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夜降临, 月色透过透明的窗户落进室内,窗边的树影伴随着风声摇晃,寂静的医务室里,只剩昏迷不醒的赫海季砂躺在床上。

  没有一丁点声响的, 高大的身影翻进了医务室, 缓缓朝病床走去。

  啪嗒——

  房间的灯被打开, 把日下部笃也支走后一直呆在医务室的森太郎就站在开关旁边, 他推了推眼镜, 慢条斯理的看向闯入者。

  “你是……伏黑君, 对吧。”

  早就察觉到森太郎但豪不在意的伏黑甚尔, 这个本该已经死去的天与暴君扯了扯带着伤疤的嘴角,随手把自己口袋中赫海季砂让他带来的木盒丢给森太郎, 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开始啃床头的水果,很敷衍的回答森太郎的问话。

  “啊啊, 她这个都跟你说了啊,还真是信任你。”

  说着, 他的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嘲笑, 提起了赫海季砂的另一个同伴:“那个日下部呢?和你相比,他可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森太郎检查着木盒上的封条, 冷淡的回答伏黑甚尔的话:“赫海有她自己的考量。”

  “哈?我倒是觉得她是不想让她的那个挚友涉险, 为了这个, 她甚至不惜救下我这个烂人, 真是令人感动。”

  一口就咬掉一大半苹果的伏黑甚尔几下就将之咽入腹中,加上刚刚说的话,凭空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要这么说。”检查完封条的森太郎以一种极其优雅且有条不紊的姿态拆着封条, 淡淡道, “伏黑君是很优秀的人。”

  伏黑甚尔随手将苹果核往后扔, 不爽的看向森太郎:“你这是什么恶心的话?”

  森太郎挑眉,像是挑衅一般:“是敷衍式赫海夸夸。”

  伴随着他的话尾,木盒被打开,由红色绳子绑着的黑色发丝静静地躺在木盒中,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还有一丝自然的油亮。

  伏黑甚尔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感受着从盒子那里散发着陌生咒力的发丝,嗤笑:“她倒是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有。”

  “啊。”森太郎并不意外的推推眼镜,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赫海的话,干什么都不意外。”

  :

  因为沉溺的够深,所以哪怕是一片大海,也足够漆黑。

  如此漆黑的海底,明明也应该是冰冷的,但赫海季砂周围的那片海水,却像是温泉一般,将她的整个人裹紧。

  【做的很好哦。】

  缓慢朝大海更深处沉去的赫海季砂恍惚间听到了谁的夸奖,同时,手腕被谁紧紧的抓住,伴随着哗啦的破水声,赫海季砂被一只有力的手,从【浅海】处,不可思议的拽了出来。

  生得领域中,在这片由向日葵、灿阳、大海、蓝天和庭廊组成的空间里,坐在庭廊的长发男人穿着繁复精美的女士和服,金丝绣制的花纹从长长拖曳在庭廊木板上的衣摆处绵延至肩头。

  那双和皮肤比白上许多的脚下是本该是地面的海水,而赫海季砂就是被从那样的海中捞出来的。

  那只小麦色,甚至还有明显青筋的手紧紧、但又轻柔的抓着赫海季砂的手腕。

  像是灿阳的深橙色眼睛一弯,他轻而易举的将落入海中的花捞进了怀里,甚至卡着赫海季砂的胳肢窝举了起来。

  【好久不见,小季砂~。】

  身高足有一米七多,甚至因为不知道多久的黑暗而有些恍惚的赫海季砂死鱼眼,对眼前长着一张赫海燃涛脸的咒灵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把我好好放下啊,咒灵。”

  【哎哎哎——!在生气吗?!】

  早已忘记自己名讳的男人笑眯眯,用那张和赫海燃涛一样的脸摆出了□□的架势:【给我叫父亲大人啊混蛋小鬼!】

  赫海季砂:……

  赫海季砂微笑,竖起了国际友好手势。

  “别给我随随便便说写根本不会被我承认的话啊混蛋!”

  【只是不会承认吗?!】找到话语破绽的男人眼睛一亮,兴奋的将赫海季砂抱的离自己更近了一些,【所以季砂是知道的吧!知道我才是你的父亲!】

  赫海季砂:……错觉吗,感觉这家伙身上…有种微妙的,熟悉又陌生的既视感。

  这么想着,她十分干脆的对着眼前还没有把她放下来的男人说:“想认亲的话就去找一个好骗的坑,我不收咒灵亲戚。”

  【我这里倒是无所谓哦。】

  眼前的人分明长着一张和赫海燃涛一模一样的脸,可是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竟然都更像是赫海季砂,又或者说是赫海季砂像眼前的人。

  以血缘为羁绊,明明未曾相处许久也依旧相似的性格本该令人动容。

  但也正是那份相似的性格,让男人说出了并不讨喜的话。

  【但是季砂应该迫切的希望,有什么能证明那个占用我身体的家伙并非你真正的亲人的理由吧。】

  在赫海季砂恐怖的眼神下,穿着女式和服的男人将赫海季砂小心的放到了身旁,用很有赫海风格的语气安慰着:【我都知道哦,季砂的所有我都知道。】

  男人凑近赫海季砂,额头相抵着额头,两双橙色的眼睛彼此相望。

  【所以,就算在我面前哭出来也没有关系。】

  像是被什么东西所迷惑一般,赫海季砂撞入了眼前男人的眼眸。

  撞入了那双耀眼、收敛、开阔又炽热的眼眸。

  【因为,我,永远会无条件的爱着季砂。】

  说完这句话,男人身体后撤,抬手用手背轻蹭赫海季砂的脸颊,又很快的放下了手,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用很轻松的话语说:【所以,真的很抱歉。】

  【抱歉……没能陪你长大。】

  他终归是在说话中途顿了一下,也终归是在嘻嘻哈哈之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狂风吹起两人的长发,雷声响起,雨滴也在下一秒落下,房檐下挂的风铃被风雨吹打,慌乱的作响,海面掀起滔天的风浪,天空早就阴沉,唯有不符合生物学,在两人身后和室内的向日葵,依旧铺满了整间房间。

  这里,是照射人内心的生得领域,是主人情绪最真实的写照。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已经成为诅咒的他早已不再拥有普通人类会有的正常情绪,更多的反而是对身边的少女扭曲的保护欲。

  但,此刻的他知道,他应该道歉的。

  这么想着,也就极为轻松的说出了自己的歉意,但就像是古怪的复健一般,令人万分难受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泪水早已滑落,他的嘴角却依然勾起,就像是章鱼被砍断了触角,断掉的部分却依然能动一般,他缓缓的反应了过来,抬手触摸脸上的泪。

  【咒灵也会哭吗?】他愣愣的这么说,随手抹掉,满脸轻松的说出了可怕的话,【明明是打算将你的灵魂好好保护起来,永远放在最安全的【浅海】,结果自顾自的说出了道歉的话,还哭的一塌糊涂,真是抱歉啊!】

  “首先,谢谢你这么了解我,其次,你没必要道歉吧。”

  赫海季砂撑着脑袋看向男人,用非常平淡,同时也极为“平等”的眼神注视着他:“虽然家长确实有点离谱,但其实我不缺爱的,父母朋友陌生人的爱都不缺。”

  对于男人来说非常无情的话被说出,赫海季砂甚至还很漏风小棉袄的插了一刀,万分真诚的询问:“相比那个,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欸——,没有听见吗?真拿你没办法。】男人很自然的又摆出无奈表情,忍耐的咽下‘我总有一天要杀了那个偷窃他人尸体的家伙’的话,手上动作却是捧着赫海季砂的脸,把她的头掰到了合适的,能够注视着他的角度,认真的说,【只有把你闪亮亮的灵魂放到世界上最安全的【浅海】里,老爸才能放心。】

  他严肃的和赫海季砂对视,不容置喙:【因为是季砂,所以绝对不能出事。】

  看着眼前略显执拗的人,赫海季砂心情复杂,刚刚那种她跟这个咒灵蛮像的感觉,果然是错觉吧。

  这家伙,果然,只是咒灵而已。

  但这样的想法还没有出现多久,她就听到眼前的男人以同样严肃的语气说:【除非你叫我一声老爸。】

  赫海季砂:……

  赫海季砂冷漠:“我拒绝,而且你是想受肉的吧。”

  明显的话语卡顿后,男人终于安静下来,良久,他才很小声的嘟嚷:【我能拿小季砂有什么办法。】

  明明说出刚刚那种可怕话语的是他,他却反而更像是那个被欺负的人,又委屈又可怜,就像是没有听到赫海季砂的后面的话一样,表情依旧自然。

  他注视着自己18年未见的女儿,依稀从对方的眉眼中看出了当年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婴儿模样。

  男人垂下头,扬起的嘴角带着怀念。

  【我支持季砂你的每个决定。】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他的立场,堪称溺爱的说:【就算是称不得上好的选择,只要是你坚定的,我都会支持。】

  【老爸我啊,从季砂你出生开始,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幸福,快快乐乐的长大。】

  男人,或者说是真正的【赫海燃涛】失笑,有点狼狈的抓了抓头发。

  【……抱歉,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季砂还只是个小婴儿,我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参与到季砂你的成长,我……好像不是很会说话。】

  此刻,他终于显露了内心的局促,两只手握在一起,很狼狈,又很无措的搓着手,又一次道歉。

  【对不起,果然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谁是一开始就会很好的和孩子相处的,错失了赫海季砂18年的赫海燃涛也一样,

  从他苏醒,到赫海季砂在他的苏醒后灵魂来到生得领域,其实过了相当久,而赫海季砂之所以有绝大一部分时间是在【深海】度过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他像是他还活着、赫海季砂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一样,轻轻的说:【——晚安。】

  【赫海燃涛】相当灰溜溜的,选择了逃避,把愣神的赫海季砂,赶出了生得领域。

  作者有话说:

  有错字明天改,终于有时间更新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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