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查监控时所里的几位负责人只是排斥,但并不发楚,这一提到进入人脑要查看现场回忆黄添硕的脸就如同辣椒炒猪油,又白又红搅和在一起分不开来。

  “来老师监控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就连监舍里都有但管教不能全天看着他们,查看他们的记忆还不如看监控来得齐全。”

  “但是四月份以前的监控录像,都被删掉了不是吗?唯一的录像,就保存在管教的脑子里。”

  “嗐,这里就这样,半年前的和半年后后的生活能差多少呢?您说是不是?”陪同的管教也跟着帮腔,但一开口就成功勾出了来珺的逆骨。

  “差别在于,监控只能拍到有监控的区域而有的地方,只有管教能看得到。您放心咱们这次移意不仅是查四月份前的记忆整个一年的记忆我们一起查。”

  她这话说完算是彻底撕破了面子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江平和黄添硕都知道要是不让她移入管教大脑,估计她能直接钻到他俩的脑子里去,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废料渣滓”。

  二十分钟后,当初的二楼管理员何管教,坐在了来珺面前,以肉眼可见的表现紧张了起来,本来想笑一个,结笑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极限,快要皮肉分离。

  对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移意一向以自愿为原则,郝岸怕来珺横惯了,才“威逼”完领导,又来“威逼”下级,落了个强迫移意的罪名,所以做好了充分准备,赶在她开口之前,就对何管教笑得满面亲柔。

  “您好,这次为了调查,我们需要移意,查看关于单敏浩的相关回忆,不知道您能否配合一下?”

  管教扯着脸上的皮,笑着回应:“可是关于他的事情,我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每天管理的犯人太多,也不能每一个都记得很清楚。”

  “没事,”来珺插了话,“你现在还记得的内容,肯定是重要内容,我们查的就是‘重要’内容。”

  管教脸上的皮都笑不起来,嘴角耷拉了回去,一时半会没答话,嗫嚅得厉害,半天抖不出个答覆。

  黄添硕看得都急,一嗓子吼了出来,“我就问你,有没有对他做过出格的事?”

  何管教直摇头。

  “那你怕什么?让他们查!”他一挥大手,明明刚才还百般阻挠的人,这会儿倒是斩钉截铁,英勇地摔了破罐子。

  何管教憋红了脖子,还是忍不住劝退:“这毕竟是男监,又是集体生活,可能会出现裸露的场景,你们看监控,监控还可以模糊处理,但是如果查看记忆的话,就遮挡不了了。”

  来珺看了白木青一眼,算是询问,白木青给她比了个大写的OK。

  得了回应,来珺越发无所畏惧:“你放心,我看神世里的信息人,就像医生看手术台上的躯体,眼里只有科学,没有艺术。”

  ……

  移意需要舒服的沙发,精致的环境,所以所长的办公室,就被征用为临时的观察室,所长本人被赶到了食堂去,来珺让他能吃多久就吃多久,别和她们客气。

  因为要带白木青移入,这次丁冬依旧充当了守门人,整个移意期间不准外人入内,郝岸发挥了观察师的作用,全程观察何管教的身体状态。

  这次来珺和白木青移入后,直奔安全屋翻找记忆。

  何管教说得不错,每天大部分的工作相似性高,都忘了个七七八八,能留下来的都是特殊事件。比如查房逮到有人没起床站好,新来的犯人直言顶撞,愣头青军训时不听指挥……犯人和管教起正面冲突,一般都跟着一场“血雨腥风”,感官刺激强,印象想不深刻都难。

  不过这也正给了来珺便利,她要看的就是特殊事件,监控里那千篇一律的内容,看得头晕脑胀,倒不如来管教的脑子里翻翻,直击“高潮现场”。

  相比于其他同龄罪犯,单敏浩显得圆滑得多。他才来时,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出言顶撞,但上过一次“被教做人”的课程后,就彻底“洗心革面”,从此规规矩矩,对待管教比对亲妈都孝顺。在思想教育课上,坐得那叫一个端正,听得那叫一个专注,要是评一个班委出来,他绝对是班长兼学习委员,还能兼任思想工作,带着全班一起天天向上。

  因为表现上的优秀,单敏浩再没被特殊惩罚过,变成了一个“乖孩子”,而管教专找“皮孩子”收拾,对于他这种平平无奇的乖货,自然就关注得少,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和劳作就行。

  来珺双手抱臂,端坐于沙发上,白木青负责按键,没翻几下,放映的回忆就到了头,时间到了今年7月15日,也就是单敏浩出狱前的十天。

  这是何管教关于他的最后一段记忆。

  播放之前,来珺还以为是监舍出了事情,成功引起管教的注意,但点进去一看,只是寻常的起床、跑操和上课的记录。

  这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某男子学校,只不过学校特色是集体光头。

  不过很快,来珺发现了不对劲,同一批少年犯人都去上课,但何管教领着单敏浩,走去了另一座大楼,是管理层所在的行政大楼。

  见到这一走向后,本来眼皮半耷的白木青,立马精神了起来,眼珠子又大又圆,直直投向屏幕——监狱系统里,从来只有领导视察监狱,还从未听过犯人视察领导办公室的。单敏浩这次去行政楼,确实是不太一般呀。

  屏幕上的最后一幕,是两个背影,一蓝一黑,干警引领单敏浩,走到了楼道尽头,看样子准备前往二楼。

  不过抬脚的瞬间,画面便定格不动,回忆终止,之后的事情发展,便不在何管教所看所闻的范围之内。

  来珺和白木青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所长的办公室,就在二楼。

  ……

  再次对坐时,来珺的表情越发冷硬,江平那么德高望重的一个人,被她的目光一问候,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双眉拧皱,额头上皱纹一层搭一层,堆出了个“重峦叠嶂”。

  虽然黄添硕再三向他保证了没问题,红线问题绝对没犯,但他总是放心不下,生怕意研所这次一来,他就得从所长办公椅上下来,挪到监舍的单人床上去,所里的原班人马齐心协力,接着“伺候”他。

  黄添硕依旧是原来那个彪悍的性子,脖子一伸,架势英勇,“你长话短说吧,结果怎么样。”

  “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不合常理的地方,和二位所长有关。”

  江平快速抬手,往下一按,“也不用这么短,前面可以稍微铺垫一下。”

  来珺:“江所长,单敏浩在刑满释放的前夕,曾到您的办公室来过,是吗?”

  江平一愣,有种如临大敌的木僵之态,可是不久之后,他整个人瞬间一松,眼珠子转动了起来。

  “您指的是意识评估吗?”

  这下轮到来珺她们一愣,“意识评估?”

  “是呀,释放之前,都会对犯人进行意识评估,要是危险性较高,会通知相关部门进行监管,以防再次犯罪。”

  “可是意识测评,不是应该在监舍那边的会客室和图书室吗?为什么会在您的办公室呢?”郝岸提出质疑。

  要是每个犯人刑满释放前,都到所长大人的办公室去做评估,那所长可以不用再上班,办公室得改名叫“多功能办公厅”。

  “因为吧……一般意识测评,是由你们意研所负责,会统一安排人过来,然后统一评估,但这次不是你们所里的人,所以根据具体要求换了个地方。”

  丁冬一听,一下子来了兴致:“这人看来来头不小呀,直接从会客室,换到了您的办公室。”

  江平开了口,欲言又止了片刻,没接话,似乎不打算细说这件事。

  但是黄添硕面对四双“疑问质问加审问”的眼神,实在是按捺不住,火急火燎挥了手,“嗐,高所长他本人都不顾及,又没神神秘秘地来,咱们实话实说就是了!”

  “几位老师,7月份的时候,总研所的高所长来了一趟,说想挑一个少年犯谈谈话,顺便给他做个意识评估,如果评估通过的话,7月底也就可以顺利释放了。”

  来珺的目光一凝,身子不自觉坐直:“总所长高蔚来?”

  “对呀,他老人家来了,我们可不得夹道欢迎吗?别说在办公室做测评了,就是要包栋楼做评估,我们也没有意见呀!”

  咨询2组的四人同时面面相觑,高蔚来的出场像个插播广告,又生硬又突兀,他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仿佛被问了个超纲的题目。

  “……那评估的结果如何?”

  “高所长他也是认真,连续评估了四五天,最后结果合格,单敏浩经过教育改造,已经转变为一个有益社会的好青年,可以顺利重归社会了。”

  黄添硕解释得轻松,但来珺眉头不展,很想问:为什么高所长会在珞玉市?

  总意研所在上安,就算坐飞机过来,都要几个小时,高蔚来一个全国意识界的总策划师,为了和一个少年犯谈心,千里迢迢飞过来,至于吗?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7月12日,是全国第二届意识趣味竞赛,高蔚来赶到珞玉来观看比赛,当晚还请她吃了饭。

  原来7月12号那天他没走,跑去珞山少管所会见了单敏浩,还贴心地给他做了个意识测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