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太阳风>第62章 勇气

  推开咖啡店玻璃门,簌簌冷风从背后席卷直上,系在门口的风铃一阵叮当作响。

  刚一抬头,就跟站在柜台边的唐绪彦打了个照面。

  “……原来你也刚来。”

  唐绪彦同样一怔,笑容里带着几分局促,“路上堵车,本来以为得迟到了。”

  我点了点头,向他走去:“迟到也没有关系。”

  反正过去的日子里,一方独自等待的时间也总是比相聚的时间长。

  唐绪彦把菜单推过来,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服药期间喝咖啡是不被允许的事。

  “一杯热牛奶就行。”我说。

  这家店有些名气,即便工作日也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打卡。唐绪彦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我跟在他身后坐下来,双手捧住微微发烫的玻璃杯。

  “你……”唐绪彦正要开口,目光忽然定在我的手上,他随即皱了一下眉,却兀自维持着脸上客气的笑。

  我意识到,他是看见了那枚戒指。

  “我们好像从来都没买过这东西。”他用下巴点了点,问道,“是跟……那天那位吗?”

  他谨慎的语气实在让人觉得陌生。我定睛看去,唐绪彦脸上的伤还没有痊愈,颧骨擦伤的斑痕清晰可见,左眼眼眶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淤青。

  我说:“是他。”

  他了然点头,神情里似乎有些隐忍的落寞。

  “我还以为……那只是你的朋友。”他说,“后来又觉得不太像,毕竟他看上去是想对我下死手。”

  我没有出声。咖啡店里开着暖风,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色。

  “那天见你之前,想要壮壮胆,所以喝了点酒,激动时说了很过分的话,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抱歉。”唐绪彦搅拌着手中的咖啡棒,声音低沉,“当然,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请求你的原谅,我——”

  “有什么好壮胆的?怕我是凶神恶煞,能把你活吞了不成?”我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说正事吧。”

  话音落下,两个人却又齐齐陷入了沉默。

  唐绪彦似乎有点无法忍受这种气氛,他坐直了身体,正色道:“齐爽出事后,是我联系了彭美玲。”

  我垂着眼,并无意外:“哑鹌鹑能上微博热搜,应该也有你的功劳吧。”

  他果然点头承认。

  “顺水推舟而已。借这次机会,哑鹌鹑绝对能得到最大的曝光度。”他分析道,“墙倒众人推,齐爽变成了全网攻击的焦点,站在舆论的角度,受害者的诉求几乎都可以得到实现。更何况你本来就……那么有才华。”

  我默默吞下一口牛奶,回想着几天前发生的一切,仍觉得有种雾里看花般的不切实际。短短几天过去,网络热议的话题已经焕然一新,无论齐爽一事在圈内造成了怎样的轰动,现实中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三两句笑谈,还未能赚够众人眼球,便被下一波信息资讯的骇浪掀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现在怎么样?”倒不是虚情假意的关切,我确实有些好奇,毕竟如此恃才傲物的著名首席,却在一夜间沦为众矢之的,这种滋味恐怕是不太好受。

  “这不难猜到吧。他正因为吃官司的事焦头烂额,前两天又收到银河之光的辞退函,现在彻底孤立无援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你知道我的意思,虽然他这些年露出的马脚越来越多,但突然遭到这种程度的曝光,肯定是另有起因吧。”我心里带着疑惑。

  唐绪彦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平静道:“他得罪了乐团最大赞助商的老总。正好我跟对方有些合作关系,算是熟人,一来二去就有了参与进来的机会。”

  顿了顿,他补充说:“当然,我不是来让你向我道谢的。”

  我凝视着牛奶表层聚集的浮沫,半晌开口:“你给了彭美玲多少钱?”

  “她开的价比我想象中少很多,”说完唐绪彦好像才反应过来,“花这笔钱是我自己的打算,你不用还。”

  我牵起嘴角,心中渗出一阵苦涩:“不让我道谢,也不要我还钱,那今天和我见面的目的是什么?”

  他嗫嚅着嘴唇,好像有话要说,却又三缄其口。

  “是还没有死心,想要我和你一起走,对吗?”我替他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但是你也看见了我的戒指,你知道,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这话说得很伤人,字字都带着刺,唐绪彦低下了头,沉沉呼出一口气:“这段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你。”

  “真的吗。”我移转目光,不愿继续在他身上逗留,“可你只是在某些为数不多的空窗期、在你寂寞无聊的空闲里,短暂地‘想起’了你的初恋……因为是初恋,所以记忆比其他人深刻了一点。仅此而已。”

  “在你眼里,好像任何事物都可以明码标价。而那些被我珍惜的东西,却恰巧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我说,“但在很久以前,我们明明是因为它们才走到一起的。”

  更不幸的是,我也和那些诗歌和音乐一样,被你放弃了很多次。

  “你对哑鹌鹑做的这些,是在赎罪吗?”

  牛奶开始变凉,我失去了供暖的源泉,鼻腔忽然泛起一阵酸意——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开了一切。

  “太迟了,绪彦。你的帮助和道歉、你口中的深情和想念……我都已经不需要了。”

  “……我知道了。”

  他低声说道,“你好好吃药治病,保重身体。”

  我蹙起眉头。

  唐绪彦有些难堪,他挠了挠后脖颈,吞吞吐吐道:“前几天,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你。”

  治疗伤口也不至于跑去那么偏僻的医院。

  “跟踪我?”

  “不是……不,也算是。”他耸着身体,看上去像个丢盔卸甲的败将,“我托人调查了你的近况,但是我不相信你得了——抑郁,还平白受了这些罪,所以……”

  “所以这也是你‘赎罪’的目的之一。”我的声音很轻,“但是你知道吗?……医嘱建议我尽可能不要再想起你。”

  小桌只有两肘宽,却在顷刻间变成了遥远的鸿沟。唐绪彦的肩膀忽然颤抖了几下,他很久没有抬起头,两只手死死捂住脸,终于无可忍受地爆发出一声啜泣。

  他半蜷着上身,泪水很快从指缝间漫溢出去,我没有说话,将两张纸巾放在他的咖啡旁边。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他哭泣是什么时候了。唐绪彦的词典里只有倨傲和盛气凌人,他很少真正认为自己犯了错,而眼泪也只会是弱者的所有物。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却让我感到分外陌生,头脑混乱无序,恍惚间又浮现出妈躺在病床里凋谢枯萎的画面……我想到她脸上柔情蜜意的笑,想到她一张一翕的嘴唇,还有她眼中骤然亮起又熄灭的光。

  我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

  过了很久,他终于放下手掌,脸上泪痕斑驳,公司大老板的威严形象荡然无存。

  我于心不忍,提醒他:“小心你的隐形眼镜。”

  唐绪彦听罢,缓缓眨动着眼睛,手里攥着纸巾还没开始擦,却忽然咧嘴一笑,眼中满是苦楚。

  “我去年做了近视手术,安鹌。”他说。

  “这是我要给你的东西。”

  唐绪彦从包里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小心递给我。

  打开封口,袋里装着厚厚一沓稿纸,页面都已经有些泛黄。

  我惊讶地抬起头,唐绪彦平息了情绪,对我说:“前不久搬家时翻出来的,我想,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本来还心存侥幸,想你会不会有跟我回去的可能。”他大概也觉得可笑,摇头自嘲道,“是我过于自信了。”

  手指尖滑过一张张稿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音符,我将其中一页的折角轻轻抚平:“谢谢。”

  “……不用。”唐绪彦颔首道,“最近公司一位头部艺人闹出点事,公关部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衣兜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交给我:“这几年国内乐队市场越来越大,尝试往这个方向拓展也未必不可。那天晚上说的话太过冒犯,真的非常抱歉……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把它转交给余星合先生。”

  我沉默几秒,把名片接入手中。

  当真是商人。

  推开店门,天幕已被橙黄色的余晖彻底浸透。

  我裹了裹外套,唐绪彦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十分自然地向马路对面指去:“等我把车开过来,还是一块过去?”

  我说:“不用了,你回吧。”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我:“……那我帮你叫辆车。”

  我对他摇了摇头:“家里那位待会过来。”

  唐绪彦半张着嘴没有合上,半晌,他终于轻笑一声:“这样。”

  “那就,”他说,“多保重。”

  保重。我回道。

  我们谁都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黑色轿车在视野中渐渐消失,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风太大了,吹得脑袋有些犯晕。

  我拿起手机,拨打了屠阳的号码。

  谁知刚一拨通,就变成了一串急促的忙音。

  ……好啊。

  我锲而不舍地重新打过去。

  过了很久,对面才终于接通电话。

  “……安鹌?”

  “你在哪。”

  “呃,在外面……”

  “我知道你在外面,”我说,“不是去买画材了吗,现在还在批发市场?”

  “我,”屠阳吞吞吐吐道,“我在回家路上。”

  “真的啊。”

  我笑起来,转身推门走进咖啡店,目标明确地走向通道尽头的座位。

  而那个烙在心尖上的人影,抬起眼便注意到我,慌里慌张地准备起身。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我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摇晃两圈,喝掉了杯里剩下的……草莓奶昔。

  屠阳窘迫地看着我,脸上泛起一抹红色。

  “你以为戴上帽子、让对面座位挡住大半个身体,我就会认不出了?”我似笑非笑,“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我都还记着呢。”

  “我不是故意……不对,我是故意的。但那是,”屠阳百口莫辩,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走出门,“是因为我担心你!万一——”

  街上人来人往,我回头迈出一步,用力抱住了他。

  “没有万一。”松开双手,我对他温柔一笑,“回家吧。”

  /

  当年离开得太过匆忙,收拾行李时大概并没留意到这些塞在犄角旮旯的谱子。从前往后翻阅,大部分都是弃曲和一些随记的片段。

  但它们却成为了我与过去唯一的连结。

  屠阳走进卧室,我将琴谱收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继续看呀,”他在我身旁坐下,“我不想打扰你。”

  我摇头:“该睡觉了。”

  “……安鹌。”

  “嗯?”我揉着眼睛,屠阳挠了挠胳膊,有些欲言又止。

  “除了回来路上你告诉我的那些……他还跟你聊了什么?”

  我哑然失笑:“原来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我坐得那么远,本来就没打算偷听,只是为了确认他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屠阳委屈地说。

  我稍微回忆了一下。

  “唐绪彦说他……很想我。”

  “嗯。”

  “还有,那天我去医院取药,被他在门口看见了。他知道了我生病的事。”

  “……还有呢?”

  屠阳两只手撑在床沿上,迎着面缓慢靠近,几乎快要跟我贴上了脸。

  气氛开始变得不太对劲,我只得先发制人,凑上去轻吻一下他的脸颊:“嗯,他给了我自己的名片——”

  “名片?”屠阳的声音忽然一沉,“他要干什么?”

  “他想要我把名片给星合。”

  “莓雨又不可能跟他签约。”他嘀咕道。

  “我知道。”

  “那还给你什么名片,居心叵测。”

  我略作思考,大概并不会存在这种可能:“安胜……毕竟也是娱乐公司。”

  “你是在偏袒他吗?”

  糟糕。

  我张口想要解释,屠阳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搂住我的身体突然往前一掼,天旋地转间,两个人齐刷刷栽倒在了床上。

  醋坛子翻了。

  屠阳像一头犯了疯病的小狮子,毛毛躁躁地埋头亲吻我的脖颈两侧,转而又沿着锁骨一阵啃咬。我被压制在身下几乎动弹不得,喘着气搂住他的肩膀。刚才确实讲得有些过火了,就算实话也应当挑拣着告诉他,这小子本来就对唐绪彦充满忌惮……

  屠阳吻住我的眼皮,搭在腰上的手忽然探进睡衣,起初只徘徊在肚脐边缘,没过多久便开始不安分地一路向上。他的手掌并不柔软,掌心带着茧,一些是长久握笔的缘故,还有一些是打球落下的痕迹。

  卧室灯光依然大亮着,我有些难为情地别过脸,身体不由自主感到紧张,指腹粗糙的触感在皮肤表面不断游走,从肋骨的凸起碾入腹部的凹陷,所经之处被激起一阵阵过电的颤栗——

  我猛然睁大了双眼。

  屠阳的另一只手在裤腰处摩挲,与此同时,我才察觉到顶住自己的下半身。

  麻痹神经的意乱情迷在一瞬间统统褪去,头脑中登时警铃大作,我有些艰难地仰起脖子,恐惧像汹涌漫延的潮水,从身体内部迅速将我湮没。

  半褪的裤腰挂在胯骨边,我推搡着屠阳,另一只手拼命拽住他的手腕。

  “阳阳,不行……关灯,把灯关掉……屠阳、屠阳!”

  屠阳终于抬起头——一滴汗水从发丝间直直坠落,洇开在我的衣襟。

  他的手掌裹在我毫无反应的阴茎上。

  我的眼角积攒起惶恐的泪水。

  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屠阳迅速向后退去。

  “对不起……对不起。”

  他喘着气魂不守舍,脸上忽然露出苦痛神色,仿佛犯下了天大的错误。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便猛一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卧室。

  浴室门板碰撞,发出“啪”一声闷响。

  我仰面瘫倒在床,怔忪地望着头顶明晃晃的吊灯,不知过了多久,心跳才勉强恢复到正常的频率。

  起身一把摁灭开关,屋里终于陷入一片黑暗,整理好衣衫,却仍不见屠阳回来。

  我有些担忧地走到浴室门前,刚准备唤他,却听见淋浴头里哗哗作响的水流……其间掺杂着一阵阵急促却又压抑的低喘。

  水声与人声在一片模糊中交织,我沿着门框缓慢蹲坐下来,脸上有些发热。

  好一阵过后,浴室门被慢吞吞拉开,一股冷气直逼而来。屠阳站在门口,低头看到我,表情有些诧异。

  他拉着我站起身,下一秒却将手缩了回去。

  “……今晚我在客厅睡。”他撇开目光,沉声说道。

  我听罢,没给他继续讲话的机会,牵住那只凉飕飕的手,生拉硬拽将他带回到卧室里。

  “是我让你不舒服了吗?”我问。

  “怎么会。”

  屠阳坐在床边,自顾自盯着他的手掌心,“我……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对不起。”他吸了两下鼻子,断断续续说着,“我不知道你不愿意这么做,应该事先问你的……怎么会这样?因为一个唐绪彦,居然就能头脑一热干出这种事……哈,这和强迫你有什么区别。”

  “屠阳,冷静一点。”

  屠阳的状态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强烈的应激反应,我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只好弯下腰,尝试着安抚他,“……我只是吃了药而已,并不是因为不愿意、不想和你做。我发誓。”

  屠阳听罢,这才止住了癔症一般的自言自语。

  我揉揉他的头发,双手捧住他的脸:“哭鼻子了?”

  屠阳被迫仰起脖子,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伸出手碰了碰,鼻尖冻得冰凉。

  “没有,”他的呼吸仍旧不太稳,“就是……有点冷。”

  我扶住屠阳的肩膀,上前跨坐在他身上,两条胳膊环住脊背,寒气透过紧贴的身躯,我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黑夜无声,我们安静地相拥,直到屠阳身体的温度逐渐回转,不再如刚才那般僵硬。

  “大冬天洗冷水澡,”我说,“又想生病了?”

  屠阳听罢,沉默了许久,忽然冷不丁说:“其实那次发烧,是我故意的。”

  我当即愣住:“什么?”

  “你那几天忙得不可开交,我不好意思耽误你工作。但是,但是……

  “真的好想见你。我快要疯掉了。”

  他拈起我一缕头发,缠绕住手指,然后松开。

  “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过生日,更何况,我想你也不一定会记得。”他说,“所以前一天晚上,洗完冷水澡后开着空调睡了觉。如果……如果我发烧了,那你应该会来陪我吧?一会儿也行……这是最合适的理由。”

  “结果去医院开了药,刚回家就看见你站在客厅里,”他搂住我的腰,“还以为我烧糊涂了。”

  我简直又气又笑,心中五味杂陈,思来想去,却也只得叹出一口气:“笨蛋。”

  “对于我这种社交缺陷的人,有人愿意跟我做长久的朋友,本身就已经是莫大的幸事。我怎么可能指望他喜欢上我呢?”屠阳攥住我的衣服,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不安,“安鹌,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勇敢……我有多想接近你,就有多担心伤害到你。我害怕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害怕你消失不见,害怕你讨厌我……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心脏好像变成了一团柔软的沙子,在屠阳的话音里不断向下陷落。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阳阳。”

  “……嗯。”

  “不论如何,是你给了我喜欢你的勇气,这一点毋庸置疑。”我说,“谈恋爱这件事,在决定之前,我已经预想并且接受了一切可能的结果。我不想辜负你对我的好……尽管你从来都不求回报。”

  屠阳的喉结滚了滚。

  “你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爱人。”我从未对谁说过这样直白的话,可是蹦跳的字句却控制不住地涌向舌尖,我把头深深埋进屠阳的肩颈,“你是……我的太阳。”

  “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妄自菲薄。”我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心都要叫你弄碎了。”

  屠阳的怀抱忽地一紧,“……可是你没有硬。”

  我咬了咬牙,一股无名业火从心头蹭蹭直冒。

  看来联系赵医生换药这件事,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我是绝对自愿的,放一百个心吧,小家伙。”我敲他脑门,“推开你只是因为没有关灯,以后别再忘记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开着灯,”屠阳小声问,“是因为他吗?”

  我摇摇头,轻飘飘地转移话题:“……这么看来,你肯定还有不少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屠阳默不作声,抱着我躺倒在床上,裹进被子里将我拥入怀中。

  “是不是啊。”我伸手挠他痒痒。

  “啊呀,哈哈……不闹了,睡觉,睡觉。”

  屠阳禁锢住我为非作歹的手,打了个哈欠,在我后背上一下接一下地轻拍。

  “小时候,我妈经常这样哄我睡觉,”他的声音有些迷迷糊糊,“很管用的。”

  “什么啊,”我笑起来,“多大人了。”

  “哼嗯。”

  屠阳不置可否,手上动作却没停,我便任由他这样瞎玩。

  困意逐渐上涌,屠阳拍打的节奏越来越慢,我闭住眼睛,直到搭在身上的手掌再无动作,才蓦地清醒了几分。

  “阳阳,”我喃喃说着,声音听来像是梦呓,“去年春天,我站在桥上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唐绪彦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从那天起,我就已经和他再无瓜葛了。”

  屠阳的呼吸又轻又浅,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怀抱却忽然被收紧了。

  /

  几天后的下午,我掀开医院大楼厚重的门帘,在门口台阶上站住脚。

  寒风萧瑟,我低头看着塑料袋里的药盒,上面印着很多陌生的名字。

  顺手掏出烟盒,再伸进衣兜里,却半天都没摸到打火机。

  我将零碎的物什逐个翻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光打火机,唐绪彦交给我的名片也同样不翼而飞——

  这是什么?

  我皱了皱眉,手里静悄悄躺着一个两寸照片大小的透明密封袋。

  拿起来仔细端详,里面竟装着一小团烧黑的灰烬。

  除此以外,袋子上还有一个粉色彩笔涂鸦的笑脸。

  ^▽^

  作者有话说:

  【请问对屠阳的评价是?】

  孟依禾:生人勿近的魁梧(?)酷哥,个头太高了只能仰视,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样子……但安鹌前辈的朋友总不可能是坏人啦

  莓雨:臭屁小孩,倔脾气,特别容易害羞,团宠团欺无缝切换,被逗急眼的样子很好玩

  安鹌:……小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