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骁翎跟段迟渊性子相似,说好听了叫认真细致,说难听了就是刻板教条,平日里寡言少语,再加上还带着个狐狸面具,林晏安就连观察他的神情都做不到,也就没发觉自己的小徒弟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辗转纠结。

  夜里,整个凌剑锋寂静无声,峰顶的一间小屋里却响起了低沉微哑的喘息声。喘息声越来越大,在月色的晕染下平添一丝暧昧,然后突地戛然而止。

  于骁翎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暗色的床帐。明明还未入夏,夜里凉爽的很,他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着了火,热的过分,身上淌着汗,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还陷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里,没有脱身。

  心脏跳得很快,掺杂着古怪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每一下跳动都在提醒着他刚才做了一个多么大逆不道的梦。

  是的,少年是被一个情色旖旎的春梦惊醒的。梦里,他把一个白衣人压在身下,恣意亲吻着,那人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清冽的熏香味道,宽大的袖子上绣着金色的云纹,精致到让人不忍揉皱……于骁翎总觉得那人很熟悉,无论是气味,还是穿着打扮,都熟悉的过分,直到他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那是剑安长老,是他最敬重爱戴的师尊!

  那一瞬间恍若五雷轰顶,于骁翎只觉得心神俱震,瞬间从辗转缠绵的美梦里挣脱出来,原本的风流快意全都消散殆尽,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惊恐和不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在梦里梦到师尊,岂不是意味着他对师尊存了什么不该有的龌蹉心思?

  少年怔怔的盯着颜色黯淡的床帐,再也无法安睡。

  自那天起,于骁翎就开始刻意跟林晏安保持距离,林晏安一开始还没有发觉,直到某天习惯性的去拉于骁翎的手,却被不着痕迹的躲开时,他才意识到少年的小小心思。

  “他为什么要躲着我?”林晏安百思不得其解,狐疑道,“难道是青春期了?”

  暗中窥视着一切,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的白无常很恶趣味的保持了缄默,没有回答林晏安的问题。

  林晏安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只得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老段的生理年龄变小导致的青春期症状。据他了解,青春期的孩子很不好管,若是强行管教,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林晏安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冒险了。老段青春期就青春期吧,顺其自然就是了,反正他又不会更年期,总不至于掐起架来。

  然而,林晏安却忘记了青春期的另一条铁律:孩子的心理状态会变得极其脆弱和敏感。因此,被林晏安有意无意的“放养”的于骁翎,成功的误会了林晏安的“好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于骁翎越发沉默,他对林晏安仍然恭敬有加,却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亲密了。少年既茫然又无措,只能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压抑着自己越发膨胀的欲望,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宜疏不宜堵,情根深种下,终有一日会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于骁翎来到凌剑锋半年后,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林晏安教授的几套剑法,这样的修习速度让墨棂都为之惊叹,然而只有于骁翎自己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刻苦的练剑。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只有手里握着剑的时候,他才能心无旁骛,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排出脑海,还自己一个清静。

  这天,林晏安把他叫到面前,吩咐道:“翎儿,你去收拾一下,为师今天带你下山。”

  “下山?”于骁翎抬起头来,看向林晏安,眼里划过一丝雀跃,“真的吗?”

  “当然。”他的样子很有趣,林晏安不由得笑了起来,柔声道,“之前不是说过要给你找一把佩剑吗?如今时机正好,你的剑法已经使得纯熟,也该换上真正的剑了。”

  于骁翎难掩喜悦,对他而言,世间最重要的东西除了自家师尊,大概就是有剑了,眼看着就能有属于自己的佩剑了,又怎会不高兴?

  他满脑子都想着下山的事情,急急地向林晏安行了个礼,步履匆匆的回房准备去了。

  然而,他才刚迈出屋子,就迎面撞上了高高大大,穿着一身黑衣的墨棂。

  墨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于骁翎默了默,垂首行礼,恭敬道:“墨棂长老好。”

  “你既已是剑安兄的弟子,就不必这么拘谨了。”墨棂好脾气的扬扬手,示意他抬起头来,问道,“急匆匆的要去哪?”

  于骁翎低声道:“回长老,师尊说要带弟子下山,去给弟子寻一把佩剑。”

  听了他的话,墨棂有些吃惊,挑眉道:“寻一把?我还以为剑安兄会亲手给你锻造一把佩剑呢。”

  于骁翎愣了愣,疑惑地看着墨棂,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墨棂见他不懂,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笑笑,随即便越过他,朝着林晏安的房间去了。

  于骁翎站在原地,细细琢磨了一番墨棂刚才的话,原本的喜悦渐渐褪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124我的老攻是徒弟08 亲手铸剑

  等于骁翎收拾好东西,赶到林晏安的房间时,墨棂已经坐着喝了一盏茶了。

  于骁翎向坐着的两人行礼问好,随即安静的站到林晏安身边。墨棂瞥了他一眼,搁下茶杯,笑着站起身来说:“剑安兄,既然你家小徒弟已经来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林晏安点点头,起身送客,心神却有些不定,眉头一直皱着。

  于骁翎暗中打量,心中好奇,却又不明就里。

  送走了墨棂,林晏安扭头看向于骁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招呼道:“翎儿,走吧,为师带你下山。”

  于骁翎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掌,不太自在的别开眼,走到林晏安身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晏安收回手,看着少年垂下的头颅,无声地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刚才墨棂对自己说的话。

  “剑安兄,我刚才听你的小徒弟说,你要带着他下山去买佩剑?”墨棂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不错。”林晏安颔首,随即反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墨棂愣了愣,随即笑了,恍然道:“是了,剑安兄是第一次收徒,自然不知道这些,说来也是我的疏漏。”说完,他迎着林晏安疑惑的眼神,娓娓道来,“凌然派门下弟子众多,修仙之人各有各的源法,便如剑安兄以剑入道,而我则是凭着一把长鞭,每个修行者手中的第一把武器都至关重要。”

  林晏安缓缓点头,墨棂说的不错,可是这跟他要给老段买剑有什么关系?

  墨棂继续说道:“因此,凌然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门中长老收徒,都要亲手为弟子打造一柄兵器。”

  林晏安双眼微微睁大,下意识的反问道:“真的?”他怎么就从来都没听过这个规矩?

  “当然。”墨棂笑了,“我骗你作甚?当然了,若是那种天赋不高,不得宠爱的弟子也就罢了,但是我看剑安兄如此喜爱自己这个小徒弟,若是不亲手为他铸一把宝剑,你这小徒儿十之八九是要多想了。”

  多想……林晏安的眉头渐渐皱起,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难道就是因为他没有打算给段迟渊铸剑,所以老段就想多了,以为他不在意他,所以这段时日才一直故意疏远他?林晏安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这个世界里的段迟渊还只是一个小小少年,之前又过得很苦,缺乏安全感也是难免的。这样说起来,倒反而是什么都没注意到的他的错了。

  “师尊,还不走吗?”少年的询问声把林晏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向少年黝黑的眸子,突然觉得很是内疚。说到底,还是他太粗心了,要是换成老段来照顾小时候的他,恐怕要细致耐心个好几倍吧。

  算了,不就是亲手铸剑吗?仔细想想,要是能亲手为老段锻造一把宝剑,倒也挺有纪念意义的。

  人家都送戒指当定情信物,老子送把剑!想想都刺激……林晏安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师尊,你怎么了?”于骁翎皱起眉头,总觉得林晏安怪怪的。

  林晏安回过神来,笑着看向于骁翎,道:“没什么,翎儿,我们走。”虽然很想立刻去研究一下怎么铸剑,但是眼下还是先带着老段下山去逛逛吧,毕竟是个孩子,多出去玩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