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诀雪不怎么在意地清淡一笑:“早已吃过了。”

  软唇开合,呼出的热气让祝寂云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这样摸上去不太合规矩。

  余光瞄到师尊没什么生气的意思,祝寂云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只是……

  祝寂云悄悄地将手背在身后,两指交叠摩挲了几下,感觉麻麻的。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这下子坐到了师尊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缓了缓嗓子里的干渴。

  她有心想问师尊去康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次回来脸色看起来那么差。可师尊又没主动提,祝寂云担心自己自己问出来也得不到什么回答,甚至还会反过来得到师尊的宽慰。

  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吧。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师尊白着一张脸还要安抚自己。

  因此祝寂云眼睛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问起了岳长秋的事:“师尊,岳长老的事情,是交给了掌门吗?”

  荀诀雪不意外她会问这件事。

  “嗯,你师叔身为掌门,宗门里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她理应全权处理。”

  想到这件事情还是徒弟在人界找到的线索,年轻人第一次出去做任务历练,就见到了修真界丑陋不堪的一面,心里难受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也是正常的。

  荀诀雪看着她道,“你若是想知道后续,可以跟在你师叔后面看她是如何处置的。”

  祝寂云:“师尊不再管了吗?也好,这样师尊就可以在无忘殿好好修养了。”

  荀诀雪眼中滑过一丝怅然,而后又转为深深的厌恶。

  她和岳长秋虽关系平平,但也算是认识了近千年的故人。

  故人如此,令人震惊。

  但同门长老做出这样邪恶的事情,让她痛恶。

  “为师早在赶回清缪宗后,就给碧远峰布下了结界,之后的事情,你师叔知道该怎么做。”

  “你要是去看,就下山吧。你师叔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同意的。”

  祝寂云摇摇头,问:“师尊,要是岳长老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会死吗?”

  荀诀雪毫不犹豫:“会。”

  能够做出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情,如果还留他一命,岂不是放着他再研究其他邪术?那可真是放虎归山了。

  因此不论是师妹,还是清缪宗其他长老,都不会容下岳长秋。

  听到这个答案,祝寂云动了下眼睛,心底有些满意:“那我不去了,我想留在忘寂峰陪师尊。”

  荀诀雪一怔:“为师哪里还需要你陪。”

  听着像是将她当成了不知事需要照看的孩童。

  话虽如此说,可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却不加掩饰。

  见状,祝寂云也笑:“我就要待在忘寂峰陪着你,师尊可不要赶我下山!”

  只是笑容之下,藏起一抹忧虑。

  ……

  又一夜,星月高悬,四下无风。

  祝寂云在廊下站着没回屋里休息。

  她想,今天师尊咳嗽了好几声。

  甚至有两次,她还用袖子遮掩了,没让自己看见。

  这个躲避的动作不由得让祝寂云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康坨……一百多年前的康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霸道的恶气竟然能将修真第一人也侵扰成这样。

  而这样霸道的恶气又是怎么散尽的?

  心里一连串的疑问接连浮现。

  祝寂云深深吐了口浊气,越是发散思维深想,搭在栏杆上的手越不自觉捏紧。

  半响,她转身乘着月光慢慢走到师尊的房门前。

  屋内,一直未眠的荀诀雪听到外面熟悉的动静,微叹一声。

  “寂云,进来吧。”

  被师尊发现了,祝寂云心里没有半分窘迫,她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师尊已经将屋内点亮了。

  荀诀雪看她:“怎么还不睡?”

  祝寂云半垂着眼皮回答:“睡不着。”

  人半夜一胡思乱想,就容易睡不着。

  荀诀雪看着她,想到了幼年的宁淮竹,当时师妹刚被师父带上山,夜里害怕睡不着,又不敢去找师父,只好可怜兮兮地来找自己,她又不能真的放任师妹一个人孤零零待着不睡觉,只好生疏地照顾小孩子睡觉。

  徒弟现在也是睡不着,但她已经这么大了。

  荀诀雪抬眼,看到烛光剪影下小徒弟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单薄可怜的身影。

  心一软,便开口道:“难道还要为师哄你睡觉吗?”

  “……”

  从未想过。

  但,祝寂云抬眸:“师尊,可以吗?”

  “有师尊在身边,我肯定能很快就睡着。”

  荀诀雪:“……”

  祝寂云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一想到眼前人是对自己那么好的师尊,那还扭捏什么。

  她捏了捏手指,有点推销自己的意味:“我年轻的很,身上火气旺,和我睡在一起,肯定不会冷的。”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师尊。

  面对徒弟可怜汪汪的眼神攻击,荀诀雪很快败下阵来。

  她侧目沉声:“还不过来。”

  祝寂云眼中一喜,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师尊的床铺尺寸虽不是特别大,但是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祝寂云脱了鞋,躺进去的时候,只觉得鼻息间充盈着属于师尊的淡淡的冷香味道,让人安心极了。

  心也不自觉跟着软下来了。

  荀诀雪垂首看自己徒弟像狗狗一样左嗅一嗅,有些不自在,耳根发痒。

  因此她拽了拽被褥,沉声道:“你从人界回来后,变得有些粘人。”

  她们师徒二人都心知肚明,哄睡与暖床,不过都是借口。

  实际就是小徒弟有些粘师父,对师父还有种过分的担忧。

  祝寂云拽着被褥抵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亮盈盈的:“因为我总觉得和师尊相处不够,想和师尊一直待在一起。”

  “……”

  这直球打的,简直又教荀诀雪心软。

  她叹口气,说到别的:“你一夜跑我这门前几次,听出什么了吗?”

  祝寂云眼睛一黯:“师尊的身体不好,老是咳嗽。”

  荀诀雪摸了摸她的额头:“那是因为为师在恢复,体内的灵力在自愈,所以才会咳嗽,过几天就好了。”

  祝寂云眨了眨眼睛,突然侧身,手臂从被褥下伸过去,一把抱住了师尊的细腰。

  荀诀雪身体一僵。

  下意识就要挥开轻斥。

  祝寂云:“我早就想说了,师尊的腰太瘦了,身体羸弱,这样不好。”

  荀诀雪面色沉沉,松开她的手,趁机教训道:“你无事不要随意上手摸为师,哪有徒弟会这样做的。”

  祝寂云仰起脖子看她:“可我是在丈量对比。”

  “……”荀诀雪道,“下不为例。”

  祝寂云:“好吧。”

  她刚松开手退回去,就看到师尊起身了。

  荀诀雪淡淡道:“为师打坐,守着你,你睡吧。”

  祝寂云张嘴要说什么,荀诀雪又打断她:“你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亲眼见到就该知道我不要紧,放心睡吧。”

  祝寂云心里有点失望,她还以为今晚可以和师尊抵足而眠呢。

  毕竟能和师尊这样贴贴的机会不多。

  不过师尊既然已经发话,她做徒弟的,自然也只能应下了。

  好在被褥上都是师尊的气息,祝寂云埋在里面,也觉得聊胜于无。

  她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轻声道:“师尊,晚安。”

  荀诀雪:“嗯。”

  屋内一时之间恢复了寂静。

  半响,听到另一道呼吸声平稳规律下来,荀诀雪睁开眼,看向徒弟恬静的睡颜。

  其实在徒弟将手臂伸过来,触碰到她时,荀诀雪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心软允了徒弟上床铺还是有些不妥。

  还好她反应的也不算晚。

  她阖上眼睛,静静打坐。

  翌日,祝寂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屋内除了她空无一人,师尊不在。

  她掀开被子穿上鞋,先回自己房间清洗一番,又拿着剑去后院练习。逍遥剑谱她从八层初期练到八层中期,等觉得手臂酸软时,才放下手中的剑。

  丹田处从和赵千帆对战后就一直在隐隐发热,祝寂云知道这是结金丹的预兆。等丹田内的金丹塑成,她就要开始渡劫了。

  金丹期才会有雷劫,但是祝寂云有结金丹的经验,对于金丹期出现的小小雷劫,并不太在意。

  她回到前面的时候,正巧见到宁掌门上来。

  祝寂云行了个礼:“师叔。”

  宁淮竹点头:“你师父呢?”

  祝寂云转头正准备给她指路呢,这两天师尊每天大早就会到忘寂峰的峰顶打坐修炼,那里常年冰雪不化,天寒地冻,祝寂云没事是不会往那跑的。

  她刚转头,就看到师尊的身影了。

  白发飞舞,素衫飘动,犹如天上仙。

  宁淮竹也看到了。

  她对祝寂云点点头,迎着荀诀雪走过去。

  知道她们两个人有话要说,八成也是和岳长秋有关。祝寂云也不着急,反正过会儿师尊会和她说的。

  她琢磨着昨天在师尊库房里扒拉出来的冰魄雪莲,听说这东西对于固灵疗伤很有奇效,决定去小厨房配上其他养伤的药材,处理了炖成汤给师尊喝。

  祝寂云练了前后两辈子的丹都没练成功过,但对火候的把握却练的炉火纯青。

  把这掌握火候的功夫用到炖汤上,那简直就是手到拈来,游刃有余。

  将炖好的汤盛上来,闻着这清香扑鼻,沁人心脾的冰魄雪莲汤,祝寂云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满意。

  小心地将汤盖压上,祝寂云算着以师叔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应该走了,于是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去找师尊。

  可她不过端着托盘刚刚走到廊下转角处,就听到了师叔压抑着的声音。

  “那些灵药服下通通没有效果?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后面的话祝寂云没有心思去听。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灵药服下通通没有效果”。

  ——没有效果?

  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废废江,因为废废,所以只有一更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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