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淮竹脸色难看。

  荀诀雪见她如此,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而是道:“恶气在我灵脉中四处蔓延,我早已经用灵力将其封存在一处,将其慢慢炼化。”

  她体内原本有一股曾经和巫弘烨大战时不慎被侵扰的魔气,荀诀雪在将它炼化时却发现这股魔气对于康坨的恶气隐隐有呼应之兆,她就将这最后一缕魔气暂且压制在丹田深处了。

  她这次去康坨,越往深处走,对它们之间呼应的感受就越明显。

  可巫弘烨早已魂灰魄散,恶气从天而来,无人知晓其原因,只当它是沧海桑田中找不出缘由的另一天灾而已。

  大家甚至都不过多的防备它。

  只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恶气只存在于康坨境内,而康坨本就是无人之境,只需要严加防范,不让人去那里,便能避免伤害。

  时日已久,康坨也就渐少出现在人们口中。除了笑谈几句清无仙尊当日之盛举时提起它一两句,再没有它出现的机会。

  可现在,那里的形势已经截然不同。

  比起师妹还在担心她被恶气侵蚀的灵体,荀诀雪而是想起了她离开时发现的问题。

  她看着宁淮竹:“我这次受的伤灵药虽无法治愈,可我灵力深厚,用灵力将这股恶气锁在灵脉一处,尽力将其炼化已足以。”

  虽然伤害不可逆,但荀诀雪修炼多年,灵力磅礴深厚,目前的伤害还未伤及她根本。

  “但,”荀诀雪沉声道,“你可知,我离开康坨时发现那里的恶气有往外扩散的迹象。”

  这才是她这两天忧心的事情。

  “哐当”一声。

  宁淮竹失手将手中的茶杯摔碎。

  自接手师父身上的担子,掌权多年,能将清缪宗的事务上下料理的不出差错,宁淮竹自不是一个蠢人,不仅不是,还是一个对天下大事及其敏感的人。

  短短一句话,一瞬间,她脑子里已经过了千万种想法。

  宁淮竹声音凝重:“恶气扩散了多远?”

  荀诀雪:“约有半里之地。”

  半里之地不算大,但如果它扩散的速度极快,那么不消几年,将会有许多地方被它吞噬。

  荀诀雪自然知道她的担忧,她道:“过些日子,我会再去看看。”

  宁淮竹抿唇,师姐这次回来受伤不轻,她自然不想让师姐再次奔波。

  她道:“成若曾经带队去过康坨边界,她自是知道恶气的危险,探查这事便交给成若吧。”

  荀诀雪摇摇头:“她又不知道恶气上次是扩散到什么地方,我再去一次就是,只是探查速度,不再进去。”

  宁淮竹闻言心里微安。

  可这股安心又被恶气的事情覆盖了。

  她起身,带着沉重的心情道:“等掌握了恶气扩散的速度,我会召集其他宗门一同商议此事。”

  荀诀雪也随之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淡淡道:“你现在也不必太过忧虑,也许会有解决的办法。”

  宁淮竹闻言苦笑一声。

  “希望吧。”

  临走前,她望着泰山压顶仍不改其色的师姐,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今天过来,除了想问问你恢复的怎么样,还有一件有关岳长秋的事情要说。”

  荀诀雪眉目微动:“什么事?”

  宁淮竹道:“岳长秋临死前说他布下的藏灵密法是被魔气攻击的。”

  魔气。

  荀诀雪想到自己从康坨离开后看到的水月城的冲天魔气。

  只是她到达后,魔气已经消散,而后又因为岳长秋的事情,加上她体力不支,便先赶回了清缪宗。

  宁淮竹见师姐眼底滑过深思,问:“师姐可是有什么发现?”

  荀诀雪摇摇头,淡淡道:“并无。”

  宁淮竹闻言又叹了一声:“或许是他临死亦有不甘,罢了,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只要他胆敢出现,定会露出马脚。”

  现在一桩大事压在心头,只是一道不知真假的魔气,宁淮竹也实在不想分出什么心思去探查。

  总归自巫弘烨魂飞魄散后,魔界的人就一直群龙无首,不成气候。

  简单地和师姐告别,宁淮竹就愁苦着一张脸离开了。

  她走了,荀诀雪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她细细想着师妹方才透露的信息,藏灵密法是被魔气攻击了。

  可徒弟也曾哭泣着诉说她的误打误撞。

  最重要的是——

  荀诀雪在人界曾经有两次发现魔气,两次到达魔气附近都没有看到魔修,却看到了自己的小徒弟。

  将这两起线索结合在一起,荀诀雪的心不由得起了一丝波澜。

  可很快她就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如果是魔修隐藏身份潜入清缪宗,她身为师父和她朝夕相处,不会察觉不出异样。

  毕竟魔修再有隐藏身份的本事,也无法真的像一个修士一样每日在她眼前修炼吐纳,毫无异色。

  想明白后,荀诀雪对自己心中竟然对徒弟产生过一丝怀疑而感到愧疚。

  她揉了揉太阳穴,眉目罕见地有些沉郁。

  恰好这时候,祝寂云端着冰魄雪莲汤敲了敲门,款款走来。

  见师尊正在揉太阳穴,她一顿:“师尊,是头疼吗?”

  她将托盘放下,走到盘坐着的师尊身后,两膝跪在软垫上,素手轻轻揉上去。

  她没揉几下,荀诀雪就抬手攥住她的手放下了。

  她刚刚还在怀疑徒弟,现在徒弟对自己又这样关怀备至,荀诀雪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心虚。

  “我无事。”她望着眼前散发着淡淡清香灵气的汤,问,“这是你炖的?”

  祝寂云起身在她旁边坐下,将盛着温热的汤往师尊面前推了推,乖巧道:“是的,我见师尊库房里有冰魄雪莲,又想起它的功效,便想为师尊做点什么,希望这冰魄雪莲汤能帮助师尊疗伤。”

  她越是乖巧体贴,荀诀雪现在就越是心虚。

  “你辛苦了。”

  祝寂云摇头,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师尊看,“为师尊做这些事情,一点都不辛苦!”

  她眼睛里的孺慕那么真切,荀诀雪见了心尖忽然有些发烫。

  她匆匆挪开目光,端起眼前凝缩着徒弟心意的汤一口一口饮下,直到喝完,才将空了的汤碗放回原地。

  祝寂云见师尊一口气喝完,脸上有些满足:“师尊,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荀诀雪便轻点头:“有些效果。”

  谁知道祝寂云嘴一瘪:“师尊骗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起效果!”

  身体都还没来得及吸收呢,哪来的效果?

  “……”荀诀雪改口,“那是我的错觉,我只是觉得饮下这冰魄雪莲汤,灵脉舒缓发热,有些舒服。想必不久这汤药的疗愈效果就会显现。”

  可她这话还是没有安抚住小徒弟。

  祝寂云眨了下眼睛,泪珠滚动。

  “师尊又在骗我了,这汤药不仅现在不会起效果,之后也不会有效果!”

  荀诀雪眼也不眨道:“胡说,冰魄雪莲本就是十大灵药之一,对固灵疗伤有奇效,怎么会对为师没有效果呢?”

  她一边轻驳,一边拿出手帕,轻轻为徒弟擦泪,轻声道:“最近怎么这么爱哭?”

  擦完了眼泪,荀诀雪要撤回手,祝寂云却一把按下了她捏着手帕的左手。

  祝寂云:“那是因为师尊把我当小孩子,什么也都不告诉我,还要忍着伤痛哄我这个不知事不懂事的徒弟,我伤心难受想哭。”

  她睁着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闷闷地问:“我哭,师尊是不是看了很烦。”

  荀诀雪看她红红的鼻尖:“不会。”

  不会烦,心只会软。

  祝寂云还在按着师尊的左手,闻言歪着头蹭了蹭,说:“师尊,我都知道了。”

  “……”

  荀诀雪盯着她良久,眼中忽然一动,捏了捏她白皙柔嫩的脸颊肉,不轻不淡道:“都敢学会偷听师父和人讲话了。”

  祝寂云丝毫不怕:“如果不是恰好听到,我还不知道师尊打算瞒我多久。”

  她又说:“师尊就算要罚我不懂规矩,那也要等我知道你身体的真正状况后再罚,我绝不逃避。”

  “……”

  徒弟有点倔。

  但又是为自己倔的。

  荀诀雪将手从她掌心中挣脱开,而后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你这小孩儿,怎么听人说话只听一半呢?”

  不过也好,她只听前面,不知道之后谈论的那些沉重的话题。

  这样便好。

  她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正该是在这个年纪无畏无惧地展露风采,何必拿那些沉郁晦涩的沉重来扰她们的心呢?

  这些事情,自当有她们这些前辈一马当先。

  如果是大灾降临,和每个生灵息息相关,告诉他们自无不可。

  可事情,或许并没有到这一地步。

  最起码,现在没有。

  就让她们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轻松自在一些,便好。

  祝寂云一喜:“还有解决办法?”

  荀诀雪:“自然,我昨日和你说的在自愈并不是在骗你。我修行多年,体内灵力深厚,将恶气锁在一处,慢慢炼化就可以了。”

  祝寂云眉头微皱,未雨绸缪地问:“那要是炼化不了呢?”

  荀诀雪看她一眼。

  没想到徒弟这么敏锐,一句话就问到了师妹一直没发现的关键。

  她淡淡道:“即使炼化不了,这一点恶气,也不足为惧。”

  那就还是有治愈不了的威胁。

  祝寂云眉宇间的折痕简直能夹死苍蝇了。

  荀诀雪见不得她这样,起身道:“好了好了,你想知道的,为师都告诉你了。来,让我看看你今天的剑练得怎么样。”

  祝寂云跟上:“等等师尊,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说。”

  “岳长老已经被处决了吗?”

  “嗯。”

  荀诀雪回头看她:“还愣在那干什么?快来练剑。”

  意识到师尊忘记罚她偷听的事情了,祝寂云赶紧跟上,生怕师尊又想起来。虽然她不惧怕,但是能不挨罚还是不挨罚的好。

  “就来!”

  作者有话说:

  猪猪:爱哭怎么啦?爱哭的我才是师尊的猪猪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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