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管所返程时咨询2组的心情一言难尽,既没有查出猫腻后的雀跃,又没有一无所获后的释然。

  结果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可能有问题也可能没有问题,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去掀开关猫的盖子。

  现在压力就全部转移到他们头上不管是司法局,还是单敏浩家属都等着他们的调查结果。

  所以一回意研所,来珺就马不停蹄开了小组会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白木青给每个队友倒了杯水,挨着来珺坐下,静候大佬先发言。

  郝岸仍旧是一急就掀锅盖头,不过现在锅盖刘海变成了铁刘海,还稳贴于额前,只是神色不顺愁思满面。

  “高所长一直在做‘青少年意识研究’的课题,他接下的个案里来访者以青少年居多而且很多是问题少年这次他进少管所和单敏浩谈话似乎也不奇怪。”

  来珺接了话“这个我了解只是谈话对像为什么会是单敏浩呢?”

  “按照黄所长的意思他应该是随机选的,在即将出狱的少年犯名单里,随便挑了一个,单敏浩运气好,就被挑中了。”

  白木青喝了口水,随着下吞的工作,嘴角一展,“按照他现在这个样子,运气好不好还真说不上来。”

  “不是吧,高所长只是做一个意识评估而已,和单敏浩之后的事故,应该没什么关系。”丁冬少有地没带零食来嗑,不过没了她嗑东西的节拍声,紧张的氛围更添一筹。

  来珺低眉注视水杯,没说话。

  按理说高蔚来给少年犯做一次意识评估,显得大材小用,但无可厚非,又没有谁规定,总所长不能干最基础的“糙活”。

  但来珺一向谨慎,她总觉得高蔚来那几天的动向,确实是不同寻常。

  首先是出席意识知识大赛,虽说是全国性比赛,但含金量不高,趣味性为主,旨在向大众科普意识相关知识,增加国民认可度。比赛环节乏善可陈,就是普通的抢答对垒。

  而高蔚来一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跑到现场看一群意识师“打嘴炮”,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大赛后的第三天,高蔚来去了珞山少管所,选出单敏浩来做意识评估,并促膝长谈了五天。

  可以看得出,高蔚来对单敏浩很感兴趣。若单单做评估,半天就已经是时长天花板,五天时间,够把人估个“一.丝.不.挂”:喜不喜欢吃花椰菜,哪个拼音字母没有学好,闻到汽油味儿后是什么反应,就连人的童年恶趣味,都能给评估得一干二净。

  来珺不相信高蔚来只是意识评估,他应该做了些别的事情,至少是和评估问卷上的题目不相干的事。

  讨论了一番下来,2组的组员都觉得有点蹊跷,但又无法确认蹊跷,薛定谔的猫依然关在箱子里,不生也不死。

  胶着完了之后,丁冬开始出主意,“珺子你之前不是在总研所实习过吗?要不然打电话去问问得了,省得我们在这儿瞎猜。”

  郝岸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打电话问太尴尬了,像是兴师问罪。”

  “我们本来就是兴师问罪呀,只不过念在那边是总部,问得客气些,礼貌些,卑微些罢了。”

  “这样吧,我先去问问王所长,她和总研所那边沟通得多,也许知道点什么。”

  这话一出,其余三人都没意见,意研所里已经达成了共识:有艰难,找利园,利园帮你渡难关。

  此时此刻,王利园依旧在办公室喝茶,只不过时值冬日,乌龙变成了熟普洱,从生津润喉,变成了养气生颜。

  来珺上次拜访,还是因为安钰一事,他们拿不准方向,结果被王利园一点拨,立刻定位到了感情生活,最后顺利牵出一串感情纠纷——他爱她、她爱她、她爱她,虐心又虐身。

  这次又到了迷茫的时刻,来珺怀着一样的目的,希望王利园能再次发挥“镇所之宝”的作用,指尖一点,就是一片光明的路线图。

  不过这次听到高蔚来的大名后,王利园明显出现了卡顿,深深品了口茶,缓了一分数秒。

  “评估了五天,时间确实有些长,不过高所长的性格我是知道的,遇到他感兴趣的对象,他可以一连研究多日,一头扎进去,不研究出个结果来誓不罢休,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那么深远,创造了很多移意的方法。”

  “高所长他,很喜欢研究是吗?”

  “对,他是典型的实践加研究的复合型人才。”

  一般各地的意研所,都是科研和咨询分开,比如珞玉意研所,分为了研究部和咨询部。若要比喻,研究部就是坚实的后盾,为咨询部提供理论基础,咨询部就是进攻的长矛,为研究部获取实战案例。

  一般的意识从业者,很难同时胜任两边。但这不包括总研所的那群狼人。

  在高蔚来的带领下,总研所的人才都是科研和实战两手抓,他们的咨询对象,就是研究的对象,几年的咨询做下来,核心期刊能发好几篇。

  所以相对比一般的咨询,总研所的人肯定做得更为细致,谈话超了时,也不足为奇,可能高所长看上了单敏浩的大脑结构,准备写个分析报告。

  王利园把这其中的道理,拉通讲了一遍。虽然她说得不咸不淡,但来珺感受得出,她偏向于就此打住,不必再查——于情,高蔚来是他们的同行,理应相信他,同行何必为难同行?于理,高蔚来是他们的上级,他们理应积极配合,而不是反向找茬。

  可是来珺懂得情理,却不是情理中人,个案没有调查清楚,会憋在心里难受,容易玷污她的光辉形象。

  王利园见她那样,知道她没放下,也不再劝,话锋一转:“单敏浩这个案吧,是挺复杂,牵扯的东西太多。季贤前段时间告诉我,他对这案子也很感兴趣,正好他最近不算太忙,你和他可以合作,共同解决这个难题。季贤来了有五年,也算是经验丰富,在很多地方可以帮到你。”

  来珺一听,明白她的意思——王利园怕她性子太刚,若非要查出个结果,会得罪上级。季贤处事圆滑,要是两人商量着处理,可以适当缓和,低调行事。

  这么一安排下来,谈话便接近了尾声,来珺正准备告辞,却听王利园偏了题:“珺子,你最近和小白怎么样呀?”

  作为“中国好所长”,王利园对于她二人的办公室恋情,虽然没有干涉,却也时常惦记,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当然得“关心”一下,顺便满足一下八卦之心。

  “我们的感情很好,助理的工作,她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是一名合格的贤内助。”

  来珺说完,礼貌一笑,笑出了几分甜蜜,王利园一托腮,仿佛被酸到了大牙。

  ……

  出了办公室门,来珺心里混沌一片,谈不上豁然开朗,甚至觉得束手束脚。

  她一向喜欢单干,就连当初因为防震需要,不得不带上白木青时,她都嫌弃至极,恨不能让白某人全程隐身,别在她眼前晃悠。

  这次王利园提出和季贤合作,来珺并不想付诸实践,下班后想直接回家,不准备去敲3组的门。

  可是她不去联系,季贤却主动找上门来,还带了一盒下午茶甜点,欧式点心顺着金属架摆了三圈,想拒绝都难。

  郝岸和丁冬,原本是看好季贤和来珺两人,男才女貌,站一起就是cp二字,但是白木青闪亮登场后,成功拆了cp,现在丁冬和郝岸见了他,心情毫无波动,不过这次有美食加持,过气的cp对像一下子人气暴涨,被簇拥着进了四楼茶水间。

  来珺冷眼相看,不相信季贤是来专程投喂,觉得是“图谋不轨”。果不其然,他把金属餐架一放,便向她走来,笑得宛如春山新碧。

  “珺子,我们到你办公室去商量点事儿吧。”

  来珺目光一转,见那三人围着下午茶,一人拿一块蛋糕,吃得忘乎所以,尤其是白木青,那叫一个专注,两只眼睛都快变成抹茶色,似乎浑然不知自己的准女友,即将和一个绝世大帅哥共处一室,隐秘交谈。

  因为心里不舒坦,来珺坐到办公椅上后,态度更为冰凉,就没给过季贤几个正眼,让他自力更生,自个找个座位安放。

  季贤的脾气也是绝佳,语气依旧温和,连说出的标点符号,都带上了顺耳的温度。

  “珺子,所长跟我说了,你最近的个案比较棘手,看一下我有哪些可以帮忙的。”

  来珺眉头一皱,她忽然想起来,从预约开始,季贤对单敏浩的个案就情有独钟,后来被分到了她手上,他也会时不时询问两句,现在居然还给王所长吹了耳边风,要插手到个案的处理之中。

  再看向季贤时,来珺眼中带上了拷问,态度终于有了转变,只是从冷冰冰的排斥,变成了火辣辣的狐疑。

  “季老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个个案如此上心吗?”

  “不只是我上心吧,全国人民都很上心,当时报道一出来,讨论得沸沸扬扬的,我们都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而现在他作为一个来访者,就在我身边,我当然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探一探究竟啦。”

  “究竟?”来珺目光一黯,“这个究竟可不好探。”

  “你们昨天是去少管所了吧?确认不是它的责任吗?”

  来珺抿了抿唇,把在少管所的调查经过,挑重点陈述了一遍,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只求能安抚一下过于躁动的好奇心,让他消停一会儿。

  “高所长,是高所长给单敏浩做的意识评估?”

  “对。”来珺已经过了惊讶的阶段,答得毫无波澜。

  “那你给王所长说明情况后,她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是不用再查。少管所那边有记录,评估报告一切正常,单敏浩在评估前后,行为举止也是一致,没有证据表示是那次评估影响了他的意识,而且高所长是我们上级,我们理应相信他的能力和水平。”

  季贤听完,目光飘向窗外,凝思了半晌,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来珺手里玩弄着笔盖,有些不耐,“季老师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说,这个个案我是主要负责人,涉及到敏感部分,我肯定会谨慎处理,不会随意外漏。”

  “其实……高所长接触过的来访者,后来出现问题的,已经不止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