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收拾，两人都累的够呛。
周郁看着瘫在沙发上的人，笑着问道：“我这儿还有泡面，吃不吃？”
“什么口味的？”
“忘了，我去看看。”
周郁走向旁边的矮柜，蹲下去开始翻找，衣摆因着弯腰向上缩了一截，露出一块白皙的腰身，上面还有几道红印子。
程冶瞟了一眼，顿时心虚又臊得慌。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回想，自己刚才真的有这么急，把人抓成这样？
“啊，有麻辣小龙虾味儿的。”
周郁忽然举起两桶泡面，“噌”的站起来，那截腰也被遮上：“保质期是……还好没过期。”
程冶把眼神收回来，道：“多久的了？”
“忘了，还是苏小年上次网购，吃不完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些。”
周郁说着，转身去泡面。
程冶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拿起一桶，指尖沿着塑封一划，撕开了包装。
周郁适时的看他一眼。
程冶撩了下眼皮：“你那眼神什么意思？”
周郁低着头笑：“没什么，就是看你泡泡面有点儿不习惯，像是在拿着刀叉，切泡面桶一样。”
“这不是叉子吗？”
程冶掰开塑料泡面叉子，示威性的往他脸前戳了两下：“信不信把你脑花挑出来，涮泡面？”
“那你可真牛逼。”
周郁笑道，拨开饮水机的开关，热水哗啦啦的落下来，有几滴飞溅出来。
程冶抽了一下手，看着他：“你故意的吧？”
“没有啊。”
程冶骂他幼稚，低着头撕开调料包，边往里撒边说道：“我小时候经常被关小黑屋，我爸，程海平就告诉保姆不准给我做饭，保姆阿姨不忍心，就总偷偷买泡面递给我，但没有水，我就只能干嚼，也多亏了小黑屋里脏乱，从来都没被发现过。”
周郁心里动了动。
在他周围，“皮带炖肉”“拖鞋底子”才是父母管教孩子的方式，像关小黑屋这种，他只有耳闻，没见过。
他问道：“那你害怕吗？”
“怕，能不怕吗？”程冶道：“刚开始被关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我都快吓死了，哭的嗓子都劈叉了，但没用。后来我就不怕了，找个地方就睡觉。”
周郁拿过他手里的泡面去接水，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对你？”
程冶歪了歪身子，肩膀和周郁靠在一起，他盯着水流周围的热气，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很多原因吧，可能是因为我不像他们两个，两人都是高材生，而我就是个废物富二代；也可能是，他们根本就不爱我这个儿子。”
也对，程海平心里只有赵妍姝，他亲爱的妻子。
就像程冶说的，原因有很多，各种各样揉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了，最开始是赵妍姝的离开，后来是程海平的偏执，再后来是程冶的天生反骨……乱成一团。
但其实，六岁之前，他真的有过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可惜，后来梦碎了。
“我觉得你挺好的。”
周郁突然说道，他关上水阀，端着两桶泡面放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坐到沙发上，向后靠着，仰头看着他。
“也很厉害，虽然是个生活残废吧……”
程冶瞅着他。
周郁弯了弯眼睛：“但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程冶别过头去：“别这么肉麻行吗？”
周郁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知道这片城区往前推十几年是什么样子的吗？破败、混乱、到处是游街的小混混，抢劫、扒手、闹事……层出不穷，片警每天都累的半死。”
程冶静静地听他说着。
“我爸出事之后，我家一落千丈。为了还清赔偿款，只能四处借钱，后来我家在亲戚的眼里几乎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嫌弃。”
“当时我的学业也受到了影响，勉强考了一个破高中，里面乱的很，谭薰说的没错，我那时候几乎天天打架。也不是想打架，但心里就是很燥很烦，只想疯狂地发泄，路边的狗我都恨不得上去踢一脚。”
程冶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改变的？”
周郁叹了口气：“长大了啊。”
他笑着看着程冶：“我是有一天回家，看见沙发上烂醉的老妈，还有呆呆的周粥，突然脑子一个激灵，我就长大了，决定要赚钱养家。”
这个世界不是小说，没有天降神兵的救赎，只有在苦难中日复一日的挣扎。
活着，是唯一的念想。
好好活着，是奢望。
程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口又胀又酸，他想像不到少年周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但仅听他如今的只言片语，就很心疼。
周郁比自己辛苦多了。
程冶走过去，跨坐在他身上，将他抱得很紧，手指穿过黑发，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都过去了。”他说。
周郁的手臂环过他的腰，又勒紧。
“我说这些不是要搏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
“嗯。”
“你会捡流浪猫，长的很帅。”
“嗯。”
“你会打抱不平，会关心人，是个善良的小可爱。”
“嗯……嗯？！”
程冶猛的反应过来：“善良的小可爱是什么鬼？”
周郁趴在他耳边一直笑：“就是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意思。”
程冶忽然顿了一下，他想问：那你喜欢吗？
可这时周郁突然说“面泡好了”，他的话被打断，也就没了再问出口的勇气。
再等一下，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好虚伪的麻辣小龙虾味儿。”
程冶吃了一口，扁着嘴细品了一下味道：“调料包是不是没放盐啊，怎么这么淡？”
周郁点点头：“我这碗也是。”
他端起泡面桶去看配料表：“不能啊，苏小年买的东西一般都挺好吃的，难道是临期变味儿了？”
“临期？”程冶眼皮一跳。
周郁看他一眼，笑道：“没事，过期也能吃。”
他看着泡面桶上的字，突然“啊”了一声：“不是，这是拌面啊，不是泡面。”
“……”
程冶一听，也去看泡面桶上的文字。
两个大大的“拌面”差点儿没戳瞎他的眼睛，他有些哭笑不得：
“咱俩眼瞎了吧？”
周郁看着他，问道：“现在怎么办？点外卖吗？”
“不了，将就着吃吧。”
程冶说道：“我一会儿还得回家一趟，李难言还在那儿住着，说不定会出去吃饭。”
“哦。”
周郁点点头，喝了一口泡面汤。
程冶又吃了两口，忽然反应过来点儿什么，立刻说道：“李难言，纯正直男，比登山棍还要直！”
周郁点头：“哦，我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的？”
周郁笑道：“他看小年的时候，脸上都开着花，我还能看不出来？”
程冶：“……”
好样的，妈的还是自己误会了？
他看着周郁，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一样，好憋的慌。
他突然抓着周郁的衣领亲了一下。
嗯，舒服了。
ヽ(^。^)丿