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添添等在大金煌门口，捏着烟的手都发抖。当他看到满脸怒容的邵西臣抱着陆星野出来，血流了满手，方添添心里轰一下，恐慌四起。
其实邵西臣的电话是打给魏瑜的，魏瑜告诉刚下飞机的邵西臣，陆星野被乐队的人叫去会所喝酒。
邵西臣急怒交加，在他赶去会所的同时，方添添刚整理完衣架出来。魏瑜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然后告诉他去大金煌劝架。
魏瑜故意没打电话提前知会陆星野，他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矛盾总要肃清解决。让邵西臣发顿火，再让陆星野低头认错，他们才能重归于好。
方添添自认是个倒霉催的，他看了看邵西臣鲜血淋漓的手不敢动，连问都不敢问，只配合地帮他打开车门。
陆星野不知道是因为醉得厉害还是哭过，眼睛鼻尖都发红。他直勾勾地盯着邵西臣，被邵西臣抱进车里歪歪扭扭倒在一边。
邵西臣坐好，皱眉看他，想了想还是把陆星野拽过来抱进怀里。
方添添专心开车，一路都识相地保持沉默。偶尔通过后视镜看邵西臣，又看陆星野。
陆星野斜靠在邵西臣身上，微垂着眼，额头挨蹭邵西臣的下巴。他的手一直紧捂着邵西臣受伤的手，似乎是真的醉到神志不清，方添添看到他抬起邵西臣满是血的手吻了又吻，还攥着埋进自己的毛衣里，陆星野跟邵西臣说，“放心口，暖和。”
方添添看了眼已经开到强档的暖风，邵西臣的脸都热得有些发红，他心里纳罕，这还不够暖和？
车子没往医院开，因为邵西臣不肯去。他想回家，带着陆星野回家。
邵西臣把陆星野抱紧，头低下去就亲到了陆星野的眼睫。细细的痒，痒到产生莫名的刺痛，像用细针尖一点点划破他的皮肤。
到菁华苑门口，邵西臣才跟方添添说话，“谢谢你。”
方添添点头，“客气。”
邵西臣下车之前突然扔给方添添两包烟，都是新的，一包跨越陈皮，一包万宝路，“他戒烟，你要不嫌弃就拿去抽。”
“行。”方添添把烟揣进口袋里，道了声谢。
邵西臣抱着陆星野回家，在关得严实的旧防盗门前站了片刻，他跟陆星野说，“拿钥匙开门。”
陆星野头往邵西臣怀里埋了下，不吭声。邵西臣瞬间明白过来，冷笑道，“你又把钥匙还给我了？”
陆星野沉默着伸手去掏邵西臣的大衣口袋，在里面摸到了家门钥匙。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邵西臣悲伤地低头凝视他，“陆星野，没猜错的话，我还没上飞机你就从这里搬出去了吧。”
嗒声响，陆星野扭开了门，邵西臣一脚踹开，抱着人进去。
陆星野圈着邵西臣的脖子从他身上滑落，被邵西臣一把推按在墙面。
邵西臣关门，用钥匙从内反锁，他盯紧陆星野，逼得几近咫尺，“现在开始，你不准出去。”
流了血的手抬起来，按在陆星野的脖颈上，邵西臣用指腹摩挲那颗突起的喉结。陆星野看着邵西臣如狼的凶狠神情，心中紧张到畏惧。
忽地，脖子就被掐住了，邵西臣眼睛都血红。他狠狠咬住陆星野的嘴唇，反复撕碾。在两人沉重的喘息中，陆星野听见邵西臣质问的声音，“为什么跟他一起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星野在一片眩晕中将近窒息，他无力还击，也不想还击。只是摇头，再摇头，发出颤抖的气音，“想要你比现在过得好。”
滚烫的泪水砸下来，灼化了邵西臣的愤怒与痛恨。他倏然松手，陆星野的身体就此滑下去。
邵西臣没有抱住他，只低头去看。陆星野伏在他腿边，剧烈地咳喘，脸面通红，说话时声音断续，“加，加州比蛟江好，你能上，上好大学，也不怕被高利贷威胁，你——”
邵西臣蹲下来，猛地将陆星野搂进怀里。他虚弱轻细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邵西臣，加州不好吗？”陆星野眼泪一颗一颗落在邵西臣的旧球鞋上。那双他从秀水街买回来的便宜货，邵西臣穿到开胶还在穿。他扔进垃圾桶，邵西臣又捡回来。一路穿到洛杉矶，又一路穿回来，站到他面前。
“加州很好。”邵西臣忍不住攥紧陆星野的头发，他咬着牙，“可是，加州没有你。”
陆星野的身体痉挛似的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感觉到邵西臣在吻自己的额头。在这个亲密的吻中夹杂着邵西臣略带怒意的哀伤声音，“陆星野，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你不懂我真正要的是什么吗？”
“我在蛟江就很好，上江大我一样能做优秀的医生，我不想出国。你凭什么帮我选择，凭什么一个人就决定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在爱我？”
邵西臣捧住陆星野的脸，用力吻他的唇。陆星野身体受不住重力往后仰，脑袋咚一声砸在墙角，然后挨到地面。他张嘴，急切地渴求着邵西臣，告诉他，“邵西臣，我是骗你了，但我爱你是真的。”
邵西臣的动作粗暴蛮横，他把陆星野的毛衣兜头脱去，肌肤完全暴露在冰凉潮湿的空气中。裤子上的皮带抽出来，缠在手腕上狠狠扭紧。
他红着眼，心里的怒气爆发出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准再离开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听？”
陆星野身体骤然打开，弯成一张撑满的弓。邵西臣的箭不断射发，一次一次，陆星野觉得自己都快被弄断了，被弄坏了。
是啊，邵西臣分明警告过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但他还是在自作主张，还是没有跟邵西臣好好地商量，问一问他的想法。
魏瑜说得对，他根本不懂爱。爱需要尊重，他没有给过邵西臣这份尊重。
加州很好，可邵西臣不喜欢，他不想去。一切灿烂光明的未来，一切所谓的幸福，都是他臆想后强加给邵西臣的。他认为的好，对邵西臣来说是莫大的痛苦。他就这样自以为是地欺骗了邵西臣，伤害了邵西臣。
邵西臣凶猛地攻击着陆星野，伤口的血沾湿了他的前胸。那热的温度透过皮肤沁进去，仿佛跟他的心血融合在一起，汹涌奔流着。
从没有一刻，让陆星野觉得他跟邵西臣是这样契合。他们真正地融为一体，真正地成为相爱的恋人。
“对不起。”陆星野道歉。
在邵西臣出现的那一刻，他辛苦经营的冷漠与刻意疏离已全盘崩塌。他实在是太想邵西臣了，一刻不停地想，想到睡不着觉。
邵西臣看着他，他就忍不住后悔，忍不住自责。他犯了错，所以要赎罪。
陆星野配合地尽量松弛自己，仰头接吻时说，“对不起，以后真的不会了。”
邵西臣抱起陆星野，双手捏着那两块肩胛骨。与他的律动一致，时起时伏。像两片薄而锋利的刀刃，割伤他的手。又像高耸的山，沉重地压迫在他心上。
邵西臣低头，再低头，他第一次跟人这样屈服，“哥，我求你了，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陆星野被他拥紧，没有说话，只用强烈的吻来给予承诺。
他们身上有冬天的潮湿，有即将滴落的汗水，有邵西臣手上的血，还有陆星野的眼泪。
在一阵接一阵的快乐中，陆星野终于感受到了邵西臣熟悉的热烈味道。邵西臣回来了，他的失而复得，他的珠还合浦，他不能再放开邵西臣。他家的小孩，他不能再送他走。
陆星野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温暖的被子里，邵西臣一如既往地抱着他，头埋在他胸口。
地上那剁乱糟糟的衣服堆里忽然响起一阵震动声，陆星野想起身去拿，邵西臣就此惊醒。他缠紧他，手捏着陆星野的脸问，“你又要去哪里？”
“接电话啊。”陆星野的嗓子哑到发不出声音，用手指了指闪烁着亮光的诺基亚，“你电话。”
“不接。”邵西臣依然圈紧陆星野，纹丝不动。
陆星野想打开他的手臂，但这个怀抱固若金汤，费好大的劲都没让邵西臣松动半分。
手机震了一阵，停下来。不出两分钟，再次震动。陆星野转头跟邵西臣商量，“不然把我绑你身上得了。”
邵西臣用脸蹭陆星野的两粒，惹得他又痒又痛。等手机第三次来电时，邵西臣终于起身，长腿跨下去，捡起手机接通。
“爸——”
在邵西臣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陆星野倏然坐起。邵西臣应声的同时看到他下床，赤着脚就往门口走。
陆星野扭了两下门把手，结实不动，像被卡死了。他用力拧，依然如此。
邵西臣的电话挂断了，站在他背后冷声问，“你去干嘛？”
“你锁门干什么？”陆星野扭头问。
“去干嘛？”邵西臣不回答，只重复自己的问题。
“上厕所啊。”
邵西臣看着他沉默片刻，终于拿了钥匙开门。
陆星野出去，又被邵西臣拽回来穿拖鞋。房间里铺了厚地毯，客厅里是冰凉的瓷砖地，冬天打赤脚出去容易受冻。
邵西臣捉住陆星野的脚踝，勒令他穿上，陆星野笑了，“刚刚把我压地上两个多小时你怎么就没心疼我一下？”
邵西臣没说话，直到陆星野迈步走向厕所，他站起来跟上去。
陆星野回头，“干嘛，我撒尿你都看？”
“没有。”邵西臣话是这么说，但挨着门站好，一副不打算走的架势。
“就站这儿啊？”陆星野推他一下，“你去睡觉吧，我撒完就回来。”
邵西臣没动，直直地站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其实已经困倦到无以复加。但他总想看着陆星野，要么搂着陆星野一起睡，否则他心里不安稳。
他对陆星野的不告而别心有余悸，一次是一礼拜杳无音讯，一次是跟邵孟齐合谋把他送到重洋之外，关机大半个月。现在，他必须让陆星野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陆星野扭身进去，没再多说。他关门，没落锁，邵西臣不出一分钟就开门进来。
“你也要上厕所？”陆星野开始洗漱，笑着调侃邵西臣。
邵西臣从背后抱住陆星野，下巴搁在他肩头，“跟你说件事。”
“嗯。”陆星野通过镜子跟邵西臣对视。
房子一个月没打扫，镜面上起了层灰，陆星野湿漉漉的手指抹两下，看着邵西臣漂亮雪白的脸。
“下午跟我去趟碧水湾。”邵西臣说，“跟我爸把话说清楚。”
陆星野刷牙的动作慢下来，邵西臣挨着他的脸亲了亲，“你不用担心，我只想要你跟他表明你的立场。至于结果，我保证，会是我们都想要的。”
陆星野凝眸看他，回答道，“我知道了。”
别人给的承诺或有不可信，然而这是邵西臣向他许下的，陆星野知道，那一定会实现。他松弛地往后仰，懒洋洋地将邵西臣的身体作为依靠，觉得舒适而安心。
邵西臣温柔轻松地笑起来，陆星野迎上他的目光，眼里也像是洒满了春光。
陆星野端牙杯洗漱，邵西臣脑袋蹭在他额角，微微张嘴。陆星野会意，抬了下肩膀，笑骂道，“你懒不懒？”
“我手痛。”邵西臣说着举起自己受伤的右手，纱布缠得整齐规则，堪称完美。
“邵医生，你包扎得不错啊。”陆星野转过身去，轻轻揉邵西臣的脸。
“快点。”邵西臣张圆嘴巴，催促陆星野。
陆星野却不动，开始翻旧账，“我让你给我刷回牙你就用牙刷捅我，我不给你刷。”
“你怎么这么记仇？”邵西臣笑着抱住陆星野。
“我记仇的事儿多着呢。”陆星野编排着邵西臣的种种错处，却还是开始细心给他刷牙，“你把我攒的那几张岛国光盘都给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藏我的游戏机。昨天都没给我擦干净腿，早上醒来黏糊糊的。”
“嗯。”邵西臣乖巧地点头应声。
“那你跟我认个错。”
邵西臣含着满口的泡沫突然猛扑，蹭得陆星野唇角脸颊都是。
“狗啊你。”陆星野手捂住脸，在听见邵西臣松快愉悦的笑声时也忍不住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