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砝码才能换取多大的报酬◎
派诺特城堡连以往表面的安宁都岌岌可危。
恶魔祭祀被提上日程，无论鲍勃、尤拉还是凯莉夫人，各人的心思逐渐会浮出水面，而或冒失、或狡诈的玩家则将这个过程进一步推动。
说起来，越棠也是其中一味催化剂。
午间，天空仍旧阴沉不见太阳，室内光线太暗，越棠便转移到屋外的大阳台上看书。
他正在翻看一本修真界的炼丹典籍，虽然跟他目前主要学习的药剂是不同派系，但相似之处颇多。何况他还有中药基础，看懂倒是不算难，只是很多灵植都没见过，光靠看书并没有什么实感。
黑鸦蹲在他的肩头，伸着脑袋去挨他的脸颊，也陪着他看书，偶尔会讲一讲某种灵植或丹药。
身旁的小桌上摆着聚灵草和休眠的小鱼，麻雀状的系统挨着水球蹲着，脑袋一点一点，爪子还搭在暗红的晶石上，眼睛却早眯成了一条缝。
那枚不知用途的晶石早给墨沉渊看过来，他说上面有神力禁制，不破解禁制就不能获取里面的东西。进入派诺特城堡后他又试了一次，但力量仍不足以破解，只能等见到他本体才能尝试了。
只是越棠有些疑惑，这枚晶石分明是从战斗机器人胸腔调出来的，应当是机器人的能源核心，顶多储存了一些高科技信息，为什么上面会有神力禁制？难道当时是他看错了，晶石有其他来历？
一时想不明白，越棠只能暂且放下，反正等到了魔界就知道了。
他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哭喊和怒骂。
“怎么回事？”越棠皱眉，玩家为了活命四处查找线索，经常闹出动静来，但也没吵得这么厉害过。
小麻雀腿一蹬，踹飞了晶石，瞬间惊醒过来。缓过神叽叽喳喳叫唤一阵，被无语的越棠派下去看情况，没过多久便飞回来。
“有玩家跑去了主楼，想上顶层找凯莉夫人，向他揭穿鲍勃和尤拉，但中途被尤拉带人拦住了。”系统劈里啪啦的将它的见闻说出来，“那两个玩家被抓后又吵又闹，想挣脱他们跑上去，结果惊动了莉莉娅，据说把她吓得发病了，现在主楼一片混乱。”
“发病……”越棠屈指敲着书页，沉吟片刻后起身下楼。
***
玩家们被堵在主楼一层，闹事的几个都被壮实的仆从摁住，通往三层的大门口守着好几个仆从，不给玩家们浑水摸鱼的机会。
越棠瞥一眼神态各异的玩家们，越过他们上楼。守门的仆从没有阻拦他，还恭敬的行礼问好：“午安，唐恩先生。”
“午安，诸位。”越棠微笑道，“莉莉娅小姐怎么样了？”
能守在这里的都是在派诺特城堡工作多年，得到主家信任的人，相应的对雇主也比较关怀。
高大粗壮的男仆紧皱着眉，神态难掩忧虑之色，“我想不太好。莉莉娅小姐出生起就经常生病，最近一年多晕倒了好几次，刚刚被那群冒失鬼惊吓撞倒，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听起来病得很严重。”越棠不动声色的说，“能跟我说说她的病情吗？我时常在大陆游历，学过药剂和医治，见过不少病人，或许能想想办法。”
“真诚的感谢您，唐恩先生，尊敬的神圣祭司，您真是个善良和蔼的人！”男仆十分激动的赞美他一通。
越棠保持微笑，实际尴尬得眼神发飘。
尤拉告知鲍勃他是圣徒组织高层，但对于仆从们的说法却是他来自圣殿，毕竟圣徒组织在大陆属于异端，被抓到是要烧死的，圣殿祭司才深得人心。
几个仆从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热心的将莉莉娅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那个高壮男仆在派诺特城堡工作的年岁仅次于老厨娘，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我听艾德老爹提到过，凯莉夫人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症状，比莉莉娅小姐还严重一些，差一点就离世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治好了她，但愿夫人能找到方法，把可怜的小姐也治好。”
心悸、咳嗽、呼吸困难、嘴唇发紫、晕厥……这些症状听起来像是心脏方面的疾病。男仆和老厨娘都提到过，凯莉夫人和莉莉娅母女俩有半夜外出的情况，可能是梦游，或者其他精神方面的疾病。
母女俩病情一致，应当是遗传病，甚至是仅存在于女性后代的遗传病。至于凯莉夫人能够痊愈，越棠想大概不是找到了哪位医术高超的大师，而是请到了强大的恶魔。
这么一想，越棠觉得应该把那本族谱再仔细看一遍。墨沉渊之前就说过，派诺特城堡的恶魔召唤法阵存在已久，这个久远程度兴许还不是一两代人。
他点头谢过热心的仆从们，推门走进主楼第三层。
屋内的人不多。
瘦削的小女孩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唇发紫。床边坐着一个之前没见过的中年女人，披着宽大的黑袍，手掌贴在女孩胸口，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大约是派诺特家的“私人医生”。
苍白美貌的女人摇摇欲坠的守在床边，尤拉双手扶着她，眉眼间也带着几分焦虑。只有鲍勃一个人站在旁边，虽然皱着眉，但担忧的不是女儿的身体，而是怕她现在死了，到时候召唤恶魔就缺了“纯洁的贵族女性”这个重要祭品。
越棠的目光一一划过屋内众人，心底的一番猜测终于落了地。
“哦，唐恩先生，您来了。”还是鲍勃先注意到了他，赶忙迎上来，“真是抱歉，打扰了您休息。我亲爱的女儿陷入了昏迷，这让我非常苦恼。实在是太不幸了，如果她出了事，我们可怎么办啊！”
越棠对上尤拉和凯莉夫人的目光，微微一笑，“鲍伯先生不用着急，莉莉娅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鲍勃松了口气，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尤拉和凯莉夫人眼神微微发亮，欣喜的向他点头致意。
像是为了附和他的话，莉莉娅身体抽搐一下，急促喘息几下后睁开眼，目光茫然的看着他们。
凯莉夫人立马扑上去，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哭泣。
越棠本来还打算用一用人鱼的治疗天赋，见莉莉娅已经苏醒，他也不必再多此一举了，直接点头告辞。
***
“真正被献祭的人，应当是鲍勃吧。”四周无人，越棠踏着螺旋而上的石阶回房间，一边走一边跟黑鸦聊天，“主持祭祀的是尤拉和凯莉夫人，她们求的是莉莉娅的健康，这样的祭祀派诺特家族或许已经做了几百年了。”
派诺特家族有遗传性心脏病，在所有女性后人身上发生。他们的某一代祖先召唤了恶魔寻求解决办法，最后得到的结果是献祭女孩的血亲，用她们父亲或母亲健康的心脏替代。
所以，在家族族谱的记载中，数代内但凡有女孩出生，要么记载女孩幼年夭折，要么就是女孩的父母其中一方早逝。
鲍勃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即将得到整个派诺特家族，实际上一切都是陷阱。当他将病重的女儿送上祭台，欣喜等候力量从天而降时，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祭品。
越棠虽已经了解了一切，却没有半点要提醒他的意思。撇开他自己的身份立场不谈，一个想用妻子女儿的命换自己富贵的人，也没有值得他救的意义。
想到这里，越棠不禁顿了顿，恍然发觉自己的观念已经与最初偏离。
“想什么呢？”黑鸦用翅膀尖戳了戳他的耳垂，似乎觉得好玩，于是又戳了几下，直到被瞪才讪讪收翅。
回到客房，越棠发现房门口蹲着个人。
看着蹭的站起来的年轻女孩，越棠微微挑眉，保持人设不动声色的问道：“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女士？”
女孩生着张小圆脸，嘴角一抿就露出点梨涡的痕迹，相当讨人喜欢，而且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还是未成年的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逃生游戏。
“那个…唐恩先生。”女生不好意思的搓着裙边，磕磕绊绊的说：“我听说您是圣殿祭司，想来向您求个祷告…不，帮助，还是祝福来着。”
她有些苦恼的挠着头，虽然游戏会自动翻译，但语言能力不强的人说起某些术语来还是会卡壳。
越棠笑了笑，替她解了围：“你想要神圣庇护？”
“对对对！”女孩激动得直点头。
这孩子也算是另辟蹊径，不去调查线索，也不去破解难关，只想办法努力苟命。如果越棠真是圣殿祭司，给她一个庇护魔法后，遇上恶魔好歹有逃命的机会，可惜越棠压根不是，甚至他身上就蹲着一只恶魔，这孩子求错人了。
“很可惜，并不是所有圣殿祭司都能给予信徒神圣庇护。”扮演过的角色多了，越棠入戏很快，瞎话张口就来：“虔诚的信仰可以让罪恶远离，如果你心有彷徨，不如虔诚的向伟大的光明神祷告，神的光辉永远庇佑他的信徒。”
女孩失望的垮下脸，片刻后又打起精神，期期艾艾地问道：“那您有什么对付恶魔的法器吗？比如十字架、圣水之类的，我想求一点防身。”
越棠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本想直接拒绝，却忽然心底一动，说：“你确定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点什么，就像一场公平的交易，多大的砝码才能换取多大的报酬。”
女孩一愣，心底怯怯，总觉得不太.安定。但想到副本里的危险，机会近在眼前，她还是想求一个道具防身。
这位唐恩先生看起来很温柔，应该不会害她吧……
女孩踌躇一会，还是慢慢点头。
“我、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