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锁的大楼晚上过于安静,稍微一个脚步声,都能够听得分毫不差。所以田甜到隔壁觅食时顾征明支着耳朵听到了田甜和宋一倩的声音,也隐约听到了田甜翻箱倒柜的动静。

  他以为田甜有大人看着便没有打着手电去查看,而只是守在保安室里注意聆听那边的动静。

  但是奇怪的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走廊里都沉寂一片,再没了任何说话声、翻找声。

  没想到,寂静之后,便是惊声尖叫,搅乱了整栋大楼。

  听了顾征明的描述易双全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就像他昨天安慰他一般安慰了回去,“这不怪你除了巡楼之外我们是应该守在保安室内这不怪你的。”

  来珺默默听着反而心里明了了另一件事:既然田甜屋里的动静顾征明可以听见那就说明凶手也可以听见他是一开始就潜伏在房间附近,还是听见动静才过去的?

  半个小时后,田双和宋一倩将田甜擦拭干净,又换了套干净衣服,暂时摆放在132房间内,原本这间是个空房,沦落为了凶杀现场,此刻又变成了灵堂。

  两个人面上的泪痕还没干,才经历了丧女之痛,情绪颠簸不定,随时都可能崩溃。

  众人间他俩伤心欲绝,便都没敢说话,一行人如一群寒蝉,全程默然,到了124房间。

  如同昨日再现,楼栋中的所有住户,又聚集在了长桌边,只是这次由14人,变成了13人,人数的减少,致使气氛异常紧张,稍微打个明火,都能点着。

  田双和宋一倩坐在靠门的主位上,堪比审判员,目露凶辣,从每个人的面上扫过,扫到来珺时,顿时急不可耐:“到底有什么法子,快招呼上!”

  “这样吧,大家轮流说一遍,从搜查大楼回各自房间后,都干了什么。”

  顾征明主动发言,起了个头,“我先来吧,回房间后,我煮了包泡面吃,便去保安室值班,到一点半的时候,去巡了个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回保安室看守了,一直到凌晨两点,听到了叫喊声,便赶到了132房门口。”

  来珺开口道:“你当时巡楼,在楼道里,没有看见任何人吗?”

  顾征明摇了摇头,“确认是没有的,大家都睡了。”

  按照位置来,第二个轮到易双全发言,可能是田甜的死亡现场,太过惨绝人寰,他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说话都带着后怕。

  “我回到房间后,觉得头很沉,就直接睡过去了,一直睡到了听到叫声,才起来。”

  田双当即不满,反问起来:“你一直睡到命案发生!?你老婆丢了,你能心安理得睡那么久?”

  顾征明听了,面色不悦,帮着解释:“他老婆丢的那天,就是因为上上下下地寻找,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现在头上还有伤呢,嗜睡很正常,体谅一下吧。”

  田双瞥了眼易双全头上的疤痕,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下一个吧,赶紧的下一个!”

  来珺也瞥了他一眼,以自己惯常的语速,说得不紧不慢:“我和我姐姐回屋之后,在附近的空房里找了一圈,找出了番茄和面条,做了面吃,吃完大约十二点三十五,洗漱了一下,十二点五十左右就关灯睡了。”

  宋一倩瞅了她俩一眼,面色狐疑:“你在同一间房,睡一起?”

  “对呀,”白木青露出了大白牙,“有问题吗?”

  田双接了话,“因为你们是亲属关系,互相的证词不算数,包括你们几个,也不能互相作证!”

  他指的的詹平和周英自一家,以及薛可愿、薛沉和朱皓一家。

  来珺代表家庭发了言,白木青便直接跳过,轮到了薛沉一家,朱皓便作为代表,开始发言。

  “我们其实和你们也差不多,回去做了碗面吃,就睡了,一直睡到听到楼下的动静。”

  “你们三个人同一时间睡的?”

  朱皓看了眼身边的薛可愿,犹豫着:“没有,我老婆她这两天有点心烦,睡不着,但是她一直在床上躺着,这个我可以感觉得到。”

  宋一倩尖锐地一笑,“怎么?你睡着了,还能感觉到身边有没有人?你的脑子可以双卡双待吗?”

  薛可愿戴着眼镜,模样斯文,一身的书香气息,但眸子里却带着锐气,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堪比一把冰棱扫了出去。

  “我确实睡不着,昨天没找着管华,但她人又确确实实不见了,你们难道不觉得很诡异吗?我很好奇,你们这些可以安心睡觉的人,是什么心理?”

  “我去——”宋一倩急了,“你的意思是,找不到人,就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了?那好啊,今天咱们不把凶手找出来,睡都别想走,都在这里给我呆着!不准睡觉,不准吃什么东西!来啊,看谁先熬得过谁啊!”

  薛可愿乜斜了她一眼,觉得她就是条疯狗,不想再搭话,选择保持沉默。

  詹平怕宋一倩继续滔滔不绝,便抢过了话头,疾声快语:“到我了,今晚我妈不太舒服,我扶着她回房间吃了药,又把昨天的剩菜剩饭热来吃了,也睡了,这几天确实太累,一直睡到刚刚才醒。”

  这一点,来珺倒是注意到了,她们听到尖叫声出门时,在楼梯口遇到了詹平和周英自,两人都凌乱而茫然,甚至像在梦游,一看就才从床上爬起来。

  闫明鑫的话一向不多,现在必须得说话,还是重要的发言场合,她变得磕巴了起来,好几个字音都咬错,一听就知道她心里发虚。

  “我也是……和大家差不多,回屋吃了饭,睡到了刚刚,才醒……”

  田双皱起了眉,火气又冒了出来,“吃饭睡觉,吃饭睡觉,你们千篇一律都是这样,很好蒙混过关是不是?”

  詹平实在是听得烦躁,张口和他呛了上去,“那么晚回去,可不就是吃了饭睡觉吗?怎么,你们家与众不同,吃了饭要去蹦迪?”

  田双一下子从位子上腾了起来,猛地一捶桌子,指着詹平骂:“你特么再说一遍,我特么怀疑凶手就是你,见我们家死了人,很高兴是不是!?”

  詹平想怼回去,周英自连忙捂住他的嘴,差点哭了出来,“哎呀,别吵了别吵了,好好说呀,好好说嘛!”

  顾征明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田双给压住,伸手按住他的肩,麻烦他好生坐着,别擅自离开座位。

  来珺脑仁疼,真的想拿个胶带来,把每个人的嘴巴都封上,全程打字交流,避免冲突,专心破案。

  中间又浪费掉了一大把时间,等终于重归安静,轮到了最后一个发言人,徐洁。

  她皮肤偏黄,此刻焦虑和烦躁一起抹在脸上,脸色又黄又青,呼出的气息,似乎都是重工业的焦黄烟雾。

  “我回到房子之后,吃了点杂粮面包,因为头疼,吃了点药,听到动静后,便匆匆赶了过来。”

  在她说话时,来珺一直注意她的脸色,同时目光扫过她的衣襟,打底衣、毛衣、毛呢大衣——穿得有条不紊,大衣的扣子也扣得严丝合缝,甚至还打上了腰带。

  来珺在头脑中,将之前下楼后的记忆调取出来,发出了疑问。

  “小洁,你是住在三楼吧?”

  徐洁点了点头,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

  “我和我姐住在三楼,从惊醒到下楼,中间不过五分钟,但是到132门口时,发现顾叔、明鑫、易叔和你先到了,不过他们三个就住一楼,离得近,到得比较快,但是你,和我们住在同一层楼……为什么会到得比我们早呢?”

  来珺的语速不紧不慢,足够大家细嚼慢咽。她一说完,在场众人,都开始回忆刚刚132门口的场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顾征明是保安,就在一楼,立刻赶过去,是职责所在,而易双全和闫明鑫,住在保安室旁边,过去就几步路,但是徐洁住在三楼,是所有人中第二个到的,这个速度,也太超乎寻常。

  室内,忽然安静如冰,将呼吸声都突显了出来。

  徐洁坐在胶独凳上,发现众人转过了头,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如同暴雨雨滴,忽然间就迎面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