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书澈掀开轿帘,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小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鼓着脸,瞪他,也不说话。

  那群人飞快地赶到了马车附近,“小杂种!看你还往哪里跑!”

  宴书澈转而望向他们,“你们为何抓他?”

  为首的人大声道:“这小杂种,说是卖身葬母,结果给了银子他不签卖身契!抓了银子就跑!”

  宴书澈沉默了片刻,又问向那小孩子,“为何?”

  小孩子还是不肯说话,倔强的要命。

  见状,宴书澈只能轻叹道:“你们给了他多少银子?”

  “一百两!买他两个都绰绰有余!这小杂种还不肯就范!”

  一百两...

  确实不少了。

  在离国这个地界上,买个奴隶也只要三四十两。

  “余风,将银子给他们。”

  余风二话没说,掏出怀中的钱袋,直接按在了为首那人的掌心。

  “拿着,滚。”

  “你!”那人掂了掂掌心的钱袋,语气不自觉地轻了不少,“算你这小杂种运气好!再让我碰到......”

  忽然,一个人在旁边拽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看看马车顶一角坠着的灯笼。

  那人抬头,瞳孔一缩。

  那灯笼上硕大的两个字“西厂”。

  竟然是西厂的马车。

  那人登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小的先退下了......”

  随后,一群人急忙落荒而逃。

  待人散尽,宴书澈又看向小孩子。

  小孩子此时已经愣住了。

  他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咽了咽口水。

  宴书澈微微一笑,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子这回乖巧地开了口,“我...我没有名字...”

  "也是可怜,"宴书澈问道,“今年多大了?”

  “十...十二岁...”

  闻言,宴书澈倒是有点儿惊讶。

  面前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模样。

  身形又瘦又小,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我缺个贴身书童,你愿意来吗?”

  小孩子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道:“书...书童?”

  宴书澈:“嗯。”

  小孩子垂下眼帘,默默看了看周围的侍卫和面前豪华的西厂马车。

  是书童的话,应该不会像奴隶一般吧?

  那自己就能好好葬母亲了。

  小孩子重重点头,“我愿意!但我要先葬了母亲!”

  宴书澈轻轻笑了,“你是书童,不是奴隶。我不会让你签卖身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事先跟我讲一声就好。”

  小孩子又愣住了。

  面前这个哥哥,笑得真好看。

  宛若山谷绽放的一朵幽兰。

  馨香悠远,沁人心脾。

  不知怎么,他觉得面前的人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想信任。

  他咬着唇,点了点头。

  “嗯...给你取个名字好了,姓什么呢...”

  宴书澈细细思索了番。

  宴姓和云姓是肯定不行的。

  “你姓萧好了,”宴书澈笑道,“今日是大雪...”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你就叫萧北雁,如何?”

  小孩子眨了眨眼,并未做声。

  “那就这么定了,”宴书澈对他伸出手,“我是宴书澈,以后,你可以叫我宴少主。”

  萧北雁懵懵地将胳膊伸出来。

  本想握住宴书澈的手,可一看到自己手上都是土,又将胳膊缩了回去。

  转而嗫嚅着说:“是......宴少主......”

  宴书澈笑了笑,吩咐余风继续驾驶马车。

  “你先去葬你母亲吧。完事儿后,来好欢楼寻我便是。”

  萧北雁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马车越离越远。

  募地,他又望着自己的手出神。

  等他葬完母亲,一定会去报答宴书澈的恩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跑着,离开了闹市。

  ......

  好欢楼是离京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装潢档次之类的都是上乘。

  前世,宴书澈只听说过这个地方,并没有来过。

  这次来,倒是发觉,比想象中更豪华。

  他坐在二楼的雅座上,抱着一碗热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眼神不住地在楼下大堂扫来扫去。

  他要将整个离国了解透彻。

  朝堂固然重要,但市井民间更加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将暗卫留给林序秋的原因。

  有了无双坊的助力,他想查什么消息,应该都是轻而易举。

  “少主...”

  余风忽然在一旁开了口,“您为何要管那个小孩子?”

  宴书澈一顿,抬头看他,“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像逐渊。”

  “啊?”余风诧异不已,“像督主?”

  宴书澈缓缓点了下头。

  那个小孩子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唯独那双眼睛又大又亮。

  性子又倔又狠。

  才十二岁,就能在一群大人的围追堵截下跑到闹市,还能故意引起自己注意,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呆。

  没错,宴书澈看得出来。

  那小孩子认识西厂的马车,是故意撞上来的。

  不然那么长一条街道不跑,为何独独往自己所在的位置跑?

  五六个人都抓不住他,偏偏余风抓住了?

  并不合理。

  所以哪怕今日自己不管那小孩子,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与其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个恩情。

  宴书澈低声道:“余风,想必不用我吩咐,你会知道该如何做。”

  余风:“您是要查查那个孩子?”

  “那是自然,我可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进入府邸。”宴书澈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酒,“祖上三代,都给我查的清清楚楚。”

  “是!”

  宴书澈很满意。

  两人的话音刚落,就走上前一个店小二 ,端着托盘放到桌上,“客官请慢用。”

  宴书澈没有作声。

  待小二走后,宴书澈轻轻抽出托盘下的纸条。

  上面写着

  “明日子时,京郊城隍庙。”

  宴书澈绽开笑容,将纸条递给余风。

  余风茫然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属下不懂.......”

  “明晚,准备好人,同我去抓人。”

  “抓人?”余风很是迷惑,“何人?”

  宴书澈将目光放到手中的杯盏上,慢条斯理道:“花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