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选择◎
长廊安静而昏暗。
越棠静静的看了女孩一会，有点后悔自己鬼使神差说出的那番乱七八糟的话，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不能立刻反悔。
思索片刻，他说：“我给你三个选择，攻击力强悍的武器，防御力高超的护甲，和几率不定的人鱼血脉能力。你想要哪一个？”
女孩陷入纠结之中，半晌还是保命念头占了上风：“我选护甲。”
越棠再次确认道：“想好了吗？护甲并非任何攻击都能防御，对于魔法类伤害，它的防御能力很低。”
女孩把唇咬得没了血色，半晌闭上眼睛狠心一点头：“就这个！”
等拿到护甲，她激动的翻来覆去摸了好一会，才不安的问：“那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越棠沉默的注视着她，看得女孩越来越慌张。
实际上越棠自己也没想好，他就随口一说来着，哽住好一会才强行挽尊，说：“我以后来取。”
说完就漠然回房间关上门。
女孩长出了一口气，急匆匆跑了。她想着，越棠只不过是这个副本的NPC，等她离开这个副本哪里还找得到人？到时候什么代价都没了，不是白赚了一个保命道具嘛！
巧的是，越棠也是这么想的。
越棠捂着脸往大床上一扑，懊恼的哼哼唧唧：“啊，我一定是最近装商人搞交易装出毛病了，白送了一个护甲！”
虽然快穿玩家购买道具便宜，但这也是自己赚来的积分买的，白送给一个陌生人多心疼啊！他都怀疑那小姑娘给他下降头了！
黑鸦扑扇着翅膀落在房梁上，神色诡异的打量着他。
越棠撅着屁股趴在软和的绒毯里，脑袋上蹲着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感受到那道目光，他敏锐的扭头瞪过来，凶巴巴的说：“看什么，看什么呢！你自个在场啊，那就是个小孩子，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你别瞎吵吵，我心塞着呢！”
黑鸦：“……”
他飞到越棠身旁，语气有些奇怪：“我没往那方面想，是你想多了。”
越棠“嗷”了一声，开始撒泼打滚，样子十分无赖：“好啊，你现在看我跟别的女人说话，连醋都不吃了，你肯定是不爱我了！”
黑鸦：“……我错了，我爱你，我醋了。”
越棠继续哼哼：“敷衍。”
黑鸦叹了口气，变成人形搂着他，无奈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吃亏，报酬已经拿到了。”
越棠瞪圆了眼，茫然又惊讶：“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墨沉渊耐心的从头给他解释：“逃生游戏里的玩家都是已经死亡的人，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或者别的愿望，而被逃生游戏吸引。既然是早死之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气运不强的，只能通过无数次死里逃生来逆天改命。”
“但也有很少的一部分不一样，他们活着的时候气运也不强，但祖辈有功德，或者死后家人以他们的名义做了功德。在游戏里，功德之类的力量也可以转化成他们的运气，让他们活得更轻松，那个女孩就是这类人。”
在越棠将护甲交给她时，就像冥冥中达成了什么契约一样，女孩身上护体的功德和气运被削减了一大半，转移到了越棠身上，那就是她付出的代价。按照规则的衡量，转移来的气运与护甲的价值是等同的，但对于他们本身来说是不是吃了亏就不一定了。
要是女孩没有做这个交易，她不知道气运功德的存在，继续靠苟活命，最后也只能是耗尽气运身死。交换成护甲以后，她的运气会变差，要是靠着护甲保护迎着挫折奋起，说不定有达成所愿之日；要是拿着护甲仍旧退缩不前，和之前一样苟命，说不定哪次倒霉就死了。
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还是看她自己，气运、功德、护甲这些外物的影响是有限的。
越棠听得点头，心里那点难受也就烟消云散了。
墨沉渊却抬手捏着他的脸颊，幽幽道：“你没发现重点吗？”
越棠茫然的看他一眼，仔细思量片刻，脸色正经起来：“规则？”
“交易达成的时候，除了气运功德，还有某种奇异的法则之力落在你身上。”墨沉渊面色缓了下来，眼底也带上了几分笑意，“那大概就是契合你的法则，没想到你误打误撞就触及到了它，以后的路也顺利了。”
越棠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是什么？”
墨沉渊无奈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世间法则无数种，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我也辨认不出。何况这点法则之力太微弱，我也只勉强感觉到了些许气息，还得靠你自己去摸索。”
顿了顿，他又猜测道：“法则是被你们的交易吸引来的，会不会是契约法则，或者与交易、商业相关的？”
越棠也顺着他的思路推测起来：“守序？诡辩？欺诈？还是丢骰子定运气那样的？”
墨沉渊哭笑不得：“怎么说到那里去了？这可差远了吧。”
越棠撇撇嘴，说：“不是跟商业有关的嘛，商人哪个不狡诈奸猾、擅长骗人啊。”
墨沉渊：……宝，别这么说自己。
两人嘀嘀咕咕的猜了一大堆，哪个都有点像，但哪个都不符合，最后越棠猜得烦了，腿一蹬被子一卷，不管了。
***
随后几天，城堡内的闹剧逐渐升级。
任凭玩家和鲍勃等人怎么吵，越棠都安安稳稳的待在房间看书，只有闲不住的系统经常飞出去观战，看一会就回来给他转播。
“嚯，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胖麻雀一飞回来就兴奋的大喊道，“宿主快去看，打得好热闹呢！”
黑鸦扇了它一翅膀，严厉的说：“安静点，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胖麻雀被扇得一歪，然后像个小炮弹一样扎进越棠怀里，气呼呼告状：“宿主，他打我！”
“不像话！”黑鸦端着严父的姿态，站在架子上沉声道：“都这么大了，还老是撒娇告状。”
系统：“嘤嘤嘤，宿主你管管他！”
黑鸦：“自己站好，别往他身上贴，那是我老婆，我的！”
系统：“我不！我就要……”
越棠眉头一跳，被这两个家伙吵得头疼，干脆阖上厚重的魔法典籍，一鸟抽一下：“都闭嘴！”
屋内安静了一会，黑鸦飞下来踹开麻雀，贴着越棠的脸颊站在他肩上，冷静的说：“活祭快要完成了，今晚是月圆之夜，他们应该做好了开启召唤法阵的准备。到时候法阵会打开一道沟通魔界的裂缝，只有低阶恶魔可以通行。”
这道裂缝已经被打开过多次，基本稳定，但大小不足以支撑墨沉渊本体通过，人类也扛不住裂缝的混乱力量，所以越棠走不了这条捷径，倒是可以隔着裂缝跟墨沉渊提前见一面。
晚餐时间，派诺特一家三口罕见的都出现在了餐桌上。
莉莉娅小脸苍白，因为过于瘦削显得比同龄人还要年幼，柔软的丝质长裙穿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格外的惹人心疼。长久的病痛折磨让她神情漠然，乌黑的大眼睛木楞楞的，看待难得一见的父亲如同一个陌生人。
凯莉夫人心疼的摸摸女儿的脸，轻声细语的关怀着她，仿佛对桌上其他人都视而不见。
尤拉被鲍勃准许上桌，她坐在莉莉娅身侧，举止从容有度。她是鲍勃的秘密情人，是凯莉夫人的闺中密友，是莉莉娅熟稔的长辈。分明应该是尴尬难以自处的身份，尤拉却成为了这一家三口之间的纽带，也成为了这场危险行动中最锋利的刀。
而刀锋所指的鲍勃浑然不觉危险将近，还做着坐拥一切的美梦，神色轻佻的跟尤拉眉来眼去。
得到尤拉的示意，他才勉强收敛了一些，转头温柔的对凯莉夫人说：“别担心，亲爱的。我已经找到治疗我们的宝贝的办法了，只要过了今晚，请相信我，莉莉娅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
比起得意忘形的鲍勃，凯莉夫人的演技显然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她与尤拉的目光一触即分，默契的无需过多言语，就将对方的想法了然于心。
她优雅的拿餐巾掩了掩唇角，神色依旧哀愁，看鲍勃的目光充满信赖和温柔，“我当然相信你，亲爱的。”
餐桌上几人各自带着面具表演，越棠端着酒杯淡漠的旁观。偶然目光一转，他对上莉莉娅麻木的大眼睛，神色微微一顿。
虽然不过四五岁，但生长环境和身体状况让莉莉娅格外早熟，她并非天真无知的孩子，相反，她将一切都看得清楚。餐桌上的大人们为了她的生死争斗，但似乎从没有人问过她本人的意愿。
莉莉娅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她身上压着母亲的爱意，父亲的贪婪，还有为此死去的无数条人命，这些都会跟随她一生。
越棠在心底微微摇头，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插手。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