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303号宿主。】
【你的原合作系统已被开除，现在由我担任你的新系统。】
“……好冷。”宁柚从床上坐起，自言自语，“恒温怎么被关掉了。”
卡泽家的客房不如庄园阁楼宽敞，宁柚懒得开灯，下床摸摸索索踱到控制器前，脚尖微踮，伸出手指重启开关。
暖风自脚底吹起，宁柚心满意足，啪嗒啪嗒爬回床上。
“呼。”
他缩进被里。
【……别装聋，你能听见。】
【你的二次分化报告和定位我已通过内网发送给0001号空间站，七个小时以后，0001号的虫将抵达这里将你接走。】
【基因检测报告等级：A+。帝国《雄虫保护法》第十三条规定，二次分化等级达到A-及以上时，必须前往圣地做进一步专业检测，确认等级在A-及以上后，将为受检虫分配贴身保镖。】
宁柚仍像无知无觉那样，把自己牢牢团在温暖的被窝当中，露出半张小脸，白润的皮肤透着一点粉红。
他似乎开始做梦，咂咂嘴，翻个身。
【你在想，为什么系统能够自动检测你的二次分化等级。】
那个声音笃定道。
【恭喜，猜对了。这种事情，没有系统能够做到。】
【但只需要写进一个简单程序，我就可以捏出任务所需的任何文件。这个世界所在维度的物种无法分辨——那是研究所出具的证明，还是我为你写的检测报告。】
【不，现在它不仅仅是一份报告。】
【他是你进入0001的通行证，宿主。】
【任务目标2.0：保持情绪稳定温柔真善美，代替主角乔伊完成万虫迷剧本。】
宁柚：“……………………？”
小雄虫又翻了个身，开始无意识地咬手指，像是梦里住进一座糖果屋。
新系统毫不理会他卖萌，举起新的任务进度条，用力扔在他的面板，冷冷说：【请查看任务进度。】
宁柚不太乐意，但面板直接呈现在他脑海，他闭着眼睛，被迫承受新的空进度条对他贴脸开大。
【任务进度：0/100】
宁柚困惑，这次不按照完成进度的百分比计算？
下一秒，左边标粗数字闪了闪，跳成另外一个数。
【任务进度：-99/100】
宁柚：“……”
【宿主，你的1.0任务进行失败。原著彻底改写，你必须将启动任务的能量点用延续剧情的方式收集回来，直到满值。】
【-99，是你的1.0任务启动所耗能量。】
【宿主现在是负债状态，建议尽快积极采取行动，收集100……不，199个能量点。】
“不可能。”宁柚终于按捺不住，狠狠蹬了一下被子，想象把系统当皮球踢。
“1.0任务的进度条，我亲眼看它蹭蹭涨，怎么可能说失败，就失败？！”
【……】系统一时不知该想，宿主是个傻虫还是借机跟它耍无赖。
若不是因为1.0任务对象的【锚点】定位出错，主角最重要的剧情跑到宁柚身上，他怎么可能获得这个炮灰逆袭主角的机会？！
它怜悯地看着宁柚：【我能做的就是将你送上0001。到时候，我会让基因检测设备“意外”故障，你可以在0001的[圣地]区域停留至少十天。】
【在这十天里，请抓住一切机会笼络主角乔伊身边的雌虫，让他们疯狂地迷恋你，爱上你，从他们痴情的爱当中获取能量。】
【——作为万虫迷主角，得到爱意，是你在这个世界获取能量的唯一方式。】
“稍等一下，”宁柚乖乖举手提问，“唯一方式的书面说法是什么？”
【[万虫迷]：虫见虫爱，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受到所有虫的喜欢。】*
【注：能量点数额由提供者各方面综合水平数值乘以不同系数计算，个体提供的能量点数额在0.1-20不等。】
【综上所述，宿主想要获取点能量，只需要得到个10个虫最痴情的爱意便能够成功。】
耐虫寻味的说法。
“如果是0.1呢？基数足够大的话。”
【0.1？宿主，你会吃不消的。如果宿主只在一个虫身上获取0.1的能量数额，那么你需要攻略一千九百九十个虫！】
夜色朦胧，房间里一片寂静，宁柚忽然笑了一声。
“……太简单了。”
【？】
他笑得太突兀，声音又细细轻轻，系统居然感到一丝不寒而栗。在他以往合作的宿主里，做万虫迷任务的时候无一不是想尽办法，减少自己攻略的对象数量，以免陷入巨大修罗场的中心。
可是，宁柚居然异想天开，他要开启一场两千个虫的超级混乱邪恶修罗场！
据那个卷铺盖走统的蠢货备案记录，宁柚是他从人类世界特意抓来的一个小作精，一身公主病，偏生公主命，从小就被家里人宠上天。
……这样的小家伙，它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说服他去完成2.0。
不会是在琢磨使坏吧？
新系统接任虽然不到两个小时，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做好为宿主收拾一切烂摊的准备。
很快，它的预感被宁柚实践。
***
0001号空间站，圣地医疗中心。
俯瞰0001号，宁柚才发现这里和0019大有不同，这是一个呈现为同心圆的巨型城邦。
0001号是乌耳卡星系权限等级最高的空间站，并不仅仅因为他所属于雄保会的权力范围，更是因为它拥有伊甸园般美丽风光的【圣地】。
圣地位于同心圆正中的圆心，四周不透明的高精度墙将住在那里的虫牢牢守护，绝对私密与安全，连一阵风也吹不进去。
可是，从圣地仰望那方方正正的四角天空，真的不会太过压抑吗？
被工作虫领入圣地内的时候，宁柚才发现，这些墙的内部被四维化了。
从内望去，四维墙形成一圈茂密无垠的森林，高高的白色尖顶房，就像童话里住着长发公主的城堡。
与城堡不同，这里平日只允许持有证件的工作雌进出。
作为这座“城堡”的主虫，即圣地的阁下们，不被允许随意离开。
坐在检测台上，宁柚熟门熟路将鞋整齐放在下面，然后抱着膝盖乖乖坐好，等待医虫为自己佩戴仪器。
尽管系统承诺会帮他制造一场意外的故障，但宁柚还是有点心虚。
毕竟他初次分化，在弗里兰斯检测的时候还是C级。
为他检测的医虫十分年轻，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玫瑰金的细镜框很适合他，衬得他狭长漂亮的眼又多几分灵气。
“您很紧张？”对方一边查看系统为宁柚写的基因检测报告，一边说。
宁柚目光游离：“不。”
“可是，您的尾勾在蹭我的手臂。”医虫耐心说道。
宁柚：“？？？”
【宿主，这个雌虫很有攻略前景，记住你的任务要领。】
系统严肃提醒。
“它真可爱，”医虫说，“您也是。”
【作为一个万虫迷主角，你应该比原主角乔伊更加情绪稳定温柔真善美，绝不可以骂虫……】
宁柚：“你***！”
【………………】它的预感灵验了。
宁柚把小尾勾一把拽回，瞪着医虫痛骂两声，然后迅速背过他去，按着尾勾脑袋稀里糊涂塞进衣服。
医虫笑起来。
他忽然丢下手里的报告，俯下身，曲起一条膝盖趴上检测台，双手撑在宁柚身体两侧，自下往上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要把尾勾藏起来？它明明很想出去。”
宁柚冷厉说：“乱看雄虫尾勾，判你x骚扰罪。”
“为什么阿。”身披松松垮垮白大褂的虫歪歪脑袋，“我可以给你看回来。”
说完，一条尾勾从他身下甩出来，搭在宁柚手边。
【？】
宁柚：“？”
宁柚：“……………………”
他浑身竖起的刺软了下去，蔫蔫道：“原来你是雄虫阿。”
难怪这个虫比领他进入圣地的工作雌看上去还要娇小许多，没想到是一位雄虫阁下。
宁柚在弗里兰斯没见着什么雄虫，乍一进入雄虫扎堆的圣地，还没能适应过来。
可这位阁下却仍不肯从他身上起来，反而靠近他的脸，几乎与他贴在一处。若对方是雌虫，宁柚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可面前的阁下实在令他生不起打虫的心思，被逼得缩在墙角。
好在，那个虫身上散发一股甜蜜的香气，是宁柚青睐的味道，他的身体在甜香中不由自主地放松。
而那个虫似乎也在嗅闻他身上的信息素香，却比他更加大胆，软软的嘴唇贴在了宁柚脸上！
宁柚：“……”拳头硬了。
他艰难地推开对方，“不要这样！”
“为什么？”对方显然是一个好问的虫，双眼直勾勾盯着宁柚，“我明明听说……阁下，您不是喜欢雄虫吗？”
宁柚：“啊？”
喵喵喵？！
这又是什么炸裂传言！
“您上星网热搜了。您不知道吗？”
宁柚迅速打开终端，联网查看。
甫一打开星网，排在娱乐榜第一位的标题，犹如炫光刺瞎他的双目。
【惊！弗里兰斯第三军团上将夜访赫尔纳多，竟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该死的星网风标题。
宁柚焦急等待界面加载，在完整内容出现的刹那，他几乎原地缓缓晕厥。
【竟是为了一个雄虫！据悉，这位神秘阁下目前正与赫尔纳多同居，小编猜测二位阁下系同性恋虫关系……】
安格塞斯那个大笨虫，居然还是让娱乐记虫拍到了照片！
宁柚往下一翻——好吧，他也是个笨虫，他拥抱小虫崽的一幕也被狗仔虫偷拍下来。那些虫甚至在下面添油加醋地猜，脑补出一场三个成年虫两个小虫崽的虐恋大戏。
赫尔纳多外界身份是雄虫阁下，哪怕曾无数次“塌房”，他的星网虫设一直是爱情片御用雄主角。
……好了，这下他的虫设又多了一条：
同性恋。
【哦漏！不要这样！雌君粉原地去世】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造谣多多的全部拉出去！】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受不了了，多多独美，军雌别来沾边orz】
【军雌怎么你了？楼上你别跑太快，看清楚，这是帝国三军曼戎上将。上将一个虫在边境干掉星盗队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虫卵里啃壳！赫尔纳多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小艺虫怎么配和上将抢阁下？！】
【楼上评论我喜欢，你的私信记得关】
【我的虫神，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噢，我是说，赫尔纳多他其实是个雌虫，上次的爆料不是谣言】（此账号已被封禁）
【aaa银发红瞳！好软好乖好想亲亲宝宝QAQ只有我觉得好萌吗~真想知道那位阁下的姓名】
【我知道那位阁下是谁！我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是同一批离开费斯荒星的虫，所有虫里只有两位雄虫阁下，我不会记错他的模样，因为他实在是太好看，他的脸完全是美神的毕业设计。】
【现在的他，看起来比离开荒星的时候更加动虫。】
【没猜错的话，他一定已经二次分化。要知道，一位雄虫阁下在经历过情热期后，气质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信息素的涌动不再止于嗅觉，他们的香气将融入骨髓，浸入……哦，再说下去，我就会被和谐。总而言之，他被养得很好。在被爱中变得成熟的雄虫，一定是个A级的苗子】
……瞎说。如果他真的能有A级，还需要系统想方设法为他伪造报告，进入0001号空间站的圣地？
宁柚无言以对。
回神时，他才听见医虫喃喃地说：“完了，完了，弄坏了。”
转头一看，那位粉发粉眸的阁下正捧着检测仪器，一脸困惑地捣鼓。
是系统出手，制造故障了？
【不是。】
【我还没来得及做。】
“那是……”
【是他自己弄坏的。】
宁柚满面狐疑，看向那虫：“您不是这里的医虫吗？”
“嗯？”那位阁下转过身，水汪汪地注视宁柚，“我不是啊。”
他脱下白大褂放在检测台，“我得溜了。希望还能再见到您，和您的尾勾，阁下。”
说完，他从检测室钻了出去，眨眼时间就没影了。
宁柚万般无奈，只好暂时离开检测室，一路下楼走出医疗中心。中心背后是一座巨大的疗养区，病虫在这里得到最高级别的照料。
宁柚在疗养区楼下的发放点顺走一盒草莓，坐在观景池外的石栏上面，打开盒子，一颗一颗往嘴里丢。
圣地内景致优美，就连观景池上也浮了一层晶石粉末，令清澈的池水呈现出梦幻般五彩斑斓的颜色。
吃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宁柚有些恋恋不舍，小心地把草莓蒂从上面摘掉。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哇，这不是宁柚阁下嘛。”
进食时间被虫打搅，宁柚皱眉，转身刚想问候几句，系统迅速打断！
【宿主，高度警戒。】
【这个虫你认识的，他是……】
宁柚把草莓放回身旁的空盒，转头平静望向来虫：“你谁？”
“……”乔伊笑容变得难看起来。
宁柚认出他了，却装作不知。如果真的不记得他，他怎么不问，自己为何知道他的名字？
宁柚是个刻薄狡猾的虫。
在0019的时候，他在宁柚身上吃过的苦头不少，那是迄今为止他虫生的至暗时刻。
他的虫生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偏偏遇到宁柚之后，一尘不染的白玉平添污垢，耻辱是日日凌迟他的匕首，他做梦都想报复回来，可惜他根本无法离开0001号。
现在，宁柚竟然主动送上门。乔伊暗暗思索，这里是他的地盘，在疗养区，他是最受欢迎的虫。自从来到这里，他的魅力感染无数雌虫，哪怕他已经痊愈，也借口精神状态不佳，一直没有离开疗养区。
只有成为弱者，才有机会博得同情。
疗养区的所有工作雌都对他青睐有加，拜伏在他的温柔之下。这一切，仿佛就是为了今天而做的准备，他在这里，对付一个初来乍到的宁柚，岂不简单至极！
他走上前，在宁柚旁边坐下，装作不经意地将那装着最后一粒草莓的空盒推入池中。
随着一声轻响，水花四溅。乔伊惊叫道：“阁下，您的食物垃圾掉进观景池了。啊，这可怎么办呢？在圣地，无论是浪费食物还是污染环境，都是相当粗鄙的行为呢，哪有雄虫阁下做这种事啊？”
宁柚抬起头，漠然地直视乔伊。
余光里，随着水流灌入盒中，那粒草莓滚落出来，在水里晃晃荡荡地漂游，孤零零地可怜。
“是你把它扔下去的。”他斩钉截铁，“赔我。”
“宁柚阁下，您在说什么？”乔伊似乎惊讶极了，双手捂唇，“您怎么能不讲道理？哦——我知道了，阁下您头一天来圣地，不懂规矩也很正常。”
他微笑着，“还是我为您效劳吧。我将它捞起来，您一定要吃下去哦。不用担心，这池水里也不过就是洒了晶石粉末，听说圣地外面的虫，食物掉在地上，三秒内捡起来就还能吃。阁下，在外面生活这么久，您应当不挑剔这些小事吧？”
宁柚笑了。
乔伊拙劣的挑衅丝毫没有激起他的怒火，只令他觉得好奇。他像观察珍稀物种似地盯着乔伊，歪歪脑袋，刚想开口——
“……唔？唔呜呜呜？”
他不能说话！
【宿主，请你牢记任务要领。】
系统冷漠道，【一分钟前，我已通过申请，对你使用“闭麦”功能，时间为20分钟。请宿主知悉，当你产生消极怠工的情绪，作为你的系统，我有权替你规避一切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的因素，包括封你咄咄逼虫的嘴。】
宁柚：“……”
【记住，要温柔善良。】
宁柚心中冷哼。以为封他的嘴就万事大吉？
“怎么？不说话了是吗。”乔伊学着他的样子，也歪歪脑袋，“阁下，我记得……您不是挺擅长怼虫的嘛。果然，他们都说离开圣地的虫，做梦都想回到这里。
可是，阁下您却放弃进入圣地。看来，外面的生活很不好过吧？”
宁柚面无表情地看他，只觉得耳朵里飞了只苍蝇。
他不耐烦地甩甩头发，打算直接离开，然而，视野里却撞进一个小虫的身影。
那个虫崽看上去只有一两岁大，身上的病服过分宽松，像是一个大口袋套上他清瘦的身体。他面孔稚嫩，皮肤却白得毫无血色，只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出一点生命的活力。
他费力爬上观景池边的石栏，看着漂到面前的、沾染一层七彩晶石粉末的草莓，伸出小手去抓。
不！不！！
那个不能吃的！
“唔！！唔唔！”
宁柚惊恐指向乔伊身后，然而，乔伊全然不知，反倒向他逼近一步，笑眯眯地，“阁下，我知道您表演欲旺盛，不过，在圣地，您还是收敛收敛吧。毕竟……”
他话音未完，一个路虫声音急切传来——
“喂！小孩儿！别站在水池旁边！”
宁柚霎时转头一看，那虫崽被骤然响起的呼声吓了一跳，踩在湿漉漉的石栏上面，身体晃荡起来，扑通一声摔进水池！
对一个成年虫来说，观景池水不深；可对于一个走路晃悠的宝宝虫来说，那浮满粉末的池水极有可能令他窒息溺亡！
乔伊闻声回头，只见那个虫崽在水中拼命扑腾起来，手中还攥着那颗草莓，空盒飘在一边。
他倏时心跳骤停，脸色煞白！
他很清楚，是他把盒子推进去的，若是孩子发生危险，宁柚一定会把他供出去！
好在……
他竭力平复呼吸，好在雄保会的虫前不久已经离开了圣地。
他们忙着布置幼虫园的项目，这个项目是他们近十年来的与权力虫合作的重头戏，一时半会儿决不会回到0001。
他还有机会——
可他的肩膀却突然被虫推开，乔伊还未谩骂出口，就见宁柚冲去虫崽落水的地方，爬上池边的石栏，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乔伊呆住了。
很快，宁柚抱着小虫崽，从水中站起。他浑身上下全部湿透，衣服镀了一层亮晶晶的晶石碎末，银白色的头发也溅上不少闪粉，发尾滴着水，软软地搭在肩头。
明明整个虫都有些狼狈和凌乱，可他抬起头，静静望过来时，那一眼却美得令虫心颤。
他叹口气，拿衣角擦了擦怀里小虫脏兮兮的脸颊，本是想痛骂几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奈看着虫崽，脑子里和系统交战。
“我要说话！”
【不行。】
宁柚一刻不骂虫浑身就难受的病犯了，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小虫崽仰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看，这时，却听见另一个虫的声音从石栏外面传来——
“宁柚阁下！你在干什么啊？快，快把孩子给我。这水温度太低，他的病一定会加重的。我立即送他回病房！”微信：bairm369
乔伊向宁柚伸出双手，大声喊道。
“快啊！”
宁柚看着他，脑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别太荒谬。
虽然不能说话，但他有的是办法。
宁柚点点头，踩着池底凹凸不平的卵石，艰难走到石栏旁。
乔伊激动极了，按捺心情小声说道：“再，再过来些……”
宁柚抱着虫崽站在距离石栏半米远的地方，对他凝重地摇了摇头，表示池底边缘铺着高高的卵石，他过不去了。
乔伊只好踩上石栏，身体前倾，伸出双手：“好了，快给……”还没说完，他脚底一滑，竟是直直从那石头上面栽了下去，摔成一只落汤虫！
扑哧！
有虫笑了。宁柚本还以为是自己，可他被系统禁言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怀里的小虫崽在挥舞着手臂，甜甜地笑。
宁柚忍不住用手薅了一把虫崽湿哒哒的头发，然后抱着他爬出池子。
然而，他费好大力气爬出池子，刚刚站定，怀中一轻，孩子就被虫抱走了。
“你是何虫。”抱走虫崽的雌虫看着他，声音冷厉，“就是你，让乔伊阁下和兰若阁下摔进了观景池？”
宁柚：“？”
他茫然看着身穿制服的工作雌，那虫虽然是个亚雌，但却比宁柚高了一头，站在宁柚身前，压迫力扑面而来。
宁柚刚从池水中出来，浑身湿透，看上去格外单薄瘦削。风一吹，他就打了个寒颤。
“是中心的工作虫带他进来的。”另一个雌虫道，“大概是去中心做基因检测。”
“哦。”抱着虫崽的雌虫听完，神色缓和些许，看向宁柚的眼神却仍然不耐。
“阁下，您的检测做完了吗？”
宁柚：“？”
他摇了摇头，眼神迷惑
——关你p事？
他想骂虫，却开不了口。
那雌虫眉毛一挑，声音变得尖酸：“既然是来做检测，不完成检测，反倒跑来疗养区惹是生非，其心可诛。难怪，脾气最好的乔伊阁下都被气得发抖……”
“怎么回事？”又有一个工作虫加入对话。他听见乔伊，立即皱起眉头，“乔伊阁下没事吧？”
那个虫叹气道：“没有大碍。阁下坚强善良，发生这种事情，也不说怪罪他虫，自己一个虫强撑着回房间了。”
“怎么能让他自己回房？阁下原本精神状态就不是太好，若是气急，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过会儿还是让医虫去看看，给他开些药吧。唉——阁下那样的好虫，怎么会遇到这种破事啊。”
——是已被乔伊“攻略”的雌虫？
受到乔伊万虫迷buff影响的虫会强行降智，就像0019那两个护士。
果然，剧情又来了。宁柚心中发笑，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还被禁着言。
【禁言时间剩余：6分12秒】
宁柚：“……”
几个虫看向宁柚，“啧”了一声，纷纷面露嫌色。
这虫已经成年，却是从圣地外面来的。如果不是世家子，那么就定是被0001号淘汰掉的货色，D级，甚至F级的废物雄虫。
瞧他这无理取闹，虫德败坏的模样，这可不是世家大族教育出来的贵族雄虫。说不定是哪个破烂荒星的族群，中彩票似的孵出来一只雄虫，就迫不及待送来做检测。
雄虫的基因靶点复杂，整个帝国，唯有圣地医疗中心的检测仪器能够测出准确结果。
这虫虽来到圣地做基因检测，可说不定连C级都没有！
难怪他不去做检测，反而跑来疗养区搅事，他自己也心虚吧？
看看，都说不出话了。
宁柚站在原地，几欲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懵懵望着几个对他指指点点的陌生虫，似乎很是委屈，沉甸甸的衣摆吸满水分，一滴一滴垂落的水珠，将宁柚脚下那片地面染成深色。
的确，“性格恶劣”、“嚣张跋扈”、“无理取闹”，他无数次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些都是他的前缀词。他总给他们带去不幸、困扰，仿佛骨子里浸着恶，天生的小坏种。
宁柚承认，他们没说错。
谁叫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呢？
他们就是嫉妒阿。
可是……
可是他这次，真的没做坏事情。
工作虫臂弯里的小虫崽，忽然抬起手臂，呜呜嘤嘤地哭叫起来，伸出小手去勾宁柚的衣服。
“呜……”
宁柚低头一看，他竟是还攥着那颗弄脏的草莓，用尽全力想要塞进宁柚怀里。他的手不像别的虫崽那样白白胖胖，小小的一只，瘦得像发条玩具，在宁柚眼前轻颤。
原来……
宁柚睁大双眼。
不是想要吃，而是想要帮他捡回来？
他有点发懵，还未接过草莓，工作虫就立即抱着虫崽走远了：“若若乖，我们不和坏哥哥玩。”他一边轻拍，一边低声地哄，走之前还不望瞪了宁柚一眼。
他怀里的虫崽，忽然钻出脑袋，含含糊糊地喊：“唔……唔是！”
然而那虫脚步飞快，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中。
宁柚垂下目光。
他抖了抖衣袖，那枚草莓就掉在地上，顺着微微倾斜的路面向下滚去，在来往行走的虫族之间穿梭。
他们仿佛被一张屏障隔绝在外，完全看不见水池边几个虫将宁柚围住的情形，依然神色如常做着自己的事，就像是剧本预设好的背景。
——剧本。
他现在确信，从来到圣地疗养区这个“原著地图”开始，他就进入了【主角】为乔伊的剧本。还好前系统为他读过片段，否则他无法这么快地确定。
如果这枚草莓，是一枚旋转不止的陀螺，那么当它停下，是否就代表结束？
宁柚垂首，故作软弱的表情。
有虫“哼”了一声：“兰若阁下本就体弱多病，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就……”
“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脸在圣地晃悠。”雌虫露出个讥讽的笑，大声说道，“赶紧去检测处吧，然后拿上F级报告滚出圣地。当圣地是什么游乐场？”
“你知道，乔伊阁下的基因等级是什么吗？”他声音越来越大，“A级！万里挑一的真正A级阁下！像这灰头土脸的小虫，若不是侥幸来圣地做基因检测，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位A级。”
另几虫点头附和，那虫便直接放声说：
“若是雌虫，恐怕还能得乔伊阁下几眼青睐；可低级基因的雄虫……回家守着你的低级雌君过日子吧！”
“圣地，不欢迎你这样的雄虫，明白了么？”
宁柚没吭声，仍然垂着脑袋，视线跟着那枚草莓骨碌碌地滚。
路虫们低下头，小心翼翼避开这令人嫌恶的东西，生怕踩在脚下污染了他们的鞋，竟无一虫踩中，微妙得不可思议。
于是，它肆无忌惮地在虫群之间撒欢，忽然，停在一双军靴跟前，被那军靴截停。
一只戴着军事手套的手将它捡起。
“怎么？没话可说还是听不懂虫话啊。”工作虫嘲道，“哦，听不见啊……原来是个聋哑虫，真是浪费虫一番口舌。”
“真次！本还以为这幅皮相怎么也得有D级，又聋又哑——F没跑了。”
“喂，小哑巴。既然是位阁下，大家就不为难你了。去给乔伊阁下道个歉，你就走吧。”
宁柚慢慢抬起头。
隔着穿梭的虫群，他和不远处的军雌对视。
那虫神情依然如往常一样淡漠，可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在望向心上虫的时候，似乎泛起汹涌的浪潮。
潮水轰轰地将宁柚淹没，他不可置信地发觉，对方脸上被自己拿玻璃碎片划破的伤，还残余着浅浅一道痕迹。
果然是用之前的跟踪手段追来的。
真讨厌。
“你说笑呢！他又听不见，哈哈哈哈。”
“哦，是啊，没反应过来。”那虫变本加厉，大笑起来，“反正也说不出道歉的话，那就教你行个跪礼吧。”
那虫看向宁柚，见他神色微恸，眼神湿漉漉地发软，恶心大起，上手按住他孱弱的肩。
他只是稍稍用力，竟然就把宁柚摁倒在地！
宁柚蜷坐在石栏角落，衣服湿得贴在背上，他实在瘦削，薄薄的衣服下肩胛骨清晰凹陷，在雌虫的强迫下他开始颤抖，发尖不住淌水，几缕碎发黏在额角，挡住他的眼睫，像只奄奄一息的猫。
一个虫提起脚，然而，还未等他踹出去，居然惨叫一声，直挺挺栽在宁柚面前！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的精神力，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脖颈，五指用力收紧。
“啊、啊……”
工作虫两眼翻白，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痛苦地躺在地面蜷曲身体，像一条濒死的蛇，不出三秒就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摁住宁柚的那个虫，兴奋得双眼发红，连同伴昏倒在地失去了意识都没发现，雀跃大叫：“快拍照！快拍照！雄虫阁下这模样的视频一定能卖不少吧？”
宁柚微微抬头，目光闪过一丝厌恶。
那双总是泪光迷蒙的瞳孔，此时隐隐窜出小小的火苗。但，他只是偏头躲开了工作虫的脏手，垂敛眉目，像是任虫欺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缩成一个小团，呜呜咽咽地哭——实际上，那张埋在膝盖间的小脸面无表情，冷得结冰。
他的怯懦令那虫完全上头，旁若无虫地嚷起来，“到时候打个码、不，不！别打码！有这张脸蛋，还可以谎称是B级、甚至A级阁下，价格……”
倏地，他的瞳孔骤然缩小，声音卡在嗓子眼，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因为他的后脑勺，正被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抵着。
他茫然地咽了一口唾沫，察觉身后那玩意忽然移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咔嗒”一声响——
枪，上膛了。
“上将，请住手！”
雄保会会长从身后的队伍中快步走出，面容严肃，“您大概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发生影响阁下心理状态的事情。”
雄虫的身体乃至心理都十分脆弱，若是目睹血溅当场的画面，说不定会对生理造成严重影响。更何况，这里还是疗养区，肩负整个圣地最高守护职责的地方！
可那把枪却纹丝未动，军雌手指抵在扳机上，目光却一直聚焦在那位被欺负得蜷缩成一个团子的阁下身上。
会长压低声音：“将这群蠢虫押送出去，我把亲审的权限移交给您。”
他低下头，憎恶看着那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雌虫，视线移到那支漆黑冰冷的枪，和军雌扣在扳机上的手时，他心脏咯噔一跳。
“曼戎上将，”他竭力让自己声线保持平稳，“……不要这么做，您的雌父不愿意您做这种事情。”
说完，他紧张看向军雌的表情，见他依然毫无所动，又小声道：“想必您的阁下，也不愿意看见。”
听到这里，安格塞斯神色微微一松。
他好似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宁柚是否愿意的事情。最终，他垂下拿枪的手，走到宁柚身边，脱下外衣铺在石砌上，再把宁柚抱起来，让他坐在那里。
雄保会会长见状，长长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心却复又提到嗓子眼里！
军雌沉默着，把那把上了膛的枪，放在了雄虫阁下手中。像是想要让小雄虫自己决定，是否就地处决这个罪该万死的雌虫。
“！”
雄保会会长大惊失色，就差给两虫扑通跪下！
趁宁柚还未反应，他迅速掏出手铐和电击项圈，将已经被吓得失了神志的工作虫控制起来。
“阁下。”他弯下腰，深深对宁柚鞠躬。
在他身后，几排整整齐齐身穿制服的雌虫也低头行礼，以雄保会对一位阁下的最高接待礼，像宁柚表示诚恳的，迟来的歉意。
“请您仁慈地放过他吧！”会长保持鞠躬的姿势，“他会为他的罪恶付出惨重代价，而您的双手，应当永远纯洁无暇，不要沾染他肮脏的血液，拜托您！”
安格塞斯半分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半跪在宁柚身边，伸出手，好像想要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珠，不知那是溅出的池水还是雄虫的眼泪。
宁柚别过脸，不让他碰自己。
安格塞斯一怔。
他还在……生他的气？
宁柚慢条斯理把那对他来说太过沉着的枪zhi放在膝上，然后慢慢拿起——
“阁下，”某个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你想要杀死他，那么瞄准他的眉心。”
“……你说。”
“他要是死了。他的爱会消失么？”
宁柚冷不丁拷问系统，在脑海内。
“如果爱消失了，那么乔伊的剧本，是不是就不再成立。”
系统一惊——宁柚，他不是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