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霍成知脸色如何变幻，包间里的人早开始起哄，坐在段存青旁边的替他出起了主意，其他人有的指着自己毛遂自荐，有的吹口哨，忽然有人眼尖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霍成知，连忙起身迎向了自家总监。
“霍总监，辛苦了辛苦了，来坐这边。”
霍成知斜了眼还未发现动静的段存青，跟着自家下属绕过人群，问：“在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总监您来得太晚，咱们都吃完了——总监您饿了吧，我给你再点点吃的？”
“不用了，不饿，”霍成知笑眯眯地问，“小赵，我说随便叫人来没关系，你们倒是把楼上公司的叫来了，怎么？有看中的人？”
小赵乐呵呵道：“这不是咱公司单身的太多，正好最近打球切磋觉得人家公司的人都不错，想趁机促进下感情嘛！”
说着，两人绕过了小半围坐的人群，笑闹中的人们渐渐发现了多出来的上司，连忙打上了招呼。
霍成知一一回了，跟着小赵在沙发一角坐下，正好是斜对着段存青的位置，他接过小赵递过来的啤酒，刚一抬眼，就对上了段存青望过来的视线。
段存青的大冒险还没开始。
霍成知挑了挑眉，冲段存青抬了抬啤酒瓶，算是打了招呼。
段存青眼睛黑溜溜的，像是颤动的珍珠，他的视线很快从霍成知身上滑开，落到了坐在对面的程景新身上。
程景新脸上笑容一变，语气又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你要选我？”
段存青抿了抿嘴唇，点头。“你要是介意就算了。”
他和其他人都不熟，方槐还在因为他那句在追霍成知闹别扭，段存青思来想去，只有和程景新跳才不会太尴尬。
至于霍成知……
“不介意不介意，”程景新站起来，在众人的口哨鼓掌声中不好意思地哈着腰绕过霍成知身前，走到了一小块大家让出的空地里，“我站在这里就行了？”
“对对对！”
“就那里！”
“哦吼~钢管舞！跳起来，跳起来！”
……
哄闹声中，段存青也站了起来，众人在他调整灯光后自觉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看段存青踩着五彩斑斓的闪烁灯光走到了程景新身前，生怕错过了一个瞬间。
段存青借音箱放了段十足暧昧又令人血脉贲张的音乐。
而更令人血脉贲张的是他的舞蹈。
他一手轻轻勾着程景新的肩侧，腰肢软如一条婀娜的蛇，贴在程景新身侧上下扭动，随着音乐的节拍，幅度越来越大，力道越来越猛。
程景新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喜兴奋变作了满脸的通红，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捂住了半边脸，眼睛既不敢往绕着自己踮着脚踩拍子的段存青身上瞟，又舍不得错过分毫。
没人想到段存青的身肢能这么软，更没人想到不过一个普通的大冒险，段存青能做得那么彻底。
他不知什么时候挑开了自己皮带，摆动臀部，让牛仔裤缓缓滑下，闪动的彩光打在他颤动的衬衫下摆上，打在他衣摆下渐渐露出的……
段存青站定了。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把裤子重新提了回去。
“一分钟，应该够了。”
程景新满脸通红，捂着脸没敢对上段存青的眼，他哀嚎：“下次这活别找我了，都不知道明天要怎么面对你了。”
段存青没忍住笑着说了句“不会有下次了”，回过头，对上了霍成知的视线。
霍成知正看着他，那视线辨不清喜怒，只是灰暗暗的，好似蒙上了层看不清的雾。
段存青在一片赞叹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程景新和周围的人搭了几句话，被他们笑骂“这是乐迷糊了，明天是周六不上班都忘了”。
程景新：“没忘，我和段存青约好了明天要一起出去的。”
“约会？”
“不是不是，就是约了一起去做志愿者。”
“也是，人家说好要追我们家总监的——”
说话的人冲段存青使了个眼色，段存青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霍成知那边却没听见，和小赵说起了工作上的事。
段存青朝霍成知看了眼，后者脸色已恢复如常，再难看出丝毫痕迹。
真心话大冒险继续玩了几轮，正中间的啤酒瓶口再没对准段存青，倒是在最后一次朝向了霍成知，霍成知当机立断，截过众人话头，吐了三个字：“真心话。”
众人嬉笑着，不约而同地偷偷瞥向了段存青，段存青像是已经喝醉了，眼观鼻鼻观心静坐着，神色有些恍惚，没察觉到众人的暗示。
霍成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面上笑道：“还不问？不问这局就散了吧，我年纪大熬不起夜，该回去休息了。”
“那我来问，”小赵举手，她笑嘻嘻地拿起一个空啤酒瓶假装话筒，问，“总监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段存青的呼吸断了一拍，余光不自觉地朝霍成知斜去。
霍成知笑骂：“没有！天天就问些情情爱爱的，能不能有点出息。”他站起身，端着杯酒冲众人道，“好了，今天我就到这里了，你们之后要去哪里接着玩，玩高兴就行，钱接着挂我账上——不许闹出事来啊！”
在座众人拿着酒瓶的，握着酒杯的，喝白开水的的，都识趣地站起来和霍成知干了个杯，恭祝远行一路高升的话说了一箩筐。
霍成知把酒一口喝光，摆着手大步离开了包间。
段存青扭头拉了身边的人，目光清明而锐利：“霍先生升职了？升去哪里了？”
他还记得霍成知是临时借调来分公司工作的。
被他抓住的人奇怪回道：“霍总监今天项目谈成了，等下周签完合同就该去D市接管那边的分公司了——今天晚上这局就是庆祝这事的，你没听说？”
D市离这里横跨了半个Z国。
段存青脑子一空，手垂下来，打掉了桌沿摆放的啤酒瓶，瓶子碎开的瞬间周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两三个靠得近的立马凑过来收拾，段存青惶惶站起，推开人踩过一地碎片，追出了门。
霍成知喝了酒，叫的代驾还没有到，他索性坐进车后座里，闭着眼揉起了额头。
连日的疲劳实在令人松懈，他连青年疾步而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段存青拍了拍他的车窗，他才悠悠睁开了眼，看向了玻璃窗外的段存青。
段存青俯身看着车窗里的他，叩了叩窗，霍成知静了静，将窗摇下。
深灰色的玻璃沉下，两人视线再无隔阂，交接到一处，无声而绵长。
段存青脸发着些青，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接着唇角抿出了个微弱的笑弧，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笑着说：“霍先生，你要走了吗？”
霍成知假装没听出段存青话里的意思，失声笑道：“不然我出来做什么？”
段存青语气急了些：“我听他们说你要去D市。”
霍成知眉梢稍稍抬高了些，眼神下意识想躲闪，却还是凝在了段存青面上。
“嗯，是要去。”
段存青抓着车窗的手紧了紧，他咬了咬牙，意识到今晚自己故意想惹霍成知吃醋的行为到底有多无知可笑。
霍成知没有喜欢的人。
霍成知要离开了。
离别二字太过陌生，陌生得让人惶恐不安。
段存青握了握拳，他无意识地俯下身，离霍成知更近了些。
“霍先生……”
霍成知似乎猜到了青年后面的欲语，抬起手要把段存青推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真困了，你……”
“我喜欢你。”段存青说。
霍成知动作一顿。
段存青双眼直直盯着霍成知。
“你是知道的吧，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