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呼吸贴近时, 温热交缠,尽管看不清他的神情,薄晴烟却能凭借记忆将他的容貌描绘。
时隔许久的亲吻, 他的鼻息滚烫,像是沙漠行旅的僧人, 渴求了许久, 正搅弄着她的唇舌。
薄晴烟双臂环上林霁青的腰身, 吻了会儿,良久, 她掌心抵在他的胸前。
“林霁青, 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寂静的深夜,薄晴烟的声缓慢地轻吐着
“我会被抓走这件事。”她语气淡然冷静,像是在陈述事实。
气氛沉寂半晌。
其实以薄晴烟的思考能力, 在今晚见到林霁青的时候, 就该意识到了整件事都不简单。只是她还没有参透关键, 林霁青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自己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屋内安静,连不均的喘息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黑暗里,林霁青自嘲地勾唇笑笑。
他的姐姐这么聪明,发现些端倪是迟早的事情。
可沉闷如巨石压在胸口,话噎在喉咙, 他不是不想说, 而是这件事里,他的动机太过直白。
在肖广白那件事情发酵的时候, 林霁青就已经注意到有些不怀好意的人隐藏在暗处。
薄秦两家几十年前的恩怨, 他是从秦霄云那里得知的。秦霄云不想让他插手薄晴烟的事情,也有此关联。
起初林霁青以为, 只要薄晴烟的曝光度够大,对方也不敢怎么样。
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他必须要确保薄晴烟万无一失。
也必须让所有企图窥探、伤害她的人全部都消失。
“是。”他偏开视线,抬手蹭过刚刚亲吻的柔软唇瓣,“在肖广白那件事的时候,就察觉了。”
薄晴烟听到他的话有些讶然,“那都过去很久了。”
“所以当时录制完毕,你提前走是另有隐情,而不是你口中的工作。”她立刻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包括我在机场被人挟持,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吧。”
薄晴烟头勾过来,她贴近他的耳根。
暗里,她如狡黠的猫儿,声轻细语:“是故意让我涉险?”
温热呼吸喷洒在颈侧,潮湿又暖。
林霁青嗯了声。
他抽回手覆盖住眼眶。
只是浅浅地应了声,竟觉得有刀划在喉咙间似的。
怕她生气,怕她厌恶,也怕她会恨他。
稍停顿,林霁青问:“怪我吗?”
无论他做了多少,如何在暗中与这些对薄晴烟不怀好意的人周旋。
哪怕林霁青的初衷是要保护她,要将全部对她不怀好意的执念扼在摇篮。哪怕从薄晴烟被挟持的那刻起,林霁青同样潜入到她的四周,他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她。
于情于理,薄晴烟的这句话没说错。
他确实让她置身险境,毋庸置疑。
按照常理来说,薄晴烟觉得自己是有资格生气的。不是气林霁青将她当成诱饵,而是气他没有将事情告诉她。
可她想,以林霁青的性格,她有多少天殚精竭虑,他一定就有多少天彻夜难眠。
在这段时间里,林霁青只会比她更累,绝不会比她轻松。
良久,薄晴烟笑着摇头,“最初这些人盯上的就是我。”
“是因为我家的恩怨吧?”
如今林霁青也没想瞒她,便将当年薄家叔叔和秦家的事情统统告知。
薄晴烟听完以后沉思许久,“难怪,我从来没有听老薄讲过他还有一个弟弟的事情。”
许是见气氛太沉重,薄晴烟故作轻松地叹口气。
稍停顿,她继续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些经历挺刺激的。”
“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那帮混混也挺有意思的,有一天还跑过来跟我说什么以茶代酒道歉。”
“肯定是你的行动让他们分身乏术,最大保证了我的安全吧。”
她的话让林霁青愣住。
夜里格外静谧,莹莹白光渗漏进来。
薄晴烟的轮廓更加柔和,她漂亮的眉眼微动。
她没有怪他。
林霁青只觉得自己心尖发麻。
“姐姐,你的脑回路和其他人真不同。”他拥着她。
她长发散落在侧,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梳弄着。
沉寂许久,虫鸣声时响时弱。
薄晴烟突然凑得更近了些。
稍停顿,她红唇吻向他的喉结,舌尖舔舐一下,就能感受着林霁青不由自主地微颤。
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偏气氛暧昧至极。
“林霁青,忘了说。”
薄晴烟一字一顿地盯着他说道:“我喜欢你。”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林霁青微微怔住。
然话音还未落完,她的面颊忽地被宽大的手掌捧住,贴近的呼吸灼热,仿佛要将她融化似的。
他咬着她的唇,勾着她放松。
可接吻,一旦触碰,想要的便会越来越多。
指腹轻轻划过薄晴烟的腰身,麻布感的民族服装让林霁青停顿片刻,下一秒,却像是激起他更多的欲望。这服装穿起来似乎繁琐得很,他手指探进这层布料,却没想到里面竟还有底衬。
林霁青动作温柔,清楚她的喜好,他对她了如指掌。
薄晴烟被他的动作弄得酥酥麻麻,气息不匀间,从四周涌来的莫名流潮迅速而汹涌。
腰腹贴合,薄晴烟利落的翻身,不需过多累赘的动作,再对视,两人的位置已交换过来。
她几乎能感觉到身体的炙热滚烫。但此时薄晴烟还是要让自己保持冷静。
“等会儿,今晚不行。”她竭力拉回自己的理智。
但气氛已经如烈火燃酒。
林霁青的动作停顿,“不想要吗?”
话是这么说,冲破与解脱间,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薄晴烟抿着唇,她纤细的手腕露出了半截,在月光下衬得莹白如玉。
“在这不行。”她含糊不清地回了声。
林霁青喉咙微动,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低低的笑声,“好。”
掌心揽向薄晴烟的身后,轻轻推着她的背脊,就让她顺势向自己的方向压了过来。
林霁青微微偏头,在她的发梢、颈侧亲了一遍又一遍。
他的手缓慢地握住她的手,放至唇边亲了亲,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得到应允后,引领着她向下,再向下。
月色沉静如潭水。
室内间窸窣作响的声音,混杂着男生沉闷的低哼。
五日后。
皮卡车疾驰而过,入眼可见大片生长着野草的荒地。
郊外公路坑坑洼洼,路面不平整,车身被颠晃得吱呀作响,车轮顺着前方的印迹碾过,带起阵灰烟。
车窗开着,冷风灌了进来,噪音作响。
薄晴烟揉揉眼睛,扭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然而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只手突然贴近。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她的脸,指腹干燥,带了些不轻不重的力道。
“醒了?”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浸没冷冽的风声里。
“好好开车。”她被林霁青捏的有点疼,堪堪避过了他的骚扰,薄晴烟将目光投向远处。
万里无云的晴空和远处连绵山脉。平时在城市里根本见不到的自然景色,连空气也湿润清冽。
配合警方做完调查以后,她和林霁青没作过多停留便离开了。
永港本就四面环山,所处地理位置也偏僻,更不要提山沟里的村落了。
于是两人打算先开车走出去,再作打算。路上,林霁青提起他奶奶老家在附近的小镇,正好路过的话可以去老宅休息整顿。薄晴烟对此没有异议。
如今她和林霁青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比起两年前,多了些薄晴烟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彼此互相依偎温存的信赖感,不再茫然怯懦,也没有了若即若离的沉淀。
而薄晴烟通过警方也和老薄联系上了,解救当天就给老薄打了电话,让他和孟女士不要担心,也说自己现在很安全。
老薄倒是没什么情绪,电话里孟女士哭了好半天,看样子是被这次的事情吓坏了。
还是老薄电话里哄着她,说咱们女儿是什么人,这些小风小浪不算什么,这才抚慰住孟女士。
但其实薄晴烟知道老薄也担心。
这几日老薄的微信消息就没停下来过,恨不得一天几十条地发。
想到这些,又瞧见老薄发过来两三分钟的语音消息,薄晴烟回了几句,就头痛地将手机移动网络关闭了。
这边信号不好,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变成E的网络了。
电话卡和手机都是林霁青重新办的,让她先用着,方便联系。
轮胎卷着灰尘驶向了服务区,林霁青去买水和吃的,薄晴烟下车倚靠着车尾点燃了根烟。
叼在嘴里,空气中拂过微凉的气息,她又眯着眼吐出,许久没有过的惬意。
服务区来往的都是开大车的居多,中年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拎盒泡面和水。
他们车停在了入口不远的地方,四周都没什么人。
烟丝从指缝间溜走,薄晴烟抖了抖,她其实很久都没抽了。
旁边蓦地有个两个男人凑了过来,看着年纪三四十有余。
两人彼此对视,又朝着薄晴烟望过来,其中个子高点的男人从怀里掏出盒烟,假模假样地摸摸衣服裤子口袋。
“美女,借个火呗。”男人唇上长了颗很大的黑痣,和白色烟条鲜明对比,笑起来时贼眉鼠眼。
两个大男人眼神滴溜溜地转,恨不得黏上去。
烟燃到了尾部,薄晴烟挑了挑眉,正想好措辞要拒绝的时候。
慢悠悠的脚步声打破了僵滞的氛围。
林霁青单手拎着商店里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插进了裤兜里。
他眉眼微微上挑,眼底透着疲倦过后的戾气与阴鸷,神色淡漠。
斜睨了两人一眼,林霁青冷声:“滚。”
高个男人还想找碴,瘪三瘪四的表情还没做出来,瞧着林霁青的眼神,是硬生生地把话都吞进了喉咙里。
两人怨怼地瞪了薄晴烟,晦气地叹口气就匆忙离开。
薄晴烟看着走过来的林霁青:“他们好像很怕你。”
“应该的。”他面无表情的戾气,在看向薄晴烟时,连五官都变得柔和,“谁让他们想打你主意。”
“林霁青,我感觉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她蓦地凑近,瞳孔里倒映着他,“连我都琢磨不透了。”
没回答她的问题,林霁青伸出手将薄晴烟的领口压低整平。
纤细脖颈间,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星星点点的鲜红吻痕。
“姐姐想了解我啊?”林霁青微微一顿,神思睠恋地抬起指腹轻蹭而过,“行,晚上让你好好地研究透彻。”
他挂起吊儿郎当的痞笑,“保证尺寸大小如假包换。”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薄晴烟脸一热,“哎,我在认真跟你说话呢。”
可没由来的,无声无息的酥麻在心尖泛开,呼吸微微一滞。
“我也在认真地和姐姐说啊。”林霁青勾着笑,伏低亲了亲她,将买好的东西扔进了薄晴烟怀里,发动车子,“上车。”
临近凌晨三点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镇上的路灯昏黄,时好时坏。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这儿的人生活节奏慢,天刚擦黑,家家户户就熄了灯。现在三四点,就已经能听到有几户人家起床的动静。鸡鸣狗吠,早餐店铺门前的徐徐白烟,以及拉水车吱哟吱哟地蹬着三轮。
到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车门砰地关上,整个皮卡车都跟着晃动了下。在寂静的清晨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年纪小的时候,一直跟奶奶住在这。”林霁青下来拿了东西,目光瞥向面前的灰突突的院墙,“后来奶奶去世,这儿的房子也被人给卖了。”
他说话时的眼神像是瞧哪儿都没什么落点,又像是所到处皆是眷恋。
慢慢悠悠地踏过门槛,林霁青说:“今年刚买回来,里面找人收拾了一下。房间都很干净,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他声音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薄晴烟听着总觉有几分心疼。
她默默地站在他身边,伸出手去勾住他的手指,“我记得你跟我说起过,你和奶奶的感情很好。”
“嗯。”林霁青身形一顿,他漆黑的眸敛过,转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笑笑,“没想到你还记得。”
将距离拉近了些,林霁青又亲了亲她,唇瓣柔软,他下巴微抬,咬着她的舌尖。
好像怎么都亲不够似的。
此时天亮的速度越来越快,朦胧间已见晨光。
余光瞥到隔壁家的阿婆出来倒水,薄晴烟被阿婆友善的目光看得羞赧。
她推了推林霁青,想躲开他的桎梏,“大白天的,你收敛点。”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林霁青懒懒一笑。他揽过她的腰身,下颌垫在她颈间那,平息了一会儿。
院里打扫的很干净,中间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水汽很重,清凉感扑面而来。
里面虽然不大,但东西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看起来很宽敞。林霁青的卧室在里侧,红棕木的大床,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桌椅书柜,还有个带天线的电视机。
薄晴烟目光划过书柜的中层,相框里是张灰色的照片。中年女人抱着几岁大的男孩,正笑着看向镜头。其余零零碎碎的,估计都是林霁青年幼时的东西。
晨曦微光从窗户中渗漏进来,空气中的味道温暖又清冽。
淡金色照进室内,黑如鸦羽的睫毛颤动,他的侧颜泛着微微光泽。
薄晴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好像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好像连自己的心都跟着发涩。温热的呼气洒落在她颈侧,林霁青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肢。
“这是奶奶。”稍停顿,他像是在喃喃自语地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薄晴烟。”
“姐姐,我爱你。”
他的声音清晰且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