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晴烟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
每天,会有一位阿婆定时给她送食物和水。
房间里的必需品都有,除了不能出门以外其他倒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这里应该更偏僻,平时在窗口几乎听不到村民们交谈的声音。
她也尝试过和这位阿婆沟通,但不知是不是对方年岁太大,听不懂普通话也从来不和她说话。只是有时候看见薄晴烟就会重重地叹口气,神色惋惜。
仿佛在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命不好。
不过慢慢地,薄晴烟还是摸出了一些线索。
恐怕现在警方应该在四处搜寻她的踪迹,所以将她挟持过来的人既不方便转移也没精力。而对方将她安置很妥当,既没有随便扔哪,也没有虐待,所以是她的存在有用处。
或者说,是她作为薄易云女儿的身份有很大用处。
若是寻仇,早在她被抓的时候对方就会报复了。根本不必费尽心思把她搞到这里来。
那么现在的情况无疑只剩下,钱。
对方要的是钱。
如果是钱,一切反倒是变得简单了。
直到傍晚。
先是有车辆的声音驶入,再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门被推开的瞬间,迎面走进来- -位高壮的男 人。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肯定不止他一人,但其余人没有进入到房间里,应该是守在了门口。
男人眉毛粗重,眼睛微微往外凸起,满是猩红血色,厚重的唇角至面颊侧有道长长的疤痕,光看着便觉得穷凶极恶。
而面相也不似中国人,眉宇间更多了些阴险狡诈。
“薄小姐,以这样的方式把你请到这里来,实在抱歉。”男人说着,手一挥,门外走进来两个端着茶盘的女人,“听说以茶代酒可以谢罪,那这是我的赔礼道歉,还请薄小姐饮下。”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夹杂了薄晴烟也认不出的口音,但中文他绝对是能听懂的,至少沟通不用担心。
薄晴烟挑眉,没着急接过茶杯,反而避开了他的话,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和老薄已经谈好条件了吧。”她声音轻轻地,却像是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刀疤男人愣住,略微有些诧异薄晴烟的话。
他以为不过是个姑娘家,根本不需要使用什么手段就能吓晕过去却没想到薄易云的女儿还真有几分胆量。瞧着白白嫩嫩的,骨子里竟有着不输男人的高傲。
薄晴烟接着说,“你今天来找我,定然是加码的条件没谈妥,又或者是老薄的手段比你想象中的难对付。”
刀疤男人盯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因为薄晴烟的话没错。
原本刀疤男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了薄易云的女儿,再以当年的事要挟就能让薄易云乖乖交出巨额钱款,之后等拿到钱就弄死薄晴烟,假借复仇的名头给兄弟们交代一下。可没想到中途却出了岔子。他的几个据点都被警方察觉到了,而薄易云也有意无意透露出是他的手笔,若是碰薄晴烟一下,哪怕鱼死网破也不在乎。
这不是刀疤男人的本意,他根本就不在意当年那群毒贩的死活。
当年薄家弟弟那事,知道的人基本也都死了。而刀疤男人也是因缘巧合捕风捉影察觉到的苗头,想以此获利。
“薄小姐很聪明,聪明的女人不会想吃苦头的。”刀疤男人脸色精彩纷呈,跟调色盘似的,良久,他努力挤出个可怖的笑容,“所以薄小姐可愿意配合我?也好少受点罪。
薄晴烟笑笑,很平静地说:“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此时,她的神态仿佛不是被抓来被口口的人,而是生意场上,正在两方博弈谈判的对峙。
接连几日,永港都是阴雨连绵。
潮湿的泥土泛着腥气,混合着树叶的味道。
薄晴烟已经可以自由出入这栋房屋。
遥遥看过去,远处山脉相连,空气中飘浮过清冽的味道。
这里远离城市,入目皆是青山绿草。能看得出来,这个地方是个村落,家家户户都盖的木板房。
许是对薄晴烟这样城市里来的女人感到好奇,若是碰到村民,他们还会好奇地打量几眼。
她虽然行动自由,但无论做什么都还是会有人在暗中盯着她。没有通讯设备,也不能留下什么线索,想跑出去更是难得要命,深山老林,只怕越是要跑,越是死得快。
薄晴烟干脆放宽心态等着交易日的到来。该吃吃该睡睡,完全没有焦虑。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也会在想。
林霁青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
他此时又会在做什么?
会不会担心她?
那句下次见面才会说的喜欢,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能对他说出口。
这几日来,每天早上睁眼,薄晴烟依旧有着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现在经历的都是场梦,更是难以想象这样荒唐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身上。但她也很早就意识到,那位刀疤男人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费尽周折把她绑架过来却不敢招呼,三言两语的谈判就给对方绕到头晕转句。
说是穷凶极恶的大恶人可能还够不上格,也就是目光短浅的混混罢了。
这样的人最看重钱,好对付,也不好对付。
但照着目前刀疤男人对待她的态度,老薄那边应该是周转的差不多了。
村落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姣好的月光径直地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投下来的暗影随风浮动。
窗外能听见草丛里患患窒帘地虫鸣声,村子里一到夜间就格外地安静,像是潭死水。
稍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倏地,有极轻的脚步声凑了过来,薄晴烟原本朦胧的睡衣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将手伸向了枕头底下。
虽然从被抓到现在,薄晴烟还没面对过什么危险。但出于防备意识,她还是藏了一根筷子。
借着微弱月光,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薄晴烟手指慢慢地攥紧,她将筷子握入掌心中间。
然而下一秒,黑影的反应迅速极了,薄晴烟都没反应过来,熟悉的气息便萦绕着她的感官,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薄荷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对方压倒在了床上。
宽大的掌心捂住了她的嘴巴,像是要安抚住不安的薄晴烟。
耳畔拂过一阵热气,他的声低沉响起,略带了些疲惫。
“别怕,是我。”
窗外,湿冷的水汽被风吹进来。
复杂的情绪划过,薄晴烟怔在原地,想动却又没动,有些不敢置信。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连眼眶都热起来。
也是林霁青的出现,才让薄晴烟真正意识到她已经被这群人劫走数十天有余。
所有伪装起来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 悉数松懈。
抱过来的身躯温暖有力,他的胸口温暖宽阔,仿佛能让人卸下所有的防备。体温传递过来,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薄晴烟才有了些真实感。
薄晴烟放任自己多抱了一会儿。
良久,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她的神色又紧绷起来。
“林霁青。”她窝进他的颈间,小声地问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有太多的困惑想要解答,在她失踪的这些时日里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要挟持她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老薄呢?林霁青来这里老薄知道吗?
警方那边是什么情况?
老薄这个人做事向来谨慎,林霁青能找过来,是不是说明间题已经解决了呢?
两人躺在屋内不大的木板床上,林霁青长手长脚根本施展不开。
偏偏怀里的人过于惊讶,如果不解答这些问题,她根本不可能放过他吧。
“我一直都在。”他语气温和,低头蹭过她的唇,一点一点亲吻着朝思暮想数日的面孔。
眼眶、鼻尖,柔软的唇,每一寸都是那么可爱。
他一直都在?
然后薄晴烟思绪还没回笼,林霁青蓦地牵住了她的手。他的肌肤滚烫,带着灼人的热度。
好像亲不够似的,他执起她的手又啄了两下。
“我记得你说,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要当面对我说喜欢我。
夜半三更,神思清明的状态下,此时他说的话竟让薄晴烟有种刀尖舔蜜的刺激感。
他手肘撑着下颌,借着微弱的光,高挺的鼻梁泛着莹白的光泽,另一只手把玩着薄晴烟的秀发。
林霁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吧,我听着呢。”
薄晴烟愣了好一会儿,“ 我们现在的处境,不适合说这些吧。”
“为什么不适合?”林霁青笑,他眼底的暗涌尽是狂妄,“你是怕我不能带你出去?”
他好像真的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居然还有要和她促膝长谈,聊起来的架势。
薄晴烟忍不住想,她是被人抓走绑架了,不是出来旅游散心的。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光是林霁青单枪匹马的也打不过外面那么多人啊。
“你不想回答吗?”他望着她,垂眸,别有深意道,“那就做些其他的。”
“比如,收点利息。”
他声音落,薄晴烟蓦地想起两人最后一通电话。
要是这时候再品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深层含义,那她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