娘,您这一生,难道不是为了您的两个儿子活着吗?臣妾与您,又有什么分别?”

  连映荷抬头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你倒清醒。”

  “臣妾侍奉陛下多年,眼见陛下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叶盈盈的话说的十分直接。

  直接到就连连映荷都恍然了一瞬。

  “臣妾自身的安危不重要,但臣妾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只有六岁,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皇室争斗之中。”

  连映荷放下手中的信件,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选择,若失败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叶盈盈苦笑了一声,“可臣妾没得选。”

  连映荷一愣。

  两人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连映荷先开了口,“你哥哥负责接风洗尘宴的守卫,你将利害都要与他讲清楚,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出问题,连累的是所有人。”

  “皇后娘娘放心。”叶盈盈起身,对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臣妾与哥哥,都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下去吧。”

  “是。”

  待叶盈盈离开,连映荷才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叹了一声。

  她拨弄了两下手腕上的玉镯,眼中忽然弥漫上了一层哀伤。

  叶盈盈的话,让她想起了当年。

  那时的离弘,刚刚继位,浑身都是鸿鹄斗志。

  别说叶盈盈,她当年也爱离弘。

  她以为,她终于能成为皇后,陪在离弘身边的时候,离弘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直接砸碎了她所有的幻想与爱。

  之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让她彻底对离弘失去了感情。

  或许在当年,她是恨离弘的。

  可现在,她对离弘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是生是死,她都不在意。

  在意的,只是她唯二的两个儿子。

  她必须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助她的两个儿子顺风顺水,一生平安。

  何况,她现在,还有一张王牌没有使。

  那就是——对她一心一意的陈穆将军。

  *

  ——彼时,边境,军营之中。

  营帐中的榻案前,坐着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他拧着眉,盯着手中的信。

  信上的内容,让他一度失神。

  这封信,是云逐渊递来的。

  看信件时间,这封信已经送出很久了。

  可他直到今天才收到。

  陈穆啪嗒一声,将信件砸在桌案上,大吼道:“来人!”

  营帐里冲进来一个士兵,冲他抱拳行礼,“将军!”

  陈穆的声线低沉硬朗,带着雄性气息浑厚的磁性。

  “派亲卫立刻回京!”

  “什么?”士兵震惊道,“将军,那支亲卫可是跟了您多年的精锐部队,您若将这支亲卫派遣回京...”

  “若逐渊出意外,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陈穆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迸发出了阵阵柔情,声音也低了下去。

  “若不是逐渊...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与我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